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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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走出碉堡,在门口仰望天空,看看敌机在哪里?然而云淡风高,什么也没有看见。
回身转入碉堡,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香烟,点了火,又站在碉堡门口悠然自得的吸着,烟刚抽完,看着手表正是五点多,忽然像春雷似的,全岛炮声大作,震耳欲聋的炮声与炸裂声,谁也分不出是敌人打过来的还是我们的炮兵打过去的。轰然几声巨响,他觉得与远处雷鸣似的炮声不同,便赶紧走进了工事,一群炮弹跟着打来,碉堡内的东西被震得东倒西歪,热水瓶也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李君长回忆说:“我们营区落弹并不太多,在落弹间歇时,一种冒险与好奇心的驱使,使我又走出碉堡,看看全金门岛,只见到处都是硝烟弥漫,尤其是小金门与大、二担岛整个被浓烟遮盖,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散。”
入夜后,敌炮还在作间歇性的射击,我炮兵也发炮还击,彻夜火光闪闪,炮声此起彼落,那一天晚上,他整夜未眠,为的是万一共军登陆,他好歼灭来犯之敌于滩头。
※ 宋欣甫是一位准尉政治干事, “八·二三”下午5时30分,是一个可爱的黄昏,他正在准备晚间给弟兄们做时事报告的材料。
突然间远处传来了轰隆轰隆的的巨响,宋欣甫以为是天边的巨雷,本能的眺向天边,但却看不到半块黑云,接着刺耳的漫天爆炸声掠向天空,霎时,一个直觉的念头闪入了他的脑海:“匪炮!”宋欣甫蓦然地跳起来大声的呼叫,接着对准了第三炮阵地跑了过去。原野上,阵地旁,这时候像沸腾了的一锅开水一般,泛起炮弹打起的尘烟,这尘烟像开水锅里升起的水蒸汽般,迅速的弥漫在几分钟前还是那么美丽可爱的天空。破片,带着嘶嘶的声响噬人般地横冲直撞着,宋欣甫用最低的姿势、最快的速度,跃进了第三炮的阵地。立即加入了战斗的行列,他把一颗沉甸甸的炮弹,送到了大炮旁边的弹药手的手上。
※ 奉命还击,发出第一炮的姚阿海士官长,回忆作战的情形时,说当他们刚刚吃完晚饭之后,对岸的匪炮突然向金门发出了疯狂的炮击,一时弹如雨下,硝烟密布,于是早已有了作战准备的弟兄们,立刻跑向阵地,将炮弹上膛,瞄准目标,只待命令下达,立即予匪以致命的打击。
浙江籍的姚阿海,是一位中士炮长,专门负责传达射击的命令,炮战一开始,他就接到了立刻还击的命令,但是当时通讯线路故障了,于是他就向阵地跑去,虽然他在前进途中不幸被击伤,但他仍旧带伤抵达炮阵地,使待命中的弟兄,迅速的击出了反炮击中的第一声怒吼。
台湾记者对“国军”弟兄“沉着”、“冷静”、“英勇”、“果敢”的赞扬,云顶岩上不予重视。云顶岩上重视的是记者先生们有意无意间传达出来的另外一个信息:我炮击时,金门从上到下确实毫无觉察,毫无戒备,炮击的“突然性”完全实现,相当成功。传阅毕,张翼翔、刘培善、石一良等相视一笑。又一份“参考消息”呈上,是记者先生们关于金门“辉煌战果”的报道。看后,引发了一阵爽朗大笑,在没有什么油水的午膳中,增添了一道挺开胃口的“佐餐”
刘铨善士官长说:说起来也许不会有人相信,然而那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在全世界的炮战史上,恐怕也是从没有过的纪录。炮战刚开始,共匪就认定他和官兵们戊守的那座小山头,必须先予消灭不可,并且在一天一夜里,发射了它的四十八门重炮,经过盲目滥射后,认为必然已逞兽欲,但却在它自鸣得意踌躇志满的同时,刘铨善士官长这个连的火龙,却怒吼咆哮起来,立即使金厦海峡上空的风云为之变色,一炮紧接一炮的,最后终于把这四十八门匪炮全部消灭了。
刘铨善士官长一个连四门炮,在一天一夜里,消灭了解放军重炮四十八门(一个半团)说起来只会让人笑掉大牙,将此“纪录”送到“吉尼斯”总部,会叫证审委员会一脚踹出来,用不着耽误功夫去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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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苦找寻有关金门“那一天”的事实,踏破铁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终于寻到了一个,这就是来自台湾的王老先生。
老先生乃山东烟台人氏,1949年随“国军”“转进”台湾,1958年在小金门任步兵连副连长。“八·二三”给他留下太深刻的记忆,因此,当他回到大陆来探亲投资时,还执著地做着一件事:广泛搜集大陆方面有关“八·二三炮战”的史料和资料,他说:“我是炮战的亲历者,从来只看到国民党的说法,很想了解共产党是怎么说的。”于是,共同的兴趣和爱好使我们聚了头,进行了一番“忘年谈”
王老先生离家四十余载,乡音无改。我强制意识里不要去想他曾是一个“老牌国民党”便觉对面坐着的不过是随处都可碰见的那种爽直、健谈的山东老汉。他仔细看过我给他找来的一些材料后,连连笑道:“伙计,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八·二三”那天,我差点被大陆解放军的炮弹打死。
八月日头热死牛。每天晚饭后,我都要同弟兄们走出营区,到海边散步吹风。
那天,吃过晚饭,几个弟兄又来叫我走。我想起床底下还有两件脏衣服要洗,就说:你们先去,我等一下去找你们。
刚给脏衣抹上肥皂,解放军的炮弹铺天益地飞过来了,打得太准太猛,营区里亮光闪闪一片烟尘,斗边轰隆隆打雷刮台风,大地像装了弹簧似的一窜一窜跳,抖得人都站不住。弟兄们根本都没有防备嘛,四下里乱跑躲避。幸好水房离营房比较远,落弹不多,我就势卧倒,滚到一个一尺来高的地沟里,两只手抱住头,心说:乖乖,听天由命吧!
大陆的炮弹真他娘多,估摸着打了足有半个多钟点才停,我抖抖一身土站起来瞅,营房打平了几间,到处是弹坑,好多地方在冒烟着火。刚想喘口气收拢部队,第二波炮弹又压过来了,我又滚到地沟里趴下不动。后来知道,出去散步的弟兄们“成仁”了好几位,挂彩的就更多啦。阿弥陀佛,是那两件脏衣服保了我一命。
古人说:击其空虚,袭其懈怠。几十年了,我一直认为,“八·二三”
炮战,大陆解放军确实是选择了我们最疏于防备的时间开炮,突然性时机掌握得恰到火候,把我们压得很难受、没办法。我以后经常以此教育、提醒部下,打仗的绝招在于出敌不测、攻其不备,毛泽东是一个善用奇兵之人,同他打仗,你不能有任何一点麻痹松懈,晚上睡觉,都得像竖着耳朵半眯着一只眼的猫。
王老先生没有读过几年书,用大陆眼光看,属于国民党军中的“大老粗工农干部”由于作战“勇敢”、带兵“有方”受到上司的提携赏识,军旅仕途顺利,用他自己话讲,“像我这样没读过军校最后官拜少将的,在台湾拨拉不出几个来。”
老先生拿出他退役前亲笔撰写的写给台湾“国防部”的两篇军事论文给我看,一篇鼓吹台湾应积极打破“外交孤立”状态,购买更多的先进武器装备“国军”;另一篇主张放弃金门、马祖等外岛,切实加强台湾本岛防务,等待大陆发生内乱,伺机大举反攻。两篇论文立论并无新奇,但也反映了台湾部分军方人士曾经存在的要求与看法。老先生说,这是他十几年前的文章了,现在,他的观点早已改变,“双方的战争状态理应结束了,先从扩大经贸往来入手,加强了解与联系,最终达成统一。”
老先生这是第三次回到大陆,他除了要回烟台老家探亲访友,还要到江西投资兴办一个规模颇大的农场。
站在1958年的立场,我对老先生的幸存感到遗憾。
站在1994年的立场,我又对老先生的健在感到高兴。
事情就是这样,对王老先生当年铺板下面的两件脏衣服,历史先说了一句“他妈的”后来,历史又说了一句“多亏了”
5
5时30分,景色宜人环境恬静的翠谷水上餐厅,顷刻间成了屠宰场。
胡琏备下一顿丰盛的酒菜为俞大维接风,使得金防部副司令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张国英及参谋长刘明奎等二十几位高官齐集水上餐厅恭候,结果,主人和贵宾尚未到,第一道“大菜”先端上来了,竟是大陆免费馈赠的的炮弹。
战后勘察现场,翠谷池塘,东西两座小桥均被炮弹直接命中,塘坝断裂,蓄水流失,只见塘底污泥干涸,弹坑累累,一座华丽的水上餐厅被弹片穿射得洞孔密布,里外墙壁上血迹斑斑,惨不卒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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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突然炸响,出于求生的欲望和本能,赵家骧拔腿冲上小桥,夺路而逃。只可惜,人快不如炮快,当即腰部中弹,倒地身亡。
赵家骧为陆军大学(黄埔系)十四期生,毕业后由排长干起,擢升迅速,二十二岁即任营长,是国民党军中最年轻的营长之一。抗战中,率部参加过武汉会战及打过昆仑关、天堂顶等硬仗,三十四岁在昆明主持中美参谋训练班事务,被视为国军“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抗战胜利后,赵某对襄助杜聿明收拾滇局武力解决云南龙云,策划周详,处置迅确,乃更获“总统”嘉许器重。内战爆发,赵家骧调任东北“剿总”参谋长,三年苦战,出关十万雄兵,回关光杆司令,台湾史书用“处境艰危、心力交瘁”八个字,将他不是四野对手、一败再败全军覆没的经历给了个含糊其词的概括。
赵家骤并非赳赳武夫,此君手不释卷,颇通文墨,其诗词和书法在台湾均小有名气,享有“儒将”之誉。请欣赏他的一首《军中新吟》
毳幕乡心对月明,严霜九月冰初成。
无边大漠千营静,卧听铁骑啮草声。
勿论写作背景,就诗论诗,确有一些唐时边塞诗的气魄和壮伟。
又如,金门旧城有口宝月古泉,小小一口古井,数百寒暑以来,它一直是酿造著名的“金门高粱”的泉源。赵家骧常到此饮酒赋诗。在泉的一面大理石影壁间,留有他运笔不俗的手迹:
为爱金门酒,来寻宝月泉。
故乡胡岁月,此地汉山川。
两担坚前垒,九龙淡远烟。
沙场君莫笑,一醉勒燕然。
何等的潇洒和狂放,好酒出好诗,好诗配好字,足足实实的太白遗风!只是,把大陆称为“胡”而把金门比作“汉”无论如何也欠妥贴。
诗言志,在“古宁头大捷”三周年纪念日,赵家骧又泼墨抒怀:
天阴闻鬼哭,碧血古宁头。
散卒心犹赤,哀军泪不收。
万方飘落叶,一战转狂流。
吾土吾民在,男儿志未酬。
好一个“男儿志未酬”为了信仰和主义而视死如归的情愫,还记录在他的另一首《忠烈崇祀》五言中,此诗作于北太武山国民党军阵亡官兵公墓墓成之日,诗曰:
驰道直如发,崇功忠烈祠。
馨香名氏重,俎豆鬼神知。
振起中兴旅,还悲未捷师。
成功期后死,呵护动灵旗。
音韵格律,平仄对仗,工整有序,无可挑剔,显现出赵将军不薄的文学功底。
由此可见,国民党绝非草包杂凑的政党,其中不乏赵将军般多才饱学之士,他们只是倒霉在了看错了大方向站错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