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惊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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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埃勒里震惊的是,他从来没多想过霍华德·范霍恩——不论是有病的霍华德,或是没病的霍华德。
想到霍华德,他的思绪很自然地回到他胸口口袋里那只鼓鼓的信封。这让他开始想,明天他将会见到的这位小偷兼勒索者,会有着什么样的特质和身份。不管他的思绪怎么转,都无法摆脱一个尚未回答的问题。
埃勒里醒来,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莱特镇的天空也暗了下来;爆米花似的灯光从脚下的山谷一颗颗地跳出来。
当他转过身,他看到主屋里的窗户也亮起来了。
他觉得不舒服。那边有范霍恩纠缠不清的一家人,这边又有让他看了就发愁的公文包。是的,他觉得不舒服。
埃勒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桌上找台灯的开关。可是,巨大的桌子让他厌恶。然而,当他打开公文包、掀开盖着打字机的布、活动活动手指、抓抓脸颊、捏捏耳朵、做了其他一些写作前的典型仪式时,他又觉得,工作其实也是很愉快的。
埃勒里发现自己处在少见的写作情绪下,他的思绪流畅,他的手指飞舞。
打字机跳跃、奔驰、不断发出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听到一阵嗡嗡声。他不管它,过了一会儿,它停了。可敬的劳拉,毫无疑问,一定是她从主房的厨房里招呼他。叫他吃饭?不,不。
他继续工作。
「奎因先生。」
声音里带着坚持,使得埃勒里想起,这个声音已经重复了两三遍。
他看看周围。
门开了,门口站着迪德里希·范霍恩。
刹那间,一切又都回来了:北山丘路上、树林、湖畔、通奸的故事、勒索者、他口袋里的信封。
「我可以进来吗?」
发生了什么事?迪兹知道了吗?
埃勒里从旋转椅上直挺挺地站起来,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请进。」
「你好吗?」
「快僵硬了。」
霍华德的爸爸心有所思地关上门,埃勒里注意到了,也提高了警觉。可是当迪兹转过身来,埃勒里看到他也在徽笑。
「我敲了两分钟的门,叫了好几声,可是你都没听见。」
「非常抱歉,你请坐。」
「我打扰你了。」
「我很感激,相信我。」
迪兹笑了:「我常常在想,坐在椅子上打字,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你们这种人怎样做到的?要是我,早就发疯了。」
「现在几点了,范霍恩先生?」
「十一点多了。」
「天啊!」
「而你还没吃晚餐。劳拉简直快哭出来了。我们发现她一直想通过对讲机和你联络,还威胁说要告诉你她要把公立图书馆里所有你的书全部搬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达到目的,不过她已经不再想烦你了。」
迪兹有些紧张。他既紧张又担心。埃勒里不喜欢他这样。
「坐下来,坐下来,范霍恩先生。」
「你肯定我真的不会……」
「反正我本来就快告一段落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这位巨人说,坐到一张大椅子上,「要大家不准来打扰你,自己却……」他顿了一下,突然又接着说,「是这样的,奎因先生,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终于发生了——
「今天早上,我在你起床前就到办公室去了,我本来要跟你说一声的……稍后我打了电话回来,伊莲告诉我你和霍华德及莎丽出去野餐了。然后到了晚上,我又不想打扰你,」他拿出一条手帕揩着自己的脸,「但是如果我不跟你谈,今晚我一定会睡不着觉。」
「遇到了什么麻烦,范霍恩先生?」
「有关三个月前我们家遭了盗窃……」
埃勒里怀念西八十七街,在那里,通奸只不过是字典里的一个字,受困于感情的善良人们,只有静静地把那些古怪行为封藏起来。
「遭盗窃?」埃勒里说,很惊讶的口气,至少,他希望让人家觉得他是惊讶的。
「是的,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窃贼,闯进我太太的卧室,偷走了她的珠宝箱。」
迪兹在流汗。埃勒里想,他以为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这的确是很难启齿。
「哦,找回来了吗?」
问得好,奎因先生。现在看看我能不能控制自己……
「盒子吗?噢,那些珠宝,是的,莎丽那些珠宝先后都从东岸的几家当铺里找了回来,除了——那盒子。也许已经被丢掉了,那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莎丽在念书时买的一件旧货。但是,那不是重点,奎因先生。」迪兹又擦了一次汗。
「嗯,」埃勒里点了根香烟,然后很快把火柴吹灭,「那是我还满喜欢听的一种故事,范霍恩先生,因为没有什么损失,而且……」
「但是那窃贼一直没有落网。」
「哦?」
「是的,」迪兹把他的大手握紧在一起,「他们一直无法逮到那家伙,或是找出那家伙的真面目。」
从现在开始,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埃勒里想,心情也轻松了。然后他坐在旋转椅上,这是他一整天心情最好的一刻。
「有时候是这样的。你说,三个月前发生的是吗,范霍恩先生?我还听过十年后才落网的劫匪呢。」
「这也不是重点,」他松开握紧的手,然后又握回去,「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埃勒里突然感到一股凉意。
「昨晚又遭了一次盗窃。」
——昨晚又遭了一次盗窃。
「是吗?但是今天早上没有人告诉我……」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奎因先生。」
——重新调整焦距,不过得慢慢来。
「真是抱歉,今天早上让你没能告诉我这件事情,范霍恩先生,你应该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的。」
「对于要不要让你知道这件事情,今天早上我还没有完全打定主意,」迪兹的皮肤在铜色灯光下是灰色的,他不断地把两手握紧,然后松开,握紧,然后松开。忽然,他跳起来,「我怎么像个女人似的!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
「今天早上我是第一个起床的,比平时还起得早,我本来不想麻烦劳拉弄早餐,直接到城里吃就行了。我进了书房,去拿我桌上的一些合同,然后……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其中一个法式玻璃门——通往南面门廊的——被打破了。歹徒将靠近门把手的一块窗格玻璃敲碎,把手伸进来,拧开了门锁。」
「常见手法,」埃勒里点头,「被偷了什么?」
「我墙上的保险箱被打开过。」
「我可以看看吗?」
「你不会看到任何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迪兹很小声地说。
「什么意思?」
「保险箱是被知道密码的人打开的。如果我不是看到门被破坏,我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个保险箱。」
「密码是可以被破解的,范霍恩先生……」
「我这个保险箱是防盗的,」迪兹认真地说,「六月那次被窃之后,我便找人装了一部新的。这次盗窃又不太像是吉米·瓦伦丁那样的小偷干的,奎因先生,我告诉你,昨晚的小愉知道我的密码。」
「被偷了什么?」埃勒里又问了一次。
「我一向会在保险箱里放一大笔现金,为了生意上的需要。这些现金不见了。」
现金……?
「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没别的。」
「是不是有很多人知道你在书房的保险箱里放很多现金,范霍恩先生?」
「不,」迪兹的嘴唇卷起来,「连佣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的家人知道。」
「原来这样……被偷了多少钱?」
「两万五千元。」
埃勒里站起来绕过桌子,望向莱特镇黑暗的天空。
「有谁知道密码?」
「除了我?我弟弟、霍华德和莎丽。」
「嗯,」埃勒里转过身来,「你知道我们不应该太快下结论,范霍恩先生。那些碎玻璃你怎么处理的?」
「我在所有人都还没下楼之前,就把玻璃碎片捡起来丢掉了。门廊的地上都是玻璃。」
「门廊的地上?」
「门廊的地上。」
迪兹重复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使得埃勒里为他难过。
「在那门的外面,奎因先生。你不必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今天早上我已经找到线索了。」这个巨人把声音提高了,「我不是笨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把碎玻璃丢掉,也就是为什么我没有报警。那些玻璃洒在门外,显然一定是从里面把玻璃敲碎的,从书房里面——从我的家里面,奎因先生。这是从里面干的,故意弄得好像是从外面干的样子,而且手法很业余。今天早上我就知道了。」
埃勒里回到桌边,坐回他的旋转椅,轻轻摇晃,同时轻轻地哼着曲子。迪兹即使听见,也不会为他喝彩的。而实际上迪德里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正大步地走来走去,像一个带着愤怒力量、可是却无处发泄的强人。
「如果是我们家的某个人,」迪德里希·范霍恩大叫,「这么急着需要两万五千元,老天,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们都知道——他们一定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他们。特别是钱,我不在乎他们做了什么或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埃勒里一边哼、一边轻轻地打着节拍,望着窗外。
——恐怕,你会在乎的。
「我不理解,今天晚上我一直等,在晚餐桌上以及吃过饭后,等着看有没有人给我任何示意,任何示意,一句话也好,一个眼神也行。」
——你显然不认为是你弟弟偷的,沃尔弗特白天都和你在一起上班,在办公室你一定见过他,而你不认为是他偷的。
「但是,什么也没有。噢,我感觉到有一种紧张的气氛,但是他们看起来都一样的紧张,」迪兹慢了下来,「奎因先生——」他加重语气说。
埃勒里转过身来对着他。
「他们当中某个人不信任我。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到这是多么深地刺伤了我。如果是某件事,而不是那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以说出来,我可以问他们,甚至可以求他们。今晚我曾经四次想要提起这件事,但是我发现,自己办不到,我的舌头像打了结似的。然后,我有了新的发现。」
埃勒里在等。
「我有一种感觉:不管是谁干的,他一定是不愿意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说明,那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事情。」那张丑陋的脸动起来了,「我要做的是找出谁拿了那些现金,不是为了钱——再多五倍的数目我也非常乐意。而是要找出我的家庭中,哪一位成员遇到了大麻烦。只要我知道是谁,我就比较容易找出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然后我会帮他把问题解决。但是我不想在这时候问他们,我不想……」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下去,「我不想听到谎言。如果我知道真相,我就能够处理,不管那真相是什么。奎因先生,你能帮我这个忙吗——保密的?」
埃勒里接口说:「当然,范霍恩先生,我尽量。」他不喜欢这样的游戏。但是绝对不能让迪兹发现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迪兹发现。如果有所犹豫,可能会使他起疑心。
他可以看到他的主人开始放松了。迪兹用那已经湿了的手帕,擦干自己的脸颊、腮和额头,他甚至还露出一点微笑。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
「这个自然。告诉我,范霍恩先生,这两万五千元,是多少面额的钞票?」
「全都是五百元的纸钞。」
埃勒里缓缓地说:「五十张五百元,你有没有记下钞票的编号?」
「有,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我最好能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