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格利奥斯特罗伯爵夫人复仇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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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跟踪交战的线索
当寒冷的空气中充满已经暖人的阳光时,一月份那些上午便成了最让人焕发活
力的时刻。在冬天的寒冷中,人们开始预感到春天的气息。下午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年的青春时期使我们变得年轻。这天上午十一点钟,亚森·罗平在大马路上闲逛
时显然就有这种感觉。
他步子轻快地前行,踞起脚尖,昂首挺胸,好像是在做体操。的确,他左脚前
进一步,肺部就深呼吸一次,似乎在增加那已引人注目的胸廓的容量。
他的头部稍向后仰,腰部向内收缩,没有穿外套,身上披着一件盛夏穿的灰衣,
臂下挟着一顶软帽。
他的脸似乎在对过路的人,尤其是漂亮妇女微笑。从脸上看,这位男士即使没
有五十,也离五十不远了。但是从背后或远处看,他步履矫健,身材单瘦,非常时
髦,有权对任何估计他的年龄超过二十五岁的人提出抗议。
“还不止呢!”他对镜观看自己优雅的体形时说,“还不止呢!有多少年轻人
羡慕我呀!”无论如何,他那有能力和自信的神气,以及平衡的肌体,健康的心理,
还有胃口好,肠胃功能健全,良心无可指责这三件得意的事,确实引人羡慕。
一个人有了这些条件,就能够昂首挺胸,勇往直前了。
我们还要指出,他的皮夹装满了钱,在他放手枪的口袋里有不同银行不同姓名
的四本支票簿;而且,几乎在法国各地,在可靠的藏物处,如河床、无人知道的洞
穴、无法攀登的峭壁窟窿,他都藏有一块块金砖和一袋袋宝石。
各个社会阶层对他的信任,我们就不提了。他以不同的名字在这些阶层出现。
有时叫拉乌尔·当德·莱齐,有时叫拉乌尔·达皮尼亚克,有时叫拉乌尔·德内里
斯,有时称为拉乌尔·达韦尔尼,姓都是外省小贵族那种极平常的姓氏,名却都是
拉乌尔。这时他正好经过外省银行门前,他要在这银行兑付一张由拉乌尔·达韦尔
尼支取的巨额支票,就走了进去,办完手续,接着走下银行地下室,在登记簿上签
了名,就到自己的保险箱去取一些文件。
当他在挑选需要的文件时,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位服丧的先生,样子像外省从
前的老派公证人。这人从邻近的保险箱里取出几包捆得很好的东西,剪断小绳子,
逐一数着一扎扎用大头针别起来的钞票。每扎都是十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这人近视得很利害,不时不安地向周围望望,但没有觉察亚森·罗平能够看见
他的一举一动。他继续数着,直到把八十或九十扎钞票,也就是说八十或九十万法
郎放进皮包里为止。
亚森·罗平一边跟着他数着,一边想道:“这位可敬的吃利息的家伙会是个什
么角色呢?是银行的收帐员?国库的主计官?难道不更像是一个‘贪污公款’的无
耻之徒?我憎恶这样的人……挖国家的墙角……多么卑鄙!”那人做完事,用一条
带子仔细地把皮包捆起来。
接着他上楼走了。
亚森·罗平跟在他后面走。因为最无可指责的良心也不能阻止你跟踪一个携带
着一百万现款的人。这样大的数目有一股气味吸引嗅觉灵敏的猎狗。
亚森·罗平就是这样一只猎狗,具有永远不会出错的嗅觉。就这样,他出发追
踪猎物,样子也许并不招摇,因为不能引人注意,但还是快乐得微微颤抖。
再说,他并没有明确的计划。也没有半点私下的盘算。对一个良心无可指责,
手上有大量财富的人,一沓钞票算得了什么?
那人走进勒阿弗尔街的一家糕饼店,带着一包糕点走了出来,然后朝圣拉札尔
火车站走去。
“见鬼!”亚森·罗平心想,“难道他要去乘火车,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去?”
那人乘上火车。亚森·罗平虽然感到不满,但也乘上火车。在那挤满旅客的车厢里,
他们一起在圣日耳曼线上行进。那人把皮包紧紧抱在胸前,像母亲抱着孩子似的。
过了夏图小城后,那人在维齐纳站下车。亚森·罗平感到高兴,因为他很喜欢
这个地方。
维齐纳这个地方,或者可以说维齐纳这一区,离巴黎有十二公里,被塞纳河的
一个河湾环绕,在建筑布局上受到十分严格的限制,只好围着一个在树木下沉睡的
湖泊发展。宽阔的林荫大道坐落着一座座花园和华丽的别墅。
这天上午,树枝上残留的夜露,在阳光中熠熠闪光。地面坚实,步声响亮。
像这样走着,除了关心别人的财产,再不要操心别的事儿,这是多么惬意的事
儿!
在一个较为狭小和隐蔽的池塘畔,坐落着一栋栋漂亮的房屋。池塘岸上便是属
于这些别墅主人的产业。房屋外围,是一条林荫大道。
走过玫瑰园别墅和桔园别墅之后,那人走到一所被称为铁线莲别墅的房子去敲
门。
亚森·罗平继续前行,但闪到一边,以免受人注意。房门打开了,两个少女欢
快地奔出来:
“叔叔,你迟到了!午饭已准备好。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亚森·罗平
觉得愉快。带来糕点的叔叔受到的热烈欢迎,两个侄女奔放的感情,房子低矮过时
的外形,这一切都引起很大的好感。深入这美满和睦的家庭,置身于这温馨的氛围,
真令人愉快。
从这房子走过去五百米,就是大湖。那里景色优美。一座木桥连接着湖上的小
岛。岛上有一家极好的饭馆。亚森·罗平很欣赏这里的菜肴。饱餐一顿后,他沿湖
面行,一边欣赏大路外侧一些漂亮的别墅。这些别墅大部分在冬季关闭。
其中有一栋吸引了他的注意,不仅是因为它有一个布置得很好的花园,惹人喜
爱,而且因为铁栏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明净居待售。要求看房者可与本
处联系;欲了解情况者请去铁线莲别墅。”铁线莲别墅!这正是“叔叔”午餐的地
方!的确,命运在捉弄人。确实,叫人怎么可能不把那装钱的皮包和明净居放在一
起联想呢?
入口的栅门一边有一座小屋。园丁住在右面小屋。亚森·罗平上前去按铃。立
即就有人带他去看房子。亚森·罗平马上就喜欢上了。这座房子实在可爱,虽然有
点破旧,甚至某些地方倾塌了,但布局恰当,容易修复!
“正是这样的房子……我需要的正是这种房子。”他想,“我一直想在巴黎附
近找一个落脚点,经常安静地过过周末!我要的正是这样一所房子!”再说,多么
出奇的事!多么意外的收获!命运一方面为他提供了一个理想的住宅,另一方面又
给他提供了不掏腰包获取这房子的办法。那个皮包不就可以提供购房的资金么?一
切安排得多么好!
五分钟后,亚森·罗平让人递进他的名片。于是拉乌尔·达韦尔尼先生就被引
进屋见到了菲力浦·加维雷先生。两个漂亮的少女也在楼下的客厅兼书屋里。她们
的叔叔把她们介绍给来客。
加维雷一直挟着用带子捆着的皮包。他肯定进午餐时也没有解开身上的重负。
亚森·罗平阐述来访的目的:打算购买明净居。菲力浦·加维雷提出了条件。
亚森·罗平思索了一会儿。他看看两姐妹。这时有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和她们
呆在一起。三个人都在笑。他正在追求那位姐姐,而且被她接受为未婚夫。亚森·
罗平感到尴尬。他一直有些顾虑,自问廉价购买房子的计划会在什么程度上损害两
姐妹的利益。
最后,亚森·罗平要求允许他过四十八小时再作决定。
“同意,”加维雷回答。“但您最好和我的公证人商洽,因为我一会儿就要动
身到南部去。”加维雷解释说,他丧偶已八个月,儿子刚在尼斯结婚,他要去看儿
子,和新成立的小家庭一起住几个月。
“再说,我并不住在这里。这是我侄女的家。喏,旁边那栋桔园别墅才是我的。
我们两家的花园是联在一起的。我家的房子讨人喜欢,但您现在看不出来,因为它
关闭着,百叶窗都关紧了。”亚森·罗平还逗留了一个小时,和两个少女聊天,开
玩笑,给她们讲述许多冒险经历和故事,听得她们开心极了。但他一边讲,一边用
眼梢观察加维雷。
大家在铁线莲别墅和桔园别墅的花园中散步。菲力浦·加维雷挟着皮包,对他
的仆役作了些吩咐。这仆人把箱子和袋子装在货车上后,就先到里昂火车站去。
“叔叔,你带着皮包走么?”侄女中的一个问。
“当然不带走。”加维雷说,“这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商业文件。我从巴黎带来。
带回家去整理。”的确,他走入自己的房子。二十分钟后他走出来,再也没有挟着
皮包,口袋也不鼓,看不出他身上带着那些钞票。
亚森·罗平心想:“他把钞票藏在屋里了。他大概认为收藏的地方可靠。
可以肯定,这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在清算妻子的遗产上做了手脚。对待这类
人不必客气。”亚森·罗平把他拉到一边,说:
“先生,我想好了,买房子。”“很好。”加维雷说,同时把他的别墅钥匙交
给两个侄女。
两人一起动身走了。加维雷绝对没有带皮包。
两星期后,亚森·罗平签了一张支票。这不过是给房主的预付款,藏在桔园别
墅的钞票超过明净居的价钱好几倍。完全可以从那里支出。但他甚至并不急于进行
必须的搜查,因为他认为那钞票的主人如此放心的地方,肯定是极为稳当的。藏东
西的地方的性质,就是不让人知道藏在那里的财富。可是亚森·罗平却知道。
不管怎样,他得寻找一位建筑师来修理明净居。出于偶然的机会他找到了。有
一天,他接到一位医生的信。这位医生曾帮过他的忙,了解他的真实身分,一直知
道他的身分变化和地址。这位德拉特勒医生在信中这样写道:
亲爱的朋友:
要是您能关照关照年轻的费利西安·夏尔,我将非常高兴。这是一位科班出身
的建筑师,很有才能。我对他很关心……
亚森·罗平把这位年轻人请来。这人显得腼腆、持重,很想讨人喜欢但又不知
如何做到。此外,他长得相当漂亮,约二十七八岁,聪明而且有艺术鉴赏力。他很
清楚对他要求的一切,甚至提出对这住宅进行装修,并把花园布置好。他将居住在
左面那个小屋里。
几个月过去了。
亚森·罗平只来过三四次。他把费利西安·夏尔介绍给两姐妹认识,通过这位
建筑师了解她们家发生的事。再说他本人乐于上她们家串门。做姐姐的由于患严重
的支气管炎,推迟了婚期。
婚礼最后定在七月九日举行。加维雷叔叔将来参加。亚森·罗平正在荷兰旅行,
便决定赶在那叔叔归来前八天回来,以便窃取那些钞票。
他的计划很简单。他注意到,在两堵院墙之间有一条走道,一直通到池塘,从
走道尽头可以把邻居的小艇拉过来。通过这个办法,他可以在晚上进入桔园别墅的
花园,再从那里进入别墅。
把一捆捆钞票拿出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