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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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作战之观念视之……战史上没有只有挨打而不还手的要塞,充其量大二担是在要塞环攻下的挨打、不还手的坚强阵地。
但是任何坚强的工事,哪能承受得起敌人自由自在的破坏呢?而我大二担将士终能以血肉之躯,与敌之猛烈炮火相搏斗者,不能不归功于不屈不挠之精神力量,凡此岂非当事者所能思得其万一。
换防如同换血,给萎靡瘫痪的大、二担暂时注入了振作与活力。一位名叫陈进宝的高雄籍预备军官,谈到了增援大、二担后的最初感受:“当我们全副武装向大、二担施行增援登陆时,心里并没有像刚到大金门料罗湾那样紧张,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超越的气概。人一旦觉悟着死,实在什么都不怕的,所谓‘死强于一切’,就是指这种场合。登陆艇的引擎声在黑夜的海上响个不停的时候,我怀疑是不是‘我’在这艇上,我更怀疑是不是将登陆大陆,况且登大陆和登大担有什么不同?……迎头一看,夜空的星星像钻石一样点缀着自然界,而有些人类就在这种美丽的景色下,进行着战争。”陈进宝说:“大担是一个一平方公里左右的小岛,它不但最靠近大陆,同时被视为最危险的地方,在整个炮战期间,遭受匪方炮击最激烈的地方。我们知道敌人不敢登陆大小金门后,仍相信大担恐怕要受奇袭,因此谁到大担,谁就得觉悟,一旦有事,必死在这个地方。”“大担没有一个老百姓,没有一家民房,我们从表面见不到一个士兵,树木草皮道路被打得找不出痕迹。可是哨子一吹,一群一群的士兵,像蚂蚁一样,会从地下窜出来。我们立即投入这样的生活。想不到,人还没有死,就先钻入地下学习方法了,不过这是战争,这里是前线,住在台湾的人实在是无法想象得到这种生活的。”
十月三日 星期五 晴 大二担换防第一批于本晚实施,成功队以六舟次共运送二十人,分别至北山及二担。这种换防,吾人固不能预料何时可以完成,但既经开始换,总给大、二担守备将士以希望,他们终将会换下来休息的。
十月九日 星期四 晴 据元珲报告,换防已于昨夜按计划全部完成,如释重负,当即致电金防部请予海军巡防处叙奖。
“国防会议”蒋经国副秘书长几次欲赴大担慰问,因风浪所阻未能成行,于是,他改为给大、二担官兵写慰问信,称赞他们把“艰苦卓绝”的精神,发扬到了极致。
蒋副秘书长还把自己用的收音机随信捎去, 供官兵们收听台北广播之用。 那年月“半导体”是稀罕物,可谓“礼重情更重”
换防完成翌日,适逢台湾“双十国庆”郝将军亦在小金门收听台北广播,心境已然“别有洞天”
十月十日 星期五 晴 今日为双十国庆,烈屿以正忙于运补未举行任何庆祝仪式。本部已派代表(立功将士)赴台北,参加庆典。在收音机前恭听总统国庆日广播录音,对此金马作战的意义与价值,又作肯切说明,
并谓已赢得第一回合的胜利,广播中并特别提及大二担,余恭听之下至感
兴奋与光荣。
但,维系和提升战争状态下的军心士气,仍始终是困扰郝将军的一个大问题。
十一月十四日 星期五 晴 今日二十五团卫生连发生自杀案。由于半月来半打半停状况,特殊事件又连续发生,今后部队安全问题极堪注意。
十一月十八日 星期二 晴 鉴于本月已连续发生两件特殊事件,决定利用晚餐,分别集合营以上人员餐叙。与彼等谈话一小时,指示今后中心工作,为加强战备及加强管教,特着重研讨加强管教问题。
在炮战激烈期间,大家一心一意去作战,所以不会发生管教问题。而值此半打半停状态,既有作战时难以照顾周到管理严密之困难,又有停火时乘隙做坏事的机会,特别以赌博为然。战士们都有钱,现在无处用,军乐园没有了,康乐活动也没有,成天在坑道地洞,甚至少数偏僻家屋内,既可以避免炮击,又可从事赌博,而赌博尤为一切坏事之源,特以此意告知各级干部,今后除加强战备外,并须以大部精神加强管教。
郝将军阵中日记拜读毕,我获得了一个基本的结论:郝将军虽未提及大担北山升起十八面“国旗”和升起白旗之事,但这两个故事恐怕都是存在过的。两种意义上截然悖忤的旗子曾在同一空域呼应竞舞,此一矛盾现象,又恰是炮战期间大、二担,扩而大之大、小金门的精神状态全面、真实的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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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2月的一天, 郝柏村先生卸任台湾“行政院长”职务之前,意义深长地重访金门。遇到官兵,他讲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守着大担,守着金门,就是保卫中华民国的生存!”人们注意到了,他强调的是“保卫国号”而非“保卫台湾”
此时,在“行政院”里,他正受着“台独”和“独台”两股势力的挑战和非难。
望着蒋经国纪念馆黄色琉璃瓦顶、灰色四合院式的建筑,他说:“把经国先生纪念馆放在这里我最放心,不会有人来拆。”事态发展,故“总统”在台湾可能将无立锥之地,郝先生的预言并非危言耸听。但“有人”指的是谁?肯定不是共产党。
郝先生任师长时代就是乡长的洪福田老人端着酒杯说:“八二三炮战时,你坚守小金门,我敬你,希望你继续维护中华民国的国号。”
车行路上,他指着茂盛的木麻黄林无限感伤说:“炮战,树都打光了,只剩下树根。这里有形无形的设施,都有我的心血,以及过去们流血流汗的奋斗牺牲。”
为着那面在炮火中倒下去十七次、又第十八次飘起来的“国旗”继续飘,他可以卸职,但是他不会停止“奋斗牺牲”的,因为他亲历过战争,最清楚两岸间重开战端将意味着什么:“国旗”一旦倒下,在隆隆炮声中矗立起来的决不可能是什么“台湾独立”的旗子,而只能是一面刺目锥心的“白旗”
“一个中国的政策与原则,是目前维持海峡军事安全最重要的基础。”——他到处大声呼吁着、阐释着。
尽管我们与郝将军脚下的人生坐标位置依然相距遥遥,但我仍对郝先生追求中国人“至上人格”的努力深表尊敬和钦佩。
第十三章 米格墙
刘亚楼将作战计划更动三字/刘玉堤说:眼瞅着我们高炮把我一名优秀飞行员给打下来了/王保钧失利完全应了“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的典故/缓慢向右作90°水平转弯,赵清洁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张以林居然把一架受伤一百余处的飞机开回来了,肩膀上的少尉金牌提前加了一颗银星/6机排着横队给金门作通体扫描/有“响尾蛇”
撑腰,台湾一张嘴就能喷出一头牛来/四把快斧,向敌一字长蛇阵的七寸处劈头斩去/解放军一出“捉放曹”演得极为成功/姜永丰说:
人可不能贪天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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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金厦战场的主角固然是一尊尊腰围身段不等的大炮,但若缺少了那些舒展着银翼在天际间缠斗博杀的机器,那场搅动了地球的炮战便成了立体感动态感不强的平面团,轰轰烈烈有余,扣人心弦不足。
在一部有声有色的战争活剧中,先于炮战发生的空战,是大幕开启前的紧锣密鼓,亦是大幕开启后的管弦鸣和。
深入研究后发现,“八·二三”之后的台海空战是很有趣味的历史现象。与扑朔迷离缭乱障眼的地面景色不同,飞行器在一览无余的三维空际涂抹出简捷明快的航迹,似乎仅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那场战争诸多因素相互作用制约的特点,各方复杂的关系和微妙的心态也立刻让人参得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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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方面严厉而无情的炮击,在台北军方和高层引发了一场非正式非公开的研讨和辩论,题目:要不要使用台湾的空中力量?如何使用台湾的空中力量?
言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鹰派。因为如欲尽快打破封锁,拯救金门于水火,合乎逻辑的军事行动就是对共军炮阵地实施大规模的空中打击。为什么“不”呢!
与其命中率极其有限地开炮还击,还不如动用空军轰炸扫射来得迅速、简易、过瘾和有效。此念头如一条毛毛虫,一直在台湾高级将领的心头痒痒蠕动。
胡琏就一直抱怨:“金门在中华民国手中,为什么要遵守毛共的‘规定’?飞机援助到中国(台湾)空军手中,毛共轰击金门,中国(台湾)空军何故无权扫射敌人的炮位?中国(台湾)空军可以在海峡击落毛共米格机,何故不能进入大陆打毛共的空军基地?”
同样的意思,郝柏村则表达得更直白一些:我政府行动尚在缚手缚脚阶段,实际上此种边打边谈是对共军有利的,因为我军处于挨打地位,处于只准挨打不准还手之苦境。这种战争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其奇怪现象有如下列:空军只可以在天空行空战而不能协同地面作战……事实上是限定我们在不利状况下挨打, 否则就是“犯规”“国防部长”俞大维博士当然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人士,他完全赞同前线诸将领的主张,只是想法大概更反映了“总统”的意见,多了一层比将军们老谋深算的思考:果断使用空中打击力量,不但可将共军炮位夷为平地,而且有可能很快将第七舰队的航母编队牵扯进战争中来,迫使老美飞行员在台海上空与大陆空军对决。于是,俞大维每同美军协防司令斯穆特将军会晤,都先要诉一番金门的艰难困苦,继而强调:“因吾人未对敌人炮兵实施轰炸,致使金门现正在逐渐被窒息中。而吾人之军事准备已完成,只待政治之决定!”
对大陆实施空袭轰炸,金门定会招致大陆的报复轰炸直至轰炸台湾,而且必将导致台湾海峡爆发其强度不亚于二次大战时英吉利海峡上空所发生的大规模空战,战争将立即升级且后果难卜。对此,台湾不是没有军事、心理准备,只是不知在最关键的时刻,美国朋友会不会挺身而出,尽全力帮助台湾?俞大维望眼欲穿地望着斯穆特,期待着华盛顿的“政治决定”
斯穆特从未干脆明确地回答,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有时也会在闪烁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句“真言”来。俞大维费力地捕捉着每一个信号,他自信在同那厮数不清的磨牙嚼舌中,已号准了美国的脉:美国不希望台湾轰炸大陆阵地,也不赞成台湾派遣飞机深入大陆作战。否则,台湾在大陆空军实施报复时,将很难获得第七舰队的支援。美军只有在判断共军行为已直接威胁到台湾本岛安危时,才会视情做出相适的反应。
事情明摆着,山姆大叔不想也不太可能为了那个确实可怜但无足轻重的小岛同中共开战。而任何不能让美国佬同毛泽东直接较量的计划都是愚蠢的计划——清醒的俞大维对此始终保持着足够的明智。
于是,言辞上的鹰派们在实战中又全都是乖乖的鸽派。
胡琏就是这样一位能够模范执行上级政策规定的典范。战斗激烈时,有台湾战斗机两架,已到达金门上空,作战中心请示:“要不要我机攻击敌人炮兵阵地?”
胡长官用坚强的意志压制住那个在五脏六腑中跃跃欲试的冲动,言不由衷但斩钉截铁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