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名女 情女卷-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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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边唱:
清净堂前不卷帘,景幽然;湖花野草漫连天,莫胡言。
独坐黄昏谁是伴,一炉烟,闲来月下理琴弦,小神仙。
张于湖碰了一个软钉子,自然不便相强,他可是饱读诗书,深明礼义
的。更何况此地又是自己即将上任的地方,怎么能放荡不羁而贻笑大方呢?
于是急急抽身而退,第二天早晨就前往县城,然后是一系列的公务缠身,然
而当稍得暇逸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想起女贞庵中的妙龄女尼来。
恰好昔日的同窗好友潘法成游学来到临江县,故人相见,把臂言欢,
剪烛西窗,促膝夜谈。忽然话题一转,谈到青石镇女贞庵中的妙龄女尼姑来。
张于湖大叹“人在官中,身不由己”的苦水,潘法成则听得心旌摇曳,决心
继续老友没有完成的心愿。就这样潘法成在急景凋年之际,住进了女贞庵中。
潘法成认为女儿家削发为尼,妙龄女郎长伴青灯古佛,总会有一段不
同寻常的心路历程,再不然就是遭遇到巨大的打击或痛苦的折磨;否则好端
端的何不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享受女性黛绿的年华,以及恋爱嫁人,生儿
育女,相夫教子,迎接充实而幸福的人生呢?
于是,潘法成就问陈妙常:“人言,非经大难,不入空门,姑娘才貌才
人,何事看破红尘。”
陈妙常答道:“人思病时,尘心自减;人想死时,道念自生。皈依佛门,
乃获永生,又何必一定要经过大难呢?”
看来潘法成要比张于湖高明了许多,先行若无其事地接近伊人,再行
设身处地与伊人倾谈心曲,然后再以才情逐步敲开伊人的心扉。
一日晨起,潘法成兴致勃勃地踱往东厢去找妙常女尼,说是夜来填词
一阙,烦请斧正。陈妙常接过松花笺,只见上面写道:
清风明月女贞庵,方外地;物我两忘好修行,活种仙。
绝世容颜琼姬态,倾城国;淡装全无半点俗,荆山玉。
这词一半写佛地,一半形容人物,用辞典雅,字迹秀逸。陈妙常不觉
大为欣赏,从此也就对这潘公子多了一份好感。两人开始经常谈诗论文,奕
棋品茗,彼此也就快速地熟捻了起来。熟就不拘常理了,潘法成也就能够经
常登堂入室,进入陈妙常的禅房。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陈妙常夹在经卷中
的一阙艳词:
松院青灯闪闪,芸窗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
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
潘法成看后,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闭目冥想,一幅松风夜静、青灯
明灭的深宵画面,展现在眼前:空帏孤衾,辗转反侧,青春的胴体,翻腾于
无尽的苍茫里,那不就是梦寐以求的妙龄艳尼陈妙常吗?还以为她的情感防
线,是何等的坚实而难以突破呢?原来却是如此!于是展纸濡毫,也填词一
阂:
玉貌何傅粉,仙花岂类几品,终朝只去恋黄芽,不顾花前月下。
冠上星移北斗,案头经诵南华,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
这词填下后,就放在陈妙常的案头,陈妙常看后,埋怨潘法成枉读四
书五经,不该逾越礼法而填写淫词!潘法成便单刀直入地讽刺道:“出家人
都‘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了,读书人难道就不许问问‘未知何
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吗?”
陈妙常顿时羞红满面,低头忸怩道:“你怎么偷窥他人词稿!”但既然
秘密被戳穿,陈妙常的防御阵线上,乍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潘法成乘机
蹈隙,于是一举攻占了爱的城堡,这位貌若天仙的美貌女尼,就成了潘法成
爱的俘虏。不只是投怀送抱,而且夜夜缠绵于禅榻,在阵阵梵听寺钟声中,
那修身养性的地方,成了谈情作爱的所在。
神女下巫山,云情雨意浓,几度春风过后,陈妙常已是珠胎暗结。一
日,潘法成见陈妙常愁容满面,珠泪盈眶,并从袖中掬出一幅彩笺递了过来,
上面写道:
眉似云开初月,纤纤一搦腰肢,与君相识未多时,不知因甚裙带短些
儿。
见茶饭不飨常似病,终朝如醉如痴,此情尤恐外人知,转将心腹事,
报与粉郎知。
潘法成看罢。不禁大吃一惊,当天便赶往临江县城,准备到药铺配一
帖堕胎药,先解决目前的困境,以免当众丢人出丑。继而一想,即便解决了
眼前的难题,终究不是一劳永逸之计,为了釜底抽薪,决定与老友张于湖商
议之后再作计较。
潘法成见了张于湖,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结论是务请老
友设法成全。
张于湖哈哈大笑,说道:“此事不难料理,你可以到县衙捏词说你与陈
妙常自幼指腹为婚,后因战乱离散,而今幸得重逢,诉请完婚,我自有处置
之道。”
潘法成欢天喜地地回到女贞庵,向陈妙常说明了一切,陈妙常经过一
夜的思考,终于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硬着头皮随着潘郎来到县衙,呈上了
状纸,惶惊万状地跪在堂下听候发落,只听堂上历声道;“卷帘抬头!”
衙役们连忙卷起窗帘,潘法成与陈妙常也缓缓地抬起头来。只听堂上
又道:“你曾说:‘清净堂前不卷帘’,如今却为何事告到官里。”
陈妙常一听堂上言出有因,刹那间吓得魂不附体,心想此刻落到旧日
冤家之手,这可如何得了。所幸接下来县官并不为难他们,看过状纸,问明
原委,立即执笔判道:
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浊之源,守不住炼药丹
炉;动者静之机,熬不过凡情欲火。大都未撞着知音,多半属前生注定。抛
弃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罗裳;收拾起纸帐梅花,准备着罗帏绣幔。无缘
处青蒲黄庭消白日,有情时洞房花烛照乾坤。
真个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张于湖通情达礼,法外施仁,凑成了一
对美满姻缘,有人戏作一诗以记这事:
短发蓬松缘未匀,袈裟脱却着红裙;
于今嫁与潘郎去,省得僧敲月下门。
陈妙常空门偷情一事,后来被文人墨客渲染夸张,更由于昆曲和平剧
的“玉簪记”,京剧的“思凡”而家喻户晓。
魏芷空闺幽怨付词章
“别郎容易见郎难,几何般,懒临鸾,憔悴容仪,徒觉缕衣宽。门外红
梅将谢也,谁信道,不曾看?
脱装楼上望长安,怯轻寒,莫凭栏,嫌怕东风吹恨上眉端。为报归期
须及早,休误妾,一春闲!”
这一首写出闺阁少妇孤寂心意的《江城子》,风格极近李清照的早期词
风格,说它是李清照写的,不明真相的人断然不会反对。这词的作者实际上
是一个叫魏芷的女词人,她生活的时间比李清照只是略早一点,她本人在历
史上虽然默默无名,但是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哥哥在历史上大大有名。这两人
分别是曾布和曾巩,江西南丰人。
曾巩由于欧阳修的延誉奖引而身登仕籍。是欧阳修诗文革新运动的积
极支持者,名列唐宋八大家。他自称迂阔,儒家正统气味较重。所以他写的
文章被认为“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实际上他既没有司马迁对历
史人物的批判态度,也很少有韩愈那种针对现实鸣其不平的精神,因此其作
品一般以“古雅”或“平正”见称。他的文名在当时仅次于欧阳修,风格也
和欧阳修相似。
曾布是由于王安石的延誉奖引而身登仕途的。王安石推行新法,遭到
以司马光、苏轼为代表的旧党的激烈反对,于是援引新人,打击旧党。当时
大臣韩琦上了一道奏疏反对王安石的青苗法,宋神宗稀里糊涂将原文交给王
安石。王安石一看大怒,便将韩价的原奏交给曾布,令他逐句加以批驳,刻
在石上,还印刷一万张颁行天下。使得韩琦一怒辞官还乡。王安石变法最终
失败,失败的一个原因就是用人不当,出现新法危害百姓的现象,曾布就是
其中的一个。
曾布初由王安石荐引,阿附王安石,胁制廷臣。宋神宗死,哲宗继位,
废新政,起用旧人,他又阿附谆,接着又排挤章谆,自己爬上宰相的位子。
后来他坐视章谆贬死,绝口不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曾布靠背叛新党而爬上宰
相的位子,但他却与另一位宰相韩忠彦有着深仇大恨,韩忠彦是韩畸的儿子,
他为了对付韩忠彦也起用一批新党人士,其中包括后来为祸天下的蔡京,蔡
京入京不到两月就把曾布排挤,也算报应。《宋史》把曾布编入《奸臣传》
与二谆二蔡并列。
曾布在政治上无德,在家庭生活上无情。
魏芷和曾布是在宋仁宗嘉佑二年结为夫妇的,同年,曾布为了猎取功
名,抛下新婚娇妻,与哥哥同赴京城赶考,双双考取进士,从此就黄鹤一去
不复返。这年曾布也就二十三岁年纪,魏芷二十岁不到。曾布呆在京城,繁
华世界,一方面他积极钻营,在仕途上一级级往上爬;一方面出入茶楼酒馆,
瓦肆妓院,连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有带给家中,可怜魏芷茶不思,饭不想,举
止懒散,形容憔怀,只得把一腔幽怨付与词章。除了前面所记的那首外,留
下来的还有三首:
其一:
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斜阳起;隔岸两三家,玉墙红杏花。绿杨
堤下路,早晚溪边去;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词里魏芷面对着家乡的柳树成荫,清溪浅唱,苦盼丈夫归来。其意就
是唐诗中的:“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
夫婿觅封侯。”
其二:
东风已绿瀛洲草,画楼帘卷清霜晓;清绝比湖梅,花开未满枝。长天
音信断,又见南归雁;何处是离愁,长安明月楼。
词里表达出魏芷一颗芳心紧紧地系在汴梁城中的曾布身上,可说是就
连做梦也希望随风万里,来到曾布的身边。
其三:
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寒玉;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荷花
娇欲语,笑入鸳鸯浦;波白瞑烟底,菱歌月下归。
词里描写的虽然是少男少女,同划一舟,出入荷花丛里,更荡入鸳鸯
浦中,彻夜消魂,月下方归。实际就是她自己与曾布生活情景的一种幻想。
在寂寞而空虚的生活中,魏芷除了填写词聊以遣忧外,便时常引来些
小孩逗乐,其中有个叫张惠芝的小女孩,生得聪明伶俐,娇憨可爱,尤得魏
芷的喜欢,视如己出,尽心尽力地教她读书。
这时曾布已经做到户部尚书,不好意思再把妻子丢在家中而在外面胡
闹,于是把魏芷接进汴梁城。魏芷所处的时代,正是大宋皇朝最繁华的一段
岁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边境虽然小有冲突,大体上称得上是太平盛世。
汴梁城内人口达到一百多万,城里车马行人摩肩接踵,酒楼店铺百肆杂阵。
正是“百家技艺向春售,千里农商喧日昼”。
既有了通霄不绝的夜市,更有了专供娱乐的瓦肆。魏芷跟着丈夫住在
城内,自然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一呼百诺,还因为丈夫的关系被封为嬴
国夫人,可是这样的生活时间并不长。
原来被魏芷带过的小女孩张惠芝,二十年后出人意料地入了后宫,由
于文辞很好,得到皇帝的宠爱,居然为皇帝掌理诏书的出入,也帮助皇帝记
载些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人物,善于钻营的曾布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他先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