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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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拉撒,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到处买白布买棺材。我们都同处长开玩笑:你们想得真周到,如果轮上我享用了,那就提前谢谢啦。
总之,当时非常苦,非常乱,事情千头万绪,备战繁重如山,打仗就是这样的了。好在我们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司令官。空军是个新军种,建国后打大仗,打恶仗,主要在朝鲜,基本是聂凤智指挥,所以他实战经验很丰富。聂这个人平时无架子,可以拉呱,喜欢吹牛讲故事打篮球。但到指挥所那就是绝对权威,大将风度,讲话声如洪钟,很有鼓动性,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乱吭气。他一到任立即工作,亲自部署,抓得具体周密,魄力大,决心相当果断。空战决定胜负就是那么几秒零点几秒的事,指挥就怕粘粘糊糊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犹豫不决。这个人打了一辈子仗,很有头脑和谋略,仗怎样打目标非常明确。在空军,他唯一怕的人恐怕就是刘亚楼。我观察,刘亚楼逮到别人吼一通,一般对聂还比较客气,有理让三分。
实在话,从陆军出来又真正懂空军的,一个刘,一个聂。聂的缺点也是作风不甚民主,霸道一些,大小事一个人拍板讲了算。刘亚楼言传身教嘛,没治。
时间,就像一条歹毒的长鞭,每时每刻都在拍打快要被抽光榨干了精力、体力的人们。暴雨,则充当了困难最凶恶的帮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横在你的面前给早已疲惫不堪的人们再添加一份艰辛。而曾经自以为十分完美自鸣得意的各项计划在千军万马的调动之中又往往漏洞百出,显出苍白无力的样子,使得空军入闽的战略行动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种种混乱的场面。
到处在喊、在叫、在吵、在骂,问题,像雪片,扑头盖脸飞向罗裳山。
连城的雷达阵地,因事先未经图上作业和周密勘察,以致费了吃奶的劲儿把设备搬至山顶, 才发现该地仰角均在5°以上根本不能架设。气得雷达兵们揪住工程师的衣领恨不能饱煽一顿耳光。
下发通信铺设方案,却缺少配套之实地勘测资料。使得通信兵像没有佐料的大厨师手捧着菜单而无法下勺。
福州场站油料装卸手续不严,发生油料混合事故,18吨航油统统报废。追查下来,各级推诿,竟无一人挺身而出堵枪眼,拍胸脯说“要撤撤我”
受领任务单位未经精确计算即申请车辆,常常运输车装不满,运油车卸不净,空车返回利用率极低, 仅角尾一地因调度不当跑空车129台次,使极为宝贵的两万多车公里化作喷油管排出的阵阵油屁而白白损耗。
漳州场站下死命令,要当地五天之内备齐一万立方沙石,逼得地方政府把基建和防汛石料统统控制起来。日后任务变化,并不需要那么多,也不及时通知地方,恼得漳州父母官们指着站长鼻尖骂:他妈的,以后除了大粪要多少供多少,其他一颗鸡蛋一粒谷,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手!……
每天,参谋、助理们战战兢兢把一份份“问题报告”呈递上去,伸着脑壳,静等脾气火暴的司令官雷霆震怒。谁知,聂凤智往往只看个标题,就顺手甩在一旁,至多批上一句:“××长、××部门阅处”再不过问。那些天中,一向“军阀”
的他竟鲜有横眉厉目大声斥责,倒是经常能从完成任务的报告上看到他“很好,应予表彰”的旁批。事后,有胆大者向他提出这一“反常现象”将军莞尔一笑道:
空军入闽,大搬家,没有问题才碰见鬼哩。如果我什么都管,等于什么也不管,你想用一只手同时按住一堆跳蚤是不可能的嘛。该谁管的事就由谁去管好,我只管大事:一个整体工作的进度,一个飞行部队进驻的隐秘性。下面很辛苦,只要尽了心尽了力,有点小问题也不用大惊小怪。不是不要批评,更多的应该是表扬,给部队常鼓气,劲可鼓而不可泄嘛。当主管的,有时就得搞点“无为而治”
聂凤智的“无为”毕竟达到了“大治”在刘亚楼限定的时间内,他首先完成了能打的准备。 7月26日,毛泽东给彭德怀的信虽暂时延迟了战役发起时间,聂凤智的“发电机组”仍在按照他的指令超负荷运转。二十天后,他不无几分自豪地向刘亚楼报告:
通信,共开设和扩建了12个指挥所的通信枢纽部,构通长途电路35处,增设无线电台127部、 导航台站48个,架设永备线路298公里,被复线834公里;雷达,架设了11部引导雷达和14部警戒雷达,雷达团由2个扩建为3个,已迅速构成了全区高、中、低对空警戒与引导网;后勤,运送各种油料22109吨,弹药1722吨,副油箱1604副,其他物资20163吨。……
今天,当我们读着这些索然无味的枯燥数字时,是很难想象它们包含了多么巨大的付出。就说那支由404台运输车和534台运油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吧,二十天中无营房住宿,无热饭菜汤,困倦了,停下来用凉水洗把脸,饥渴了,啃一口硬馍喝一口稻田水;狂风骤雨,宁肯自己光膀子,脱下军衣盖住引擎盖,以免发动机受潮;烈日暴晒,因修车而中暑晕倒,急救后跳进驾驶楼继续发动;多少人跑肚拉稀,多少人感冒发烧,竟没有一台车停驶。战争古来如此,有什么样的司令,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
自然, 最令聂凤智感到振奋和欣慰的还是,他已把航空兵6个师部17个团采取打游击的方式先后进驻了福建地区7个机场。 和二十天前相比,他已不是仅有“七八个人十几条枪” 的光杆司令,而是手握520架作战飞机拥有强大武备的堂堂统帅了。他充满信心地期待着,同当面的国民党空军弟兄们乃至背后的美国空军同行们,在台湾海峡擂鼓对阵,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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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3日, 把自己金贵得像个羞于见人的新娘的太阳,终于扭扭捏捏从云缝间探出半个身子来,霎时间,青山滴翠,万木葱茏。清晨,雾气淡淡化去,海涛隐约入耳,鸥鸟漫空竞翔。聂凤智信步走出坑洞口,深呼吸,美美吐出一口浊气,用手搭个凉篷,登高远眺。天无际涯,灰黑狭长的金门岛若隐若现。凝望良久,灿然微笑。
习惯性地摸出一根香烟来,中华牌,划火点燃,只轻轻吸一下,便引发猛烈不止的咳嗽。
保健医生急步向前,一把夺下:首长,千万别抽了,损害健康呀!
聂凤智朗朗大笑:请高抬贵手。如果你不想让我聂某在罗裳山演一出走麦城,就闭起眼睛假装看不见。打完了空战,我保证绝对服从你的命令。
从衣袋内又摸出一根来。
医生无奈地摇头。
炮战期间,聂凤智的香烟损耗量由每天一盒上升至每天两盒,最多时三盒。他曾玩笑说:北京的指示是精神支柱,口袋里的香烟是物质基础,少这两样东西,这个仗他打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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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死于吸烟,过量地吸烟。晚年住院,医院确诊为肺癌。我认定,罗裳山的日日夜夜让他折了寿。
聂凤智坦然处之,给所在党小组写了一封信,谈及生死:红军时期,同我一起报名参军的几十名伙伴,大多都为革命捐躯。打济南,我们九纵阵亡1377人,“济南第一团”十几个连队仅剩三个连的兵力……那么多先烈先我而去,我这条命又何足惜。 老首长张爱萍前往探视, 他轻松说道:“没什么,癌症!”张爱萍惊叹:
“老聂这个人死不了,他的精神好得很。”
自然法则无可抗拒,1992年4月3日,聂凤智与世长辞。临走前的病痛虽然难忍,但他的脸上却始终滞留着乐观的微笑,直至最后一刻。
了解者说:这是兼容天真与成熟的神态。亦是视胜负如常事,置生死于度外的大将风度。更是灵魂在战火炼狱中升华,进入了笑瞰人生的境界。
据传,他死后,罗裳山的士兵们自发地祭奠他,在他的遗像前摆上采摘的鲜花和两盒烟,中华牌香烟。
1993年, 我去罗裳山, 也要陪同帮我去买香烟。买不到中华牌,拿回来两盒“万宝路”并说:这个比“中华”更高档。我吼:你瞎搞,要知道,罗裳山这个地方,见不得美国货!又换回两盒“红塔山”好歹中国货。
在“坑洞”故址,我敬重地摆上一枝松枝和“红塔山”我祈望,将军在天有知,仍能欣然含笑。
5
空中转场,即飞机由甲地飞往乙地的全过程。如果你乘坐了一回民航班机,可以视为完成了一次“空转”
我冒着傻气问杨国华,1958年的“空转”真有那么复杂?
杨老非常肯定地回答:不亚于实施一场空中战役。一般讲,交战状态下于敌前“空转”己方飞机在落地前后的一两小时内,就像一只脱离了旧巢正在寻觅新壳的寄居蟹,把自己的软腹部亮给了敌方,处于防护力反击力最薄弱的时刻,很容易招致致命的打击,空战史上此类战例不胜枚举。何况1958年空军入闽还涉及诸多国际的、政治的制约因素,刘亚楼、聂凤智们一天到头冥思苦想的就是要找到一个万元一失的万全之策。
杨老伯我听不明白,索性摊开一张军用地图。按图演示,那是作战处长的看家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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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梯队,暗渡陈仓。
刘亚楼确定,“空转”一梯队为空一师从江西永新进驻连城机场、空十八师从广州沙堤进驻汕头机场。
连城、汕头距金门、马祖相对距离较远,易于隐蔽。退一步讲,即便为敌发觉,也不致使敌太过惊恐。
高明的摔跤手,并不奢望第一次过招就把对方掀翻在地,总要先在外围盘绕,观察彼方心态,隐藏自己套路,期待对手失误,捕捉最佳时机。
转场时间几经修改,最后敲定在7月27日上午6时。因为情报侦悉,国民党军26、27两日将以2个师到金门换防, 福州军区叶飞上将决心于26日晚或27日晨对金门进行集中炮击。 必须估计到,炮击过后,27日8时左右,国民党空军即会大举出动对大陆前沿机场及重要目标进行破坏轰炸。 我机6时空转,先敌一步,预备着针尖对麦芒,硬碰硬地大干一场。
26日,毛泽东的一封信将炮击暂缓执行,但已定空转时间不再变更。
聂凤智就像个女儿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老妈妈,命令、指示一道接一道,所有环节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想到了,设计好了预案。空战是一项复杂工程,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于瞬间使结局成为另外一种样子:
航线上速度800-850公里/时,转场高度为1500公尺;
严格隐蔽指挥,指挥起飞一律用有线电,航线上如无特殊情况一律不讲话;
大队相互掩护,以后续梯队掩护前梯队迅速着陆;
第一个大队应于着陆后15分钟以内做好一等战斗准备。全团转场后做好战斗出动准备时间,不得超过40分钟;
当日任务主要掩护本基地, 不远伸作战, 活动地域为距本基地80-100公里半径范围内;
第二批到达基地上空时,路桥(机场)海航第二师以中队为单位在霞浦附近巡逻。空十二师以中队为单位在古田上空巡逻,以吸引牵制台湾北部国民党空军兵力;
进驻新基地后,如敌对我前沿机场轰炸,则连、汕部队要随时准备到惠安、晋江、漳州、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