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之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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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不上眼,现在他落难了,许多人暗暗高兴,明知这件事不公,也没人为他申辩。刘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除掉了一个最大的隐患。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6)
第二件事是:刘邦在不到十天中,连续封了四位刘姓王。正月二十一,他把原来楚王韩信的封地分成两国,以淮东五十三县封给了堂兄将军刘贾,称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等三十六县封给了弟弟刘交,为楚王。正月二十七,他把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封给哥哥刘喜,称代王;以胶东、胶西、临菑等七十三县封给庶出的大儿子刘肥,为齐王。
这四位诸侯王中,将军刘贾多有军功,其余三位则并无军功可言,都只是因为是刘邦的亲属而封了王。刘邦的儿子中,吕后之子刘盈已封太子,除了大儿子刘肥,另外几个儿子都还年幼,于是刘邦就把哥哥弟弟都封了王。原先的诸侯王都因军功显赫而立,从此便开始了昆季子孙刘氏封王的格局。
这件事在诸异姓王与朝廷重臣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们感到这位上台不久的新皇帝,原来打天下时互相称兄道弟的刘老三变了,变得难以捉摸,变得陌生了,厉害了。
第三件事更是蹊跷,刘邦突然下诏,将韩王信调往北面,划太原郡等三十一县为韩国,让韩王信的韩国搬了个家,在晋阳建都,直抵长城脚下,以抵御北边的匈奴。
此举大出人意料。
韩王信原来封地在中原腹部,北面靠近巩县、洛阳,南面靠近宛县、叶县,东面有淮阳,当时那些地方都是战略要地、军事重镇,位置十分重要。
刘邦的这个调动,众臣私下议论很多,最惊讶的当数韩王信与他的臣僚们,韩国都城颍川为此震动了。
韩王信是韩襄王庶出的王孙,韩国被秦攻灭后,韩信流落民间。秦末陈胜首举义旗,六国诸侯后裔都起兵响应,韩信也聚集了乡勇起事。当时正逢刘邦让张良以韩国司徒的名义招抚韩地,韩信就投到张良帐前。
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是员勇猛的骁将。刘邦封汉王,他跟随刘邦入关中;刘邦出关中,定三秦,他也率部相随,立下不少战功。刘邦当时对他许诺,等天下初定,便封他为韩王,助他复国,先拜他为韩太尉,让他带兵以韩王孙的名义收复韩地。
当时,项羽也封了个韩王,是项羽避难吴地时的吴县县令郑昌,报当年庇护之恩。韩信率军很快攻下了韩地十余城,打败了郑昌,刘邦就顺势将韩王的封号给了韩信。
应该说自从韩信投奔刘邦后,一直受到刘邦的信任,他也一直表现得很忠诚,死心塌地地跟着刘邦打天下。他唯一的心病便是汉王三年他守荥阳,城破被擒投降了项羽。尽管有各种原因,他的投降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但总是一个污点,也为人诟病。尤其在不久前,刘邦突然处置了楚王韩信,不知怎的,韩王信隐隐地感到了一种恐惧,似乎有什么厄运在等待着他。这次,他在都城颍川突然接到刘邦的诏书,如同晴天霹雳,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等他的召唤,他的亲信臣僚得到消息都赶到了韩王府,团团围在他身边,问详情,讨主意,韩王府上上下下乱作一团。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阵势的,很快冷静了下来,下令臣僚与下人们不许乱窜乱嚷,更不得在市肆散布流言,违令者斩。接着,他让几个亲信进了内室,要认真商议一下应变的对策。
要韩王信北迁千里之外,从中原腹地迁往僻远边地,对于韩王信与他的部属说来确是一场难以接受的灾难。这件事登时让韩王信失掉了他的基业,用现在的话说便是丧失了根据地。对于他的部属直至步卒,则意味着离乡背井,妻离子散。本来,天下太平了,地位改变了,韩王信与他的臣僚们都以为盼来了好日子,能安安稳稳享几天福了。他的部属们有的等待封赏,有的准备衣锦回乡,打了多年仗幸存下来的战士,也该娶妻生子,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逸日子了。而现在,刘邦的一道诏书把这一切都改变了,一切将在一个他们不熟悉的贫瘠荒芜的地方重新开始。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韩王信手下的大将王喜是位三十七八岁的猛将,火爆脾气。他坚决主张不奉诏。他竖起两道又粗又黑的浓眉说道:“韩国世世代代就在这块地方,凭什么要我们迁往太原以北。那一片原来是魏赵的故地,雁门一带更是块又冷又穷的地方,这不是欺侮人吗?我们走了,上对不起韩国的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韩国的父老乡亲,韩国也名存实亡了。请大王上书汉王,当据理力争,我们为他拼了这么多年的命,他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将军赵利是赵国王族的后裔,三十上下的年纪,刘邦封张耳为赵王后,他便投在韩王信帐前,韩王信一直以上宾待他。现在听说刘邦要迁韩国往北,靠近代、雁门一带,心中暗喜,那块地方毕竟是赵国的故土,他到那儿也许会有所施展,有所作为。但此刻他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凑上几句:“那一带当年是先祖主父(赵武灵王)与名将李牧开拓、驻守的地方,到了那里,当与匈奴周旋,兵事是少不了的。”
韩王信点点头,皱紧双眉说道:“是啊,那儿与燕、代为邻,皇上的诏书上就写着,要我们备御匈奴,这回又得准备打仗了。”
曼丘臣、王黄是韩王信另两个得力助手,两人原是上郡白土县①人,商贩出身,粗通文墨,且有智谋,年龄也相仿,都在三十四五左右。身高体胖的曼丘臣摇了摇头,说道:“不奉诏怕是不行,刘老三此举并非心血来潮,一步步都有谋划。你看他一连封了四个刘姓王,那几个姓刘的,除了刘贾打过几仗,另外几个屁的功劳也没有。而楚王这么大的功劳,凭着一封没影儿的告密信就将他拿了。刘老三狠啊,翻脸就不认人,真应了那句话,‘敌国破,谋臣亡’。这次,看来他是对我们下刀子了。”
王喜拍了下大腿,抢着说:“对啊,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刘老三用心歹毒,是要一个个收拾我们呀!大王,我们可要早做准备,不能伸着脖子让人砍,要不,咱们不奉诏,也不跟他上书央求了,咱们反了吧。”王喜试探着说。
“胡说,你有多大能耐,想寻死啊?”韩王信断然地制止他。
“咱一家的力量不行,可联络各家啊。楚王一倒,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心头准憋着闷气,他们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趁这个机会,派人去陈说利害,他们准能跟咱们一起干。刘老三狠,咱们比他更狠,联手起来,搅它个天翻地覆,到那时,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大胆,你再胡说,我砍掉你的脑袋。我让你们来商量,是想弄清楚这件事的得失利害,不是让你们来商量谋反的。谁胆敢胡说,别怪我翻脸。”
《白登之围》 兵临城下韩王北迁(7)
韩王信心中清楚,让他北迁是对他的贬谪,是对他的不信任。他本是韩国王孙,扎根在这块土地。投奔刘邦后,刘邦对他十分看重,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能力、才干赢得了刘邦的欢心,后来才渐渐领悟到,刘邦是把他作为韩国的一个代理人来拉拢使用。刘邦通过他韩王孙的身份团结了原来韩国的许多贵族大臣,也以他在韩地的号召力,不断获得了兵源与财力的支持。韩国的王孙来治理韩地,老百姓心中会有一种归属感、安全感。因此,尽管他犯过大错、投降过项羽,刘邦还让他当韩王,在韩地,他有优势。楚汉相争时,刘邦看重他的优势,利用他的优势。现在情况变化了,他的这种优势渐渐转化成劣势,无意中构成了对刘邦的威胁。他的韩地又近在京畿,于是刘邦使出了釜底抽薪这一招,这招狠啊,让他的封国搬个家,一下子拔了他的老根。他心中当然不满,但他明白他无法对抗这个安排,首先刘邦对他毕竟是有恩的,是刘邦将他从市肆闾巷中提拔起来,使他面南称孤,他不能恩将仇报,在天下人面前将自己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更要紧的是他无力反抗,他手下的几万军队根本不是刘邦的对手。楚王韩信这么大的能耐还栽在刘邦手中,自己若轻举妄动,那分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再说,事情远没有发展到那一地步,刘邦还是让他当了一路诸侯,把三十一个县封给了他,只是让他挪动个地方。如果单凭这一点就起兵造反,那理亏的便是他。因而,抗命谋反这一条,他想也不敢想。
边上坐着的王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是十分精明干练的人,刘邦这一举动带来的祸害,他直觉地感受到了。他是带兵人,马上想到的是,这下兵可不好带了。在这个凭借实力割据地方的年代,兵不好带了意味着什么,他十分清楚。
他性格内向,不急于发言,听了几个人的议论,觉得王喜主张联络梁王、淮南王等起事还真是一个办法,但看来大王根本没有这个意思。那么他该出什么主意呢?老实说,没什么好主意。其实路已经摆好了,一条是奉诏听话,在刘邦面前俯首帖耳,做个忠臣孝子,刘邦让东便东,让西便西,不要有委屈,不要有不满,如果这样,也许大王能平平安安地保住他的下半生;另一条是不奉诏,抗命,那结果必然是与刘邦兵戎相见。这招眼下看来实在是太险了,胜算太小。既然大王不愿走第二条路,那就只能走第一条路。麻烦的是看神情大王又心有疑惑,心有不甘,这是最要命的。他知道别看大王身材魁梧,像条汉子,但胆魄不大,优柔寡断,这是他的致命弱点。现在自己得宽慰大王几句,要设法理出几步活棋来。
正好此刻都沉默着,他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身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事已至此,末将以为大王还是奉诏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逞一时之勇。当初楚王有漂母之赐、胯下之辱,后来不也成了大事;刘老三曾被项羽赶往汉中,他也忍气吞声地去了,后来才有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出奇兵,定三秦,与项羽逐鹿中原的局面。因而,末将以为万事变化无常难以料定,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再说,颍川是韩故地,风土好,人情熟,但一旦有变,身处腹地,四面受敌,也易受制于人。换个地方,离刘老三远一些,有周旋余地,末将以为也有好处。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到了那里,谁也管不着,大王独霸一方,威风八面,也大有可为。大王以为如何?”
韩王信听了这席话,望了望那位干练的部下,心中熨帖了些,尤其是他后面的那段话叫人有种别开生面的感觉。现在自己身处中原腹地,确是暗伏危机,当初七国争雄,韩国地域最小、国力最弱,经常受到攻击,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暗暗赞赏王黄的见地,确是高人一筹,但也听出王黄的立论仍是建立在与刘邦对立的基础上,这是他不能默认的。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啊,只见其一,不见其二。皇上这诏书是对本王的信任啊,是把本王当做自家人看待,委本王以重托啊!”
这句话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