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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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敢。”
“回到这里真好。”她轻轻地笑了,笑到一半,忽然皱了皱眉,用手捂着肚子。
“怎么了?”他俯身问道,“你受了伤?”
她摇摇头,脸却刷地一下红了。
“坐近些,让我看一看。”他不放心地道。
“先不说这个,我们先说别的。”她推开他的手。
他却把她拉到了面前,问道:“为什么会不舒服?你是不是和谁动了手,受了内伤?”
她终于垂下头,想了想,然后握着他的手,轻轻地道:“无风,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你别着急。”
“什么消息?”他疑惑地望着她。
“我们……我们……已有了孩子。”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蝇。说罢,她抬起头看着他,半是羞涩,半是高兴,“你听了喜不喜欢?”
他的脸刹那间,已惊得煞白。
“孩子。”他喃喃地道,伸手按住她的脉,果然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大约是你骑马太多,不免动了胎气,”他强自镇定,“我去给你煎碗药来喝就好了。”
他写了一个方子,拉着绳铃,吩咐了来人。
药一会儿就端了上来,热腾腾的。
她一饮而尽,将碗一放:“我正是担心呢。不过,依我的脾气,不骑马,难道还坐马车不成?我坐了一段马车,赶车的大爷真是慢死啦。”
说罢,仿佛做了亏心事,她忙道:“以后我一定乖乖地坐马车,免得颠坏了孩子。”
她兴奋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是一脸的惊愕,好像这消息对他来说不是喜讯,而是打击。
——他显然一点也不高兴。
“荷衣,坐过来,我有话要说。”他的声音很冷,且有些颤抖。
“说吧。”她看着他,心中涌起阵阵疑团。
“我们不能要那个孩子。”他一字一字地道。
她不由自主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失声道:“为什么?!”
“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但我们不能要孩子。”他沉声道。
她站了起来,脸已有些发青,道:“我不明白。”
他迟疑着,终于道:“荷衣,这孩子生出来,可能会和我一样,有我所有的病,而且是个残废,”他声音充满了沉痛,“我不想再看见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又照着我的活法再活一次。”
“不会的!”她捧着他的脸,柔声道:“我们的孩子……怎么会呢?你是神医啊!就算她真的有病,你也治得好,是不是?”
“这种先天的疾病,连我也无能为力。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他颤声道,“我们的孩子,就是生了下来也是受苦。所以一定不能要。”
一颗心沉了下来,仿佛不认得这个人一般,她惊异地看着他:“你说的是‘可能’,究竟有多可能?”
“十之八九——医书上说,这种病世代遗传,以男性为多。”
“可是你祖父和母亲都是完全健康的!”她大声争辩。
“那是外祖父。”
她的心猛然一跳,嘶声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想要找的真相?——你想知道你父亲是谁,会不会也有这种病?对么?”
他拒绝回答。目光森冷,如锋利的冰块。
她后退三步,狠狠地盯着他的脸,怒容满面:“慕容无风!你休想碰我孩子一根毫毛!我……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要不要这个孩子?”
“不。”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从没听见过这么坚决,这么残酷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她所认识的人?难道那一夜只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她连连冷笑:“你不要没关系。我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你若不想当他的父亲,就当不曾认得我好了!”
他的声音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你刚才已喝了药,这孩子今天就会出来。”
“你……你说什么?你给我喝了什么?”她又急又怒,腹中已开始阵阵发痛。
她忽然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衣襟,哭着道:“我求求你,慕容,我求你救救他!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可以留住她的,是不是?”
他坚决地摇头:“荷衣,听我说,你快躺下,孩子会出来的很快,你会很快忘掉他的。”他扶着她,将她拉向卧室。
“不!我不!慕容无风!你是凶手!你……你杀了我的孩子!”狂怒中她猛地推开他的手,冲出门外,在暴雨中向他尖叫:“这孩子若有三长两短,我永远也不原谅你!永远也不!”
他跟着也冲进了院子,见她远远地跑在前面,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身子早已被暴雨浇得透湿。再抬眼看时,她的人影已消失在了雨中。
酒宴之上,自然热闹非凡。大伙都喝了酒,头昏昏地行着酒令。投完了壶,射完覆,吃了一轮镇子里刚送过来的新鲜糕点,一直闹到了亥初,才渐渐地散了。
赵谦和穿起皮袍,和各个大夫道了别,便拉着谢停云走出了大厅。
“老谢,咱们得到了谷主那里去看一眼。这位爷一向是个省事的,最怕麻烦别人,只怕火盆里的炭烧光了也懒得唤人来添。白白冻坏了自己。”
“是啊。我看着这几月他忙得头不点地,只怕他累坏了要发病,想不到居然还好。去年冬天那场事儿,我还心有余悸呢。”谢停云的酒喝得有些多,说话的时候,舌头直打转。
“你喝多了啦,老兄。回家又要挨嫂子骂了。对啦,听说贺回走了?”
“早就走了。沸沸扬扬地闹了一场,大家以为他要和楚姑娘比剑,都四面八方的赶来了。不瞒老兄你,我还买了两百注呢。就这么着,硬生生地叫我给劝了回去。这事儿,不了了之,总之峨眉山可是丢了面子啦。”
“想必是谷主担心楚姑娘的安危,才这么嘱咐你。”
“谷主难得嘱咐一回人,贺回的脾气,要干的事,九匹马也牵不回头……难不住这次不找找下次。”
“你可得想法子拦住他。他的剑可没长眼睛。伤了楚姑娘,我不跟你急可有人跟你急。”
“知道。这不,一听说楚姑娘去了峨眉山,我就把他骗去了西北。放心罢,他们暂时碰不着。”
“还是你老兄有办法。”
说着两人已到了竹梧院的大门,沿着回廊,走到慕容无风的书房。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赵谦和道。一眼看见了门外放着的蓑衣:“今天有外人来过?”
谢停云皱着眉,道:“不会。谷主早上说他不会客,只想自己在房子里看看书。为此我还挡了好几个人呢。”说罢,他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卧室里,没有,藏书室里,没有。客厅,没有。诊室,没有。一连看了七八间房子,都没有慕容无风的影子。
回到书房,赵谦和已拉铃唤来了值夜的人。
值夜的人也姓赵,叫赵大虎。
“大虎,你可知道谷主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赵大虎道。他值宿的屋子其实是在竹梧院的外侧,离书房甚远。
“谷主可曾唤过你?”
“嗯,唤过两次。一次要我到厨房去,叫师付们做一碗红烧肉。还有一次是给了我一个方子,叫我到药房去拿药。”
“谷主可有客人在身边?”
“有。是一位姑娘。他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赵大虎老老实实地道。
“你不认得这位姑娘?”谢停云道。
“不认得。我在这里虽值了两个月的宿,谷主一共就叫过我两回,全在今天。”他道。
“你回去歇着罢。”等赵大虎走了之后,赵谦和叹了一口气:“一定是楚姑娘回来了。不然这种时候,他不会出去。”
谢停云点点头:“一定是她。你看地上还放她的鱼鳞紫金剑。这包袱只怕也是她的。她一回来,谷主一高兴,楚姑娘轻功又好。大约带着他……带着他……出去喝酒去了?”他猜着,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不会。谷主不是叫厨房的人做了菜了?红烧肉?这菜一定做给楚姑娘的。谷主自己很少吃味道这么重的东西。”赵谦和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波斯毛毯,又道:“就算是出去,谷主也没穿多少衣裳,他腿上盖着的毛毯也没有带走。楚姑娘难道会这么粗心?”
想了想,他又道:“会不会是唐门的人?趁着我们喝酒,将谷主劫了去了?”
谢停云摇了摇头:“唐门的人想进谷很难。想进竹梧院更难。不是谷主认得的人,根本进不来这里。何况,谷主从来都不让人担心,每次外出都会事先吩咐,绝不会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赵谦和道:“我说个最坏的猜测。会不会是楚姑娘劫持了他?”
谢停云笑了起来,道:“你老兄是昏了头了。楚姑娘要劫持他,还用等到现在?我想多半是两个人出去玩儿去了。怕我们跟来,所以悄悄地走了。这个容易,我马上去问问大门口的人就知道了。”
赵谦和道:“我不放心,你还是去一问一问罢。”说着,眼睛忽然瞟了瞟回廊外的庭院。外面正下着大雨,风吹着廊上的灯笼摇摇晃晃。恍惚间,院中似有一个人影。
“院子里有人!”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两个人都冲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两个人脑中的三分酒意都已惊得一干二净!
慕容无风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非但全身早已透湿,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知觉。
“谷主!”赵谦和一摸他的身子,哪里还有一丝热气?
“快去叫陈大夫和蔡大夫。”谢停云不由分说,将他抱到卧室里,从里到外地换掉了湿衣裳。一摸脉,心跳极弱,已是险象。他原是武林中人,对医术一窍不通,虽有一身武功,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乱动。只好从书房里移来过两个火盆。正愁肠百结之际,陈策和蔡宣都已赶了过来。
“屋里只能有一个火盆,炭气太重,他受不了。”蔡宣一进门就道。
谢停云连忙将其中的一个端出门外。
陈策一摸脉,脸已变了色:“这一回麻烦大了。他究竟在雨里呆了多久?”
“不知道,一个时辰?”赵谦和猜道。
陈策垂着头:“现在他的脉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蔡宣抢过去,按着他的手腕,急着道:“糟了,真的没了。”
赵谦和急得团团转,跺着脚道:“两位快些想法子,谷主的命可全在你们手上了!”
蔡宣已在慕容无风的头上,身上扎了十好几针,全然不见反应。忙撤了针,在他的胸口上用力推拿。
赵谦和在一旁看着,颤声道:“他……他可还有气?”
“没有脉,哪里还有气?”陈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谢停云在一旁也帮不上忙,只急得一头大汗。
“怎么样?”蔡宣问在一旁搭着脉的陈策。
“没有动静。要快,不然来不急了。”
“谢总管!”蔡宣突然道:“请你用半成内力,在先生的胸口捶三下。”
谢停云挥动拳头,如法在慕容无风的胸口击了三下。
“怎么样?”三个人都紧张地望着陈策。
他摇了摇头,脸上已有悲痛之色,泣道:“这一回,先生只怕是真的要去了。”
蔡宣不理他,继续对谢停云道:“谢总管,这个……请你把内力加到二成。我知道他受不了,可能会有内伤,但现在只求他的心脏能跳起来,别的以后再说。”
谢停云慎重地点点头,换拳为掌,运起二成功力,又向着慕容无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