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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迷侠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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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衣吃惊地看着陆渐风与山木,喃喃地道:“你们……你们……”
  陆渐风沉默。
  慕容无风冷冷地道:“山木,你敢将你的脊背也露出来给我瞧一瞧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
  良久,山木道:“这里是你的老家。”他用剑尖点了点地毯,“你就是在这房子里出生的。渐风,我想我们该带他去看一看他的母亲。”
  慕容无风苍白的脸上,冷汗已开始流了下来,手紧紧地握住床沿,颤声道:“我的母亲……她……她还活着?”
  山木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一行人随着山木沿着院子的山墙走入一个地道。
  地道内冰寒剌骨。
  地道很浅,走不了多久眼界忽开,却是一个巨大的石室。
  一走进这寒冷的地室,荷衣的心便沉了下去。
  这绝不是可以住人的地方,只可能是慕容慧的墓室。
  烛火幽微地闪烁着,依稀可辨四块雪白的石床整齐地摆在正中。
  仔细一看,石床并非石制,而是四个巨大的冰块。
  其中一块巨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穿着藕色花裙的女人。
  “把他交给我。”荷衣随手将带来的一张木椅放在冰床旁边,扶着慕容无风坐了上去。
  她摸了摸他的手。他浑身冰冷,心却跳得很快。她将一块毛毯围在他的身上。
  冰床上躺着一个四肢纤细,身形修长的女人。有一张和慕容无风一样白皙的脸色与柔和的轮廓。长发披散,脸上已结了一薄霜。
  她显然已去世了很久。肌肤已失去了弹性,浑身僵硬得好像一个冰塑的雕像。
  荷衣觉得她的衣裙仿佛是她死后才套上去的。她的表情也很奇特,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皱着眉,显出很痛苦的样子,嘴角却微微挑起,好像是在微笑。
  任何看到这样的表情都会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女人身体的右侧放着一个婴儿。
  荷衣轻轻问道:“这里为什么还有一个婴儿?”
  那婴儿包在一个雪白的小被子里,闭着眼,荷衣想将他抱起来,却发现被子已被寒冰凝在了冰床上。她微一用力,只听得“啵”的一声,冰块断裂,那婴儿便被她抱在手中。
  那是俱婴儿的尸体,脸还是皱巴巴的,显然死的时候离出生并不久。
  她瞧了瞧婴儿,又瞧了瞧慕容无风,发觉两个人长得有些相似,便将婴儿递给了他。
  他久久凝视着手中已然逝去的小生命,扭过头,看着山木,问道:“他是谁?”
  “你的娈生弟弟。你母亲难产,你出来的时候勉强还有一口气,后出来的那个婴儿只活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的手臂不由得颤抖起来。心已沉浸在一种无法逃脱的悲伤之中。手一抖,“丁咚”一声,那婴儿竟失落在地。
  那声音听了让人胆寒。
  荷衣连忙将婴儿从地上拾起,却发现他的一只手因方才那一跌,便像一俱摔倒的石像一般断裂开来。
  慕容无风漠然地看着她手足无措地将婴儿的断臂塞进小被之中,原样包好。
  “你害怕?”他看着她,平静地道。
  “不……不害怕。”虽这么说,她声音却直打哆嗦。
  他叹了一声:“你不该陪我来看这些……死人。”
  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她们也是你的亲人。”
  他想了想,霍然抬起头,对山木道:“你说我的母亲难产,她的孩子明明已经生了出来。”
  山木看着他,迟疑着:“这个……”
  慕容无风淡淡道:“荷衣,扶我到冰台上去,我要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个难产法。”
  他轻轻地解开了女人腹上的衣带,身子猛然一震,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荷衣连忙扶住他因愤怒而摇晃的身体。
  可是连她自己也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被衣裙掩盖住的腹部敞露开来。上面竟有一道长长的,破裂的刀口!
  豁开的一道缝中,内脏清晰可见!
  慕容无风的胃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他倒了下去,开始拼命地呕吐。
  荷衣只好将他又扶回到椅上。
  他咬着牙,一把拉住山木的衣襟,怒吼道:“是谁杀了她?是谁!难道你们连妇人和孩子也杀吗?!”
  陆渐风冷冷道:“你放开他,你母亲也是我杀的!却是她求我杀死她的!”
  慕容无风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声嘶力竭地道:“她为什么要求你杀了她?难道她疯了吗?”
  陆渐风道:“因为她难产,折腾了两天,孩子始终不出来。后来她流血过多……自己也快不行了。便求我杀了她,剖腹救出你们兄弟俩!我便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听得惊呆了!
  慕容无风的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渐风道:“你自己是大夫,当然知道这是真的。”
  荷衣轻声道:“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葬了她,让她入土为安?”
  陆渐风道:“她说她要和你父亲合葬。而你父亲却早已跌下了万丈深崖。虽然我们一直隐瞒他的死讯,你母亲却已猜出他有了不测。那时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山木道:“你母亲临死之前,吩咐我们将你送回云梦谷,交给你的外公抚养。你的名字是她事先起好的。我便将你连同你母亲交给我的信物一起送回了云梦谷。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外公,只说他的女儿难产身亡。”
  陆渐风缓缓地道:“你母亲是我见到过的最勇敢的女人。当时……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无论她如何求我……我都下不了手。她用最后一口气打了我一耳光。”他苦笑:“我想她一直都想打我耳光的。”
  慕容无风手指疾点,忽然点住了山木身上的穴道。
  陆渐风怒道:“你想干什么?”
  慕容无风道:“我点的穴道谁也解不开,你最好不要过来。”说罢,掀开山木背后衣裳。
  微弱的烛光下,他的背上清晰可见三道浅浅的鞭痕。
  慕容无风捏紧拳头,狠狠地道:“我果然猜得没错!他明明对你手下留情,你却与这……与这无耻之徒联手杀了他!”
  山木道:“我原本只在一旁观看,可到了后来他却几乎快杀了渐风,我只好跳进去帮忙。打到最后,我们都已变成了野兽,都已陷入疯狂之中,失去了理智。现在不论你想把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我与你父亲,原本也是……也是师兄弟一场。”
  慕容无风冷冷地道:“兄弟!亏你说得出口!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待兄弟的!”
  山木神色一凛,道:“你父亲一生特立独行,眼高于顶。他的眼里原本也没有我。这一场决斗对他们来说是胜负之争;对我而言,却不过是在两人之中选择一位留下来,继续作我的朋友。”
  慕容无风吼道:“住口!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
  山顶上有一座小小的坟茔。
  他们便将她与孩子葬在了他父亲倒下的那座山峰之上。
  干完了一切,夕阳正将最后的一缕余晖柔和地洒在坟茔的尖顶。
  荷衣给那坟茔添上了最后一把雪,忽然道:“你若恨他们,我可以替你报仇。”
  慕容无风看了她一眼,道:“你几时学会了男人那一套,也喜欢报仇起来了?”
  荷衣道:“心里实在有气。”
  “他们已去了天竺。”
  “真有你的啊!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他们救过你。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
  他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望着茫茫的远山,平静地道:“我们下山罢。我知道穿过一片草原有一个叫做‘小江南’的镇子。我们可以在那里暂住一些时候。”
  回去的路上慕容无风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一直都在低头沉思,也很少与荷衣搭话。
  他的腿伤每隔数日便要猛烈地发作一次,他早已习惯了在痛苦中默默地忍受。荷衣开始猜想他究竟还有没有余力回云梦谷,多少年之后才能回云梦谷。
  重创之下,他的身子正在一天天地垮下去。
  夜里两人并肩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中总是涌起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会有多久。
  他的风痹已逐渐转移到他的左臂。
  左臂是他全身唯一完全健康的地方。他写字,诊脉,用的都是这只手。
  但他已感到这只手已渐渐地变得不大灵活。稍一遇寒,肘关节和手腕都会有一种刺骨的疼痛。
  也许就在不久的一日,他醒来后,会发现他的双手因风湿而变得僵硬。
  那时候,连吃饭这种简单的动作,都会大感困难。
  他努力不让这种想法进入自己的大脑。可是他偏偏在夜里不停地想着这些事情。
  无论如何,他得在自己完全变成一个废人之前将自己结束掉。
  他绝不能活得像一个婴儿,连一点起码的尊严也没有。
  夜半时分,他为着即将来临的苦难辗转反侧,瞪大眼睛看着无边的夜色。身边的人却始终平静地睡着。她的睡眠是那样的安稳。
  经过十余天的跋涉,他们随着波斯人的马队来到了小江南,并很幸运地租到了一个小院子。
  荷衣已学会了沉默,也不再追问他在唐门的各种细节。
  慕容无风的沉默却十分可怕。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三天的早上,两个人吃完早饭,她正要收拾碗筷,慕容无风忽然将她叫住。
  “荷衣……”
  她笑了笑,道:“什么事?”
  沉默片刻,慕容无风看着她,道:“我请求你离开我。”
  她愕然。
  “为什么?”
  慕容无风道:“我欠你太多,今后只会更加拖累你。何况,我什么也不能给你。连你最想要的孩子也……也不能给你。”
  他说这话时,嗓音哽咽,却带着一丝解脱,似乎已考虑了很久,终于将自己要说的说了出来。
  荷衣颤声道:“不!我不!”
  慕容无风看着她,沉默良久,道:“我是一个废人,和我生活在一起,没有半分好处。我看着你整天为我忙前忙后,心里……心里十分愧疚。你是一个快乐的人,应当有更快乐的生活。不必为了照顾我,葬送了你的后半生。”
  他不让她回话,接着又道:“你比我想得开,这些事情……这些与我在一起不愉快的事情,烦恼的事情,你很快就能忘掉。我请求你忘掉我。”
  荷衣道:“我和你在一起很愉快,并没有烦恼。”
  他神色凄然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恳求的目光。
  她黯然一笑,道:“我只有离开了你,你才会好受,是么?”
  他垂首,良久,点点头。
  “你看着我整天照顾你,便觉得我好像是在受罪,便心如刀绞,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是么?”
  他不语。
  她叹了一口气,怅然道:“你不必担心,我当然可以离开你。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难受。”
  她站起来,找到自己的包袱,将它摊开,打开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装自己的衣裳。
  他看见了那件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的衣裳,忽然道:“这件衣裳能不能送给我?”
  荷衣将那衣裳叠好,塞进包袱里。
  “既然要忘,就一定要忘得彻底才好。”
  他苦笑:“我只是求你忘了我。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荷衣道:“不要这样说。我们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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