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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大明王朝-第20部分

小说: 大明王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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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张居正在腿上猛拍了一掌,站了起来,紧望着谭纶,“写这篇文章的人叫什么,现在哪里?”

  裕王和李妃也定定地望着谭纶。

  谭纶:“此人姓海名瑞,字汝贤,号刚峰,在福建南平县任教谕。”

  “这就好办!”张居正抑制不住兴奋,“教谕转调知县是顺理成章的事。王爷,此人是把宝剑,有他去淳安,不说救斯民于水火,至少可以和严党那些人拼杀一阵!王爷,跟吏部说一声,立刻调这个海瑞去淳安。”

  裕王也重重地点着头:“此人是难得的人选,我可以跟吏部去说。”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谭纶却轻轻地泼来一瓢冷水。

  裕王和张居正都是一怔,连此时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李妃都望向了谭纶。

  张居正:“有什么难处?教谕转知县是升职,莫非他还不愿来?”

  谭纶:“张大人这话在官场说得通,可在海瑞那里未必说得通。这个人我知道,自己愿做的事谁也挡不住。自己不愿做的事升官可引诱不了他。现在这个情形,以他的志向,叫他去淳安他应该会慷慨赴之。但有一个字,他越不过去。”

  张居正:“哪个字?”

  谭纶:“孝!”

  这个字确实有分量。裕王、张居正和李妃又怔在那里。

  李妃望着谭纶:“可不可以说仔细些?”

  谭纶:“这个海瑞是海南琼州人,四岁便没了父亲,家贫,全靠母亲纺织佣工把他带大。中秀才、中举人,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就是科场不顺,中不了进士,那份志气也便慢慢淡了。现在把那颗心都用在孝养母亲上。说来你们不信,都四十出头的人了,他一个月倒有二十几个夜间是伺候着老母睡在一室。”

  “他没有娶妻吗?”李妃有些好奇,问道。

  谭纶:“王妃问的正是要紧的地方了。他海门三代单传,怎能不娶妻?可到现在还只生了一个女儿。因此,要是叫他此时任淳安知县,很有可能便是壮士一去,风萧水寒!无论是奉养老母,还是为海门添嗣续后,‘孝’之一道,他便都尽不了了。”

  李妃、裕王和张居正都沉默了。

  “写封信,连同吏部的调令一起送去,叫他移孝作忠!”张居正铿锵地说道。

  裕王和李妃又都深深地望着谭纶。

  谭纶出神地想了少顷:“信可以写,能不能说动他,我可没底……”

  张居正:“一起写,我来给你磨墨!”说着,就向西墙边的书案走去。

  12北京户部

  “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高拱将一纸文书递给胡宗宪,“你拿着这个到江苏,能借多少粮就借多少粮吧。”

  胡宗宪慢慢接过那纸文书,折成两折放到怀中:“明天我就回浙江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还会去做。徐阁老、高大人,我只想再说一句,浙江田少人多,倭匪猖獗,可每年给朝廷上的赋税却占了天下的七分有一。你们在朝堂上,多念着点浙江吧。”

  徐阶和高拱的神色也立刻凝重起来,对望了一眼。

  徐阶:“汝贞,你的难,我们知道。老夫也送你一句话,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你有这个心,必有这个果。好自为之吧。”

  胡宗宪深深一揖:“多谢徐阁老教诲。”

  13裕王府寝宫

  谭纶在案头上写着信,张居正站在他身边盯着看。裕王和李妃还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这段话写得没力。”张居正打断了谭纶,“这几句我来说,你写。”

  裕王和李妃都望向了张居正,张居正开始踱起步来,语调铿锵地述道:“公夙有澄清天下之志,拯救万民之心。然公四十尚未仕,抱璧向隅,天下果无识和氏者乎?其苍天有意使大器成于今日乎?今淳安数十万生民于水火中望公如大旱之望云霓,如孤儿之望父母!豺虎遍地,公之宝剑尚沉睡于鞘中,抑或宁断于猛兽之颈欤!公果殉国于浙,则公之母实为天下人之母!公之女实为天下人之女!孰云海门无后,公之香火,海门之姓字,必将绵延于庙堂而千秋万代不熄!”

  “好!”裕王第一个大声赞了起来。

  李妃两眼笑着,目光中却隐隐地显露出一个女人对男人才华的仰慕。

  谭纶已经写得满头大汗,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搁下笔站了起来:“张太岳就是张太岳!你这封信,和海瑞那道疏,堪称双星并耀。有这封信,我料海公必出!”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接着长叹了口气,“就怕这把宝剑真断在淳安,我谭纶便也真要多一个母亲了……”

  李妃:“要真那样,就将他的母亲接到京里来,我们供养。”

  14福建南平教谕署后宅院中

  素蓝的大裤腿下竟是一双女人的大脚。大脚实实踏着的石板旁边是一眼井台。一双老人的手,紧握着一根麻绳,正在交替用力,将一桶水从深井里往上提。满满的一桶水提到了井口,老人用一只手抓紧了绳,空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桶把,有些吃力,但依然稳稳地将那桶水从井口提过来,倒进了身旁一只空桶里。老人又准备将吊桶伸到井口去打另一桶水,一只男人的手,想接过吊桶。

  “松开!”老人的声音不大,但显着威严。

  那只男人的手慢慢松开了,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温颜地站在那里。这时他手里还拿着一根两端带着铁链钩的扁担,眼神关切地盯着仍在提水的老人。

  字幕:南平教谕海瑞。

  从海瑞关切的眼神中,又传来了另一只桶的倒水声。海瑞提着扁担连忙走了过去,拿着铁钩便去钩水桶上的木把。

  “走开。”那老人的声音,使得海瑞又只好把铁钩慢慢从木把上松了开来。

  但海瑞这一次没有走开,说道:“阿母,要责骂您老责骂就是。让儿子挑水吧。”

  老人没接言,她的两只手同时握住两桶水的木把一提,偌大的两桶水竟被她提起了!这位老人提着两桶水健步向一座屋子的大门走去。

  字幕:海母谢氏。

  海瑞空手拿着扁担一步步紧跟着走去。

  15福建南平教谕署后宅厨房

  一个偌大的蒸笼盖被揭开了,一大片白白的热气腾漫开来。

  蒸笼里是满满的一个一个用荷叶包着蒸好的荞麦粑。

  站在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眼睛亮了,张着嘴:“阿母,好多粑粑。”

  满头大汗的那个中年女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显出了那双透着忧郁的眼,她从蒸笼里拿出一个荞麦粑在手掌里翻着,对那女孩:“阿囡,阿爹要出远门,这是给阿爹路上吃的。阿囡要吃,明天阿母给你蒸。这一个给阿婆送去。”

  女孩咽了口唾沫,懂事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那个荞麦粑走了出去。

  16福建南平教谕署后宅正房外

  女孩双手捧着荞麦粑走过来了,远远地看见父亲拿着扁担站立在门口,孩子便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去。

  突然,屋内传来了好响的泼水洗地声,接着一片水珠从门口溅了出来。女孩立刻站住了,这儿离父亲也就一丈远。站在门口的海瑞也看见了女儿,立刻给她递过一个眼神,示意女儿过来。孩子捧着荞麦粑走过去了,走到门边,海瑞又向屋里摆了下头。

  女孩走到门口的正中:“阿婆,您老吃粑粑!”

  屋里开始还是沉默,接着传来海母的声音:“什么粑粑?”

  女孩:“荷叶米粑。阿母蒸了一笼子,说阿爹出远门,路上吃的。”

  “谁说阿爹出远门!”海母严厉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孩子懵住了,好久才小声答道:“阿母说的……”

  海母出现在门口,望着孩子:“阿囡,去告诉你阿母,就说阿婆还没死呢。”

  海瑞听到这句话立刻在门口跪了下去。女孩也吓着了,跟着跪了下去。

  17福建南平教谕署后宅

  天渐渐黑了,上弦月若有若无地浮在南边的院墙上。墙面上爬着的青藤和墙脚下丛生的乱草中各种虫都鸣叫起来。

  正屋的门还是开着,没有点灯,也没有声响,黑洞洞的显出格外的沉寂。

  远山尽头最后一点天光也收去了,南墙上那一弯月光便亮了起来,照着仍然跪在门外的海瑞,和这时已经跪趴在门槛上睡着了的女儿。

  海瑞慢慢站了起来,弯下腰轻轻地抱起女儿,又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屋内,默默地向院墙那边的侧门走去。

  18福建南平教谕署后宅海瑞卧房

  床上那块青色的包袱布还平摊在那里,包袱布上叠着几套衣服、几本书和一扎文稿。

  豆粒般大的灯火旁,妻子坐在那里出神。

  海瑞抱着女儿进来了,妻子连忙站起,接过女儿。

  海瑞也不跟她说话,走到墙边那个大木柜前,卷起木柜上的一床印花薄被,又向门口走去。

  “明天还走不走?”妻子在背后轻问道。

  海瑞在门边略停了一下,还是没接言,走了出去。

  19福建南平教谕署后宅正房

  这里就是海母的卧房。夹着薄被走到门边,海瑞先将鞋脱了,摆在门外,光着脚走了进去。嚓的几点火星,海瑞手里的火绒点亮了小木桌上的油灯。接着他将夹着的薄被放在木桌边的单人睡榻上,然后向大床望去。

  粗麻蚊帐依然挂着,海母蜷曲着身子面向里边,也没有盖东西,就那样躺着。

  海瑞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拿起床头的薄被单覆盖在母亲身上,却没有盖她的脚,那双光着的老人的大脚依然露在被单外面。

  海母依然一动没动。海瑞便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院外起了微风,虫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灯火前有了蚊虫在忽隐忽现地飞着。海瑞拿起了蒲扇,便去给母亲的床上扇赶蚊虫,赶完了蚊虫,又去解蚊帐上的铜钩。

  “不要放。”海母吭声了,依然面对着床里边。

  “是。”海瑞又把帐子挂上了,拿着蒲扇轻轻地在床边扇着。

  “我问你。”海母还是那样躺着。

  “是。”海瑞答着。

  从床里边的方向可以看见,海母两眼大大地睁着,望着帐墙:“那封信说的意思,你再跟我说一遍。”

  “是。”海瑞从怀中又掏出了那个信封,便要去掏信。

  海母:“我不听他们那些官话。你只把叫你去的那个地方的事跟我说。”

  海瑞:“是。阿母,您老知道我们这边的田是卖多少石谷一亩吗?”

  海母:“丰年五十石,歉年四十石……问这个干什么?”

  海瑞:“朝廷调儿子去浙江的那个淳安,现在的田只能卖到八石谷一亩了。”

  海母:“那里的田很多吗?”

  海瑞:“不是。有句话说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指的就是山多水多田少。扯平了最多两个人才有一亩田。”

  海母:“那为什么还卖田,卖得这么贱?”

  海瑞:“被逼的。”

  “怎么逼的?”海母坐了起来。

  海瑞连忙扶着母亲在床头靠坐好了,接着说道:“官府,还有那里的豪强。”

  海母不说话了,两眼先是望着床的那头出神,接着慢慢望向了海瑞。

  海瑞:“朝廷为了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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