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中国社会大震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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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投入闯王高迎祥军中,最初称“闯将”,高迎祥牺牲后,为部众推为“闯王”。李自成作战勇敢顽强,生活艰苦朴素,为人虚己待下,在他身边结成了以武将刘宗敏、李过、田见秀,谋士牛金星、顾君恩、李岩等人组成的军事集团。从崇祯十三年(1640年)起,李自成部起义军开始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击败了战斗力较强的明将左良玉、孙传庭等人的军队,攻下洛阳、开封、襄阳、荆州等重要城市,于崇祯十六年(1643年)冬天占领西安,控制了陕西全境和甘肃、青海部分地区。
甲申年(1644年)正月初一,苦战十多年的农民军迎来了不平凡的盛大节日。李自成宣布于西安称王,国号大顺,改元永昌,颁布所制“甲申历”。李自成大封功臣,以宋献策为军师,牛金星为天佑阁大学士,不称六部,而设六政府,各有尚书,宋企郊为吏政府尚书,陆之祺为户政府尚书,巩焴为礼政府尚书,张璘然为兵政府尚书,安兴民为刑政府尚书,李振声为工政府尚书。“权将军、制将军封侯,果毅将军以下封伯、子、男。汝侯刘宗敏,泽侯田见秀,蕲侯谷黄,亳侯李锦,磁侯刘芳亮,英侯张鼎,绵侯袁宗第,淮侯刘国鼎等。伯七十二人:光山伯刘体纯,太平伯吴汝义,巫山伯马世耀,桃源伯白广恩,武阳伯李佐,文水伯陈永福等。封子三十人,男五十五人。”戴笠:《怀陵流寇始终录》,卷17,309页,辽沈书社;又见《爝火录》上册,11页。大顺国家有步兵40万,马兵60万,对明朝已成泰山压顶之势。这天,李自成改名为李自晟,表明他对大顺国家的前途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山海关外盛京城(今辽宁省沈阳市)的大年初一,既不同于北京城的悲悲戚戚,也有别于西安城的兴高采烈,笼罩全城的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气氛,因为这天是未满六岁的顺治皇帝登极后的第一个新年。
清王朝内部刚刚渡过一场权力危机。清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初九,智勇双全且又正当盛年的清太宗皇太极暴死,时年52岁。他的去世在满洲贵族中留下了一个权力真空。由于皇太极没有指定接班人,满洲贵族们必须推举新皇帝。当时比较适合的人选有两个人,一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另一个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多尔衮。豪格英勇善战,天命年间已被封为贝勒,天聪时晋为和硕贝勒,崇德初又被封为肃亲王,虽说是多尔衮的晚辈,但实际年龄比这位叔叔还大三岁。多尔衮足智多谋,战功显赫,政治威望高于豪格;而且据说努尔哈赤死时曾经安排多尔衮继位,但因年幼,被能力和声望都高于他的皇太极夺去《清史列传?多尔衮传》载:多尔衮死后清算其罪状之一是称皇太极即位“原系夺主”;此说又见蒋良骐:《东华录》,卷6,“顺治八年二月二十一日之诏”。十几年后,皇太极去世而又没有指定继承人,这等于给了多尔衮一次夺回皇位的机会。所以多尔衮积极活动,他先找两黄旗代表内大臣索尼征求皇位继承意见,索尼主张:“先帝(皇太极)有皇子在,必立其一。他所非知也。”次日,八旗贝勒大臣在崇政殿讨论时,索尼又和两黄旗将领率巴牙喇兵包围宫殿,索尼和鄂拜两人进入殿中,“言立皇子”《清史稿?索尼传》,卷249。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幕后活动,多尔衮和豪格两败俱伤,结果采取折中方案,立年仅六岁的皇太极第九子福临继位,由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辅政。
清顺治元年(1644年)正月初一,六岁的小皇帝福临很早就动身前往堂子行礼,然后回宫接受朝贺。清王朝的八旗王公、文武大臣齐集殿下跪拜,有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等满洲王公;有范文程、洪承畴、孟乔芳、张存仁、祖泽远、李率泰等汉军将领。同时朝贺的还有朝鲜国王李倧派来的使臣、外藩蒙古王公以及远在大漠以北的阿禄喀尔喀使者。朝贺完毕,盛京皇宫里大摆宴席,款待王公大臣及远方宾客。
仪式结束,小皇帝还宫,多尔衮等人开始处理朝政。多尔衮向济尔哈朗及诸大臣提出:当年攻取朝鲜江华岛时,对朝鲜国王之妻有不杀之恩,因此经常得到朝鲜国王公馈赠,今天身为辅政,“谊无私交”,并向众人提出“此等馈遗,永行禁止”,得到诸王大臣们的一致同意《清世祖实录》,卷3,2~3页。这件小事有着极重大的意义,证明以多尔衮为首的满洲贵族在皇位更迭国君年幼的重大时刻,能够摒弃私利共谋朝廷大计,为以后举国一致挺进中原提供了保障。这和那些只靠从别人口袋里掏钱花的明末君臣们不啻是天壤之别。
天鼓已鸣危机四伏的大明(1)
历史学家早已得出结论:明之亡自神宗始。说见《明史》,原文曰:“神宗冲龄践祚,江陵秉政,综核名实,国势几于富强。继乃因循牵制,晏处深宫,纲纪废弛,君臣否隔。于是小人好权趋利者驰骛追逐,与名节之士为仇雠,门户纷然角立。驯至悊、愍,邪党滋曼。在廷正类无深识远虑以折其机牙,而不胜忿激,交相攻讦。以致人主蓄疑,贤奸杂用,溃败决裂,不可振救。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明史?神宗本纪二》,卷21。
的确,明神宗是导致明朝灭亡的始作俑者。但是,事出有因,而且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明神宗初即位,仅仅是个刚到十岁的孩子,一切大权操在内阁首辅张居正手中,可以说那是张氏的天下。
封建社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不是把天下(国家)看作是人民的天下,而看作是一家一姓的私有财产。黄宗羲为此而作《原君》,大张挞伐,斥之曰:“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黄宗羲:《明夷待访录》,“原君”。可惜黄老夫子的思想尽管切中时弊,却不能发挥实际的作用。明神宗即位之初,张居正秉政,有人用家天下的老眼光看他,颇有微词,事实上他是较为进步的改革家。张居正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建立严格的考核制度,根据政绩升迁官吏;改革赋役,清丈土地,推行“一条鞭法”;任用著名的水利专家潘季训治理黄河,消除水患;加强边防,调抗倭名将戚继光任蓟镇总兵,防御蒙古,重用辽东总兵李成梁防御女真。到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去世时,明王朝已完全摆脱了自英宗以来的衰势,“其时中外安,海内殷阜,纪纲法度,莫不修明”。据说国库的粮食充盈,足可以支用十年,“太仆金亦积四百余万”《明史?张居正传》,卷213。
由于张居正独揽大权,随着明神宗年龄的增长,相权和皇权的矛盾也逐渐加剧。特别是张居正本人的确过分专横,尽管年轻的明神宗表面上仍尊称张居正为“元辅先生”,一些同僚及属下勉强忍耐于一时;但从张居正曾被迫辞职一事推测,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紧张,只是由于慈圣皇太后(神宗生母)的缘故,才维护到张居正病逝。史载明神宗和张居正关系恶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金钱作梗,明神宗奢侈浪费,居正曾限制,后来“帝疑居正多蓄,益心艳之”《明史?张居正传》,卷213。张居正尸骨未寒,明神宗就实施报复了,以将其财产夺为己有为目标,先是罢免张居正任用的大臣,继之取消他制定的政策。万历十一年(1583年),明神宗下令追回赐给张居正的上柱国、太师等称号,次年又下令查抄张居正的家产。在张家抄出黄金万余两,白银十余万两。明神宗仍嫌不足,严刑拷打之下,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自诬服寄三十万金于(曾)省吾、(王)篆及傅作舟等,寻自缢死”《明史?张居正传》,卷213。任劳任怨、鞠躬尽瘁一生的张居正身死名灭,家破子亡,仅子女被饿死空室中就有十几人,明神宗还说这已经算宽大了,按照其罪是应该剖棺戮尸的。
明神宗处置张居正,表现出一个封建专制君主的传统劣根性,抄家财雷厉风行,不厌其多,而对于国家的前途命运却置若罔闻。他本人一不勤理朝政,二不开经筵日讲,三不躬亲大祀,四不批答奏疏,五不补任缺官。万历十七年(1589年)正月初一发生日食,明神宗因此停止朝贺,以后连元旦接受百官朝贺的大典也取消了。夏燮:《明通鉴》,卷69。大理寺评事雒于仁对此有一篇耐人寻味的奏疏。他说:
臣备官岁余,仅朝见陛下者三。此外惟闻圣体违和,一切传免。郊祀庙享遣官代行,政事不亲,讲筵久辍。臣知陛下之疾,所以致之者有由也。臣闻嗜酒则腐肠,恋色则伐性,贪财则丧志,尚气则戕生。陛下八珍在御,觞酌是耽,卜昼不足,继以长夜。此其病在嗜酒也。宠“十俊”(十宦官)以启幸门,溺郑妃,靡言不听。忠谋摈斥,储位久虚。此其病在恋色也。传索帑金,括取币帛。甚且掠问宦官,有献则已,无则谴怒。李沂之疮痍未平,而张鲸之赀贿复入。此其病在贪财也。今日宫女,明日抶中官,罪状未明,立毙杖下。又宿怨藏怒于直臣,如范隽、姜应麟、孙如法辈,皆一诎不申,赐环无日。此其病在尚气也。四者之病,胶绕身心,岂药石所可治?今陛下春秋鼎盛,犹经年不朝,过此以往,更当何如?《明史?雒于仁传》,卷234。
雒于仁认为明神宗是一个患上“嗜酒”、“恋色”、“贪财”、“尚气”四病之人,还在奏疏中开了“酒、色、财、气”四句箴言,作为药方献给神宗,希望他能改过从善。明神宗看到此疏,勃然大怒,幸亏已经到了年终,压了十天。到了第二年大年初一,召见阁臣申时行等,欲将雒于仁处以极刑。大臣们告诉他,如果公布雒于仁的罪状,外面人反而以为陛下真的患了酒、色、财、气四病。明神宗也觉得这样确实对自己不利,于是把雒于仁免职结案。
明神宗虽然不履行皇帝的职责,但也并非无所作为,对如何掠夺财富他还是绞尽脑汁的,“孳孳所谈,利之所萌耳”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65,“矿税之弊”。和其他王朝相比,明朝的宫廷开支最为浩大。紫禁城占地72万余平方米,各个宫殿上盖琉璃瓦,前后左右有无数的朱门和回廊,宫殿下面的台阶都用汉白玉石砌筑,真是极尽豪华。环绕紫禁城的宫墙,长三公里有余。皇城内有驰道和人工开凿的湖泊,以备驰马划船和其他游览之用。建筑物除去皇家别墅之外,还有寺院、高级宦官的住宅。为皇室服务的机构,例如烤饼坊、造酒坊、甜食坊、兵胄坊、马房以至印书藏书的厂库也都集中在这里,使皇室所需的百物,都不必假手于外。各个厂库、寺庙、坊舍均由专任的宦官掌握,共有24个机构,习称24监。到万历初年,宦官的总数已逾两万,而且还在不断膨胀。最高级的宦官,地位可与最高级的文武官员相埒。宫女的数字,至少也在3000人以上。为这些人的死亡所准备的棺木,一次即达2000口之多。参见[美]黄仁宇:《万历十五年》,12~13页,中华书局。庞大的宫廷开支使张居正执政时积累的白花花的银子不断减少,明神宗尽管心疼,但却无意收敛。
明神宗亲政后,明朝接连对外用兵。万历二十年(159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