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酋长-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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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从她的活计上抬起头来,一看我坐了起来,就起身向我走来。
“你醒了,”她用相当流利的英语说道,让我很惊讶,“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张开嘴正待回答,可又闭上了嘴,因为我想起来,自己讲不了话。但我既然能够坐起来,也许讲起话来也好些了。于是我试了一下,果然,我成功了。
“是的,我——有——好几个——愿望呢。”
听见自己的声音时,我是多么高兴啊!那声音听起来当然很陌生,像是挤出来的,还漏风,使我咽喉疼痛,在我躺了三个星期,一个音都发不出之后,终于又说出话来了。
“轻一点说,或者只打手势就行了。”她劝道,“Nscho—tschi听出来,说话使你很疼。”
“Nscho—tschi是你的名字?”我问。
“是的,用白人的语言说就是‘丽日’。”
“感谢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你的了,因为你就像春季里第一朵花开始吐露芳香的美丽的一天。”
她的脸微微地红了,提醒我道:
“你还没说你的愿望呢。”
“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在这儿的。”
“我奉命照顾你。”
“奉谁的命?”
“是我哥哥温内图的命令。”
“我猜你们就是兄妹,因为你和那个年轻勇敢的斗士长得很像。”
“你想要杀死他!”
这听起来一半像是断言,一半像是疑问。同时她审视地望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透我的内心似的。
“不,”我反驳道。
“他不相信,认为你是他的敌人。你两次把他打倒在地,还从来没有人打败过他。”
“一次是为了救他,还有一次是因为他想杀我。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喜欢上他了。”
良久,她又用她的黑眼睛凝视着我的脸,随后说道:
“他不相信你们,而‘丽日’是他的妹妹。你嘴里疼吗?”
“现在不疼。”
“你能咽东西吗?”
“我想试试。你可以给我些水吗?”
“可以,喝的水和洗的水,我去拿。”
她和那个老的一起走了,剩我一个人在那儿惊奇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温内图把我们视作他的敌人,我们一再保证也换不来他的信任,可他却让他自己的妹妹来照顾我!这对不上啊,个中缘由也许我以后会知晓。
过了一阵,两个人又回来了。年轻的一个手里捧着一只类似茶杯的褐陶容器,只有印第安人才会做这样的容器。杯里盛着凉水。她认为我还太弱,自己喝不了,便把水送到我嘴边。我吞咽得很吃力,而且疼得厉害,但总算还可以——必须可以。我小口地喝,喝一口歇半天,直到把一杯喝完。
多么沁人心脾啊!“丽日”一定是看出来了。
“这对你有好处,”她说,“以后我再给你拿一些来,你一定是又渴又饿了。你想洗一洗吗?”
“想,如果我能的话。”
“试一试吧!”
老女人拿来了半个掏空了的南瓜,装满了水。“丽日”把它放在我的铺边,给了我一块又细又软的树皮,就像毛巾一样。我试着想洗一洗,可是办不到,我还是大虚。于是她把树皮的一角浸了水,开始给我清洗脸和手——给我,她哥哥和父亲的死敌!她做完这一切以后,又带着浅浅的、然而显然是充满同情的微笑问我:
“你一直像现在这么瘦吗?”
瘦?啊,我还根本没想到过这个呢!发了漫长的三个星期的烧,还伴随着几乎从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破伤风!而且什么也没吃过,滴水未沾!这不可能不产生什么影响。我摸了摸脸颊说:
“我从来就没瘦过。”
“那你看看你在水里映出来的样子!”
我向南瓜里看了一下,惊得缩了回来,因为水里有一个幽灵、一副骨头架子的脑袋在看着我。
“我还能活着,这真是个奇迹!”我惊叹道。
“是的,温内图也这么说。你甚至熬过了到这儿来的那么长的路。大神给了你格外强壮的体格,要是换了别的人,连五天也坚持不了。”
“五天?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佩科河边我们的石堡里。”
“你们住在石堡里?我还以为阿帕奇人住帐篷。”
“是这样,美斯卡莱罗人例外,酋长家和几个首领决定搬到这个被废弃了很久的老石堡里来。这是克雷基·佩特拉促成的。”
“你们所有去抓我们的战士都回到这儿了吗?”
“是的,所有人。他们住在石堡附近。”
“奇奥瓦俘虏也还在吗?”
“也在。本来他们应该被处死,任何一个部落都恨不得处死他们。但克雷基·佩特拉曾是我们的老师,他给我们讲了大神的慈悲。如果奇奥瓦人交出赎金,他们就可以回家。”
“我的三个伙伴儿呢?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他们在一个和这儿差不多的地方。”
“绑起来了吗?”
“没有,用不着,因为他们不可能逃跑。”
“他们怎么样?”
“他们没有受罪,因为要上刑柱处死的人,得身体强壮才行,这样他受折磨的时间更长,否则就算不上是惩罚。”
“他们要被处死吗?”
“是的。”
“我也要被处死吗?”
“是的。”
她的话音中没有一丝难过。这个美丽的女孩儿难道如此无情吗,连一个人被活活折磨死都不能触动她?
“告诉我,我是不是能再和他们谈一次话?”
“这是不允许的。”
“也不能从远处看他们一眼吗?”
“也不行。”
“那么至少我可以给他们送个信儿吧?”
“这也是被禁止的。”
“如果只告诉他们我怎么样了呢?”
她考虑了一会儿。
“‘丽日’要去请求她的哥哥温内图,让他允许他们知道你的情况。”她终于说道。
“温内图会到我这儿来吗?”
“不会。”
“但我得跟他谈谈!”
“他不想跟你谈。”
“我要跟他说的话非常重要。”
“对他重要吗?”
“对我和我的伙伴们。”
“他不会来的。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告诉他,可以让‘丽日’替你转告他吗?”
“不,谢谢你。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是如果他太骄傲,不愿意同我说话,那么我也有我的骄傲,不通过一个信使同他谈。”
“直到你死的那一天你才能和他说话。现在我们要走了,如果你想要什么,就发个信号,我们听见了,马上就会有人来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陶土做的哨子递给我,然后就同那个老妇人一起走了。
我的处境难道不是非常奇特吗?我病得要死,得有人好好照料我,使我有足够的力气被慢慢地折磨死!要我死的人,让他自己的妹妹来照料我,不是让一个干瘪的印第安老妇人!
我大概用不着说我同“丽日”的对话并不像读起来这么流畅吧?我说话很费劲儿,并且很痛苦。我说得很慢,中间还得经常停下来休息一下。这使我筋疲力尽,两个女人一走,我立刻又睡着了。
几小时后我醒来时,觉得非常渴,并且饿得要命。我试了一下那个小东西,吹了一声哨儿。那个老太太立刻就把头伸了进来,她肯定是一直在门口坐着。她问了句话,可我只听出“伊沙”和“伊施特拉”两个词,但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问的是我要不要吃饭喝水。我做出吃和喝的样子,她不见了。不久,“丽日”拿着一个陶碗和一把勺子来了。她在我铺前跪下来,一勺一勺地喂我,就像喂一个还不会自己吃饭的孩子一样。阿帕奇人通常是不用这样的餐具的,死去的克雷基·佩特拉大概在这方面也是阿帕奇人的老师。
碗里盛的是搀了玉米面的很稠的肉粥,印第安的女人们艰难地把玉米粒在两块石头之间磨成面。克雷基·佩特拉给“好太阳”家做了个手推磨,后来他们引我去看过。
吃比喝还要困难。我疼得几乎忍受不住,每吃一勺都恨不能叫起来。但是肚子要吃,如果我不想饿死,就得吃些。因此我努力地不去注意我感到的痛楚,但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丽日”注意到了,当我好歹吃完了最后一勺的时候,她说;
“你虚弱得都快要倒下去了,可你仍然是个坚强的人,是个英雄。如果你生为阿帕奇人,而不是一个爱撒谎的白人该多好啊!”
“我不撒谎,我从来就不撒谎。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
“‘丽日’很想相信你,但是只有一个白人说真话,就是克雷基·佩特拉,我们都爱他。他是个残废,可头脑却很清醒,心地善良美好。他没有杀害你们,你们却把他杀害了。所以你们得死,为他陪葬。”
“怎么,还没有埋葬他吗?”
“没有。”
“但他的尸体不可能保存这么长时间啊!”
“他被保存在一具很结实的棺材里,空气进不去。你临死之前能看到那具棺材。”
她这样安慰了我一下,就走了。对一个要被处死的人来说,能看看另外一个人的棺材居然也成了个安慰!顺便说一句,我根本没把自己即将被处死当回事,恰恰相反,我坚信自己一定会活下去,因为我有个可靠的证据能证明我们是无辜的,那就是我救温内图时从他头上割下的那络头发。
可它真的还在我身上吗?他们没把它拿走吗?我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时,着实吃了一惊。在我短暂的醒着的时间里,我还从没想到过,印第安人通常要对他们的俘虏进行搜身。我得先查一查我的口袋。
我打开口袋,惊喜地发现我所有的东西都还在。他们只拿走了我的武器。我掏出铁皮盒子,图纸还在,其间夹着温内图的头发。我又把它装好,躺下,心里踏实多了,想再睡会儿。傍晚,我刚醒,“丽日”就给我送来了饭和新鲜的水。这次我没让她帮忙,是自己吃的饭,并向她提出各种问题,她或答或不答,视问题的内容而定。这是给她的行为定下的规矩,她必须要严格遵守。有很多不允许我知道的东西。我也问到了为什么没有搜我的身。
“我哥哥温内图就是这么下的命令。”“丽日”回答。
“你知道他下这个指令的原因吗?”
“不知道,我没问。但我能告诉你一件更好的事情。”
“什么?”
“我到那三个和你一块儿被抓来的白人那儿去过了。”
“你自己?”我高兴地问。
“是的。我想告诉他们,你强壮多了,很快就会全好了。那个叫塞姆·霍肯斯的人让我给你带样东西,是他在照料你的三个星期期间给你做的。”
“是什么?”
“我问过温内图可不可以把它给你带来,他同意了——给你。你一定是个又坚强又勇敢的人,敢用一把刀子去惹灰熊。塞姆·霍肯斯都给我讲了。”
她递给我一条项链,那是塞姆用灰熊的牙齿和爪钩做成的,两个耳朵尖儿也在上面。
“他是怎么做成的呢?”我很惊讶,“该不会是只用两只手吧?他们没把他的刀和其他东西拿走吗?”
“拿走了,只有你还保留着自己的东西,除了武器。但他跟我哥哥说,他要做这条项链,请求把熊的爪钩和牙齿还给他。温内图满足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