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光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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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学玻璃到棱镜,制造工序哪儿都大致相同。这原料玻璃现在由F玻璃公司和O光学公司作为国产品一手经营。原形是不透明的块状述子,根据照相机厂家的设计图将其打出各种大小的凸镜凹镜等喜爱的形状。这截断和冲压称为“成形”。成形镜片(还只是镜片材料的阶段)由照相机厂商提供给研磨的转包工厂。
在转包工厂,把厂家提供的材料——这种小圆形的坯子,有的是36毫米的,有的是更小型的——放在机器上用金钢石的磨石造型,这称作“粗刨”。在这道工序上加工出准确的曲率和角度等。
粗刨完毕的东西表面还不透明,使其透明的阶段就是研磨,普通使用氧化铈。加工镜片时,联结其两面的曲率中心的轴(叫作光轴)必须在正中央,所以需要一道准确地在圆形上收边的工序,这叫“取芯”。以前这取芯是熟练工的工作,但现在机械化了,无论是谁的手都能轻而易举地操作。研磨的历史东西方都很悠久,但取得惊人的发展当然是新近的事,研磨上使用红土制成的红色颜料和沥青(作为光学用一般常用的以石油系统的沥青为多)据说是17世纪以后的事,当时当然没有现在这样的研磨机器,一切都是手摇的。使用缝纫机一样的脚踏式的研磨机是仅半个世纪前的事。
但最近镜片精密度方面所反映的进步是十分惊人的,不是优质的便会被淘汰。倘是不经常改善加工方法和设备条件等,就会从同行业的激烈竞争中落伍。
从降低成本这点来说也要求转包厂商火速实现设备的现代化,但可悲的是它们没有大资本,当然不能把钱放在设备投资上,因而它们进退维谷,一方面由于落后的手工业性质的劳动而必须支付高工资,另一方面又必须应付大厂家降低成本。这大概就是转包厂商的现状吧。
加须子的工厂也苦于这些事情。大公司由于生产率供不应求,所以明知比自己公司生产成本高还要把活儿转包出去,因而母公司对交货日期是很苛求的。这就是它转包出去的唯一理由。
另一方面,母公司转包出去的票据的支付期限渐渐延长,相机热的最高潮的时候几乎是现金交易的,但最近的票据4个月的不用说了,甚至逐渐出现了长达6个月的。其中有10个月的叫“月子”的票据。这是仿效了“10月怀胎”这话说的。另外还有“飞机”票据,就是说这票据“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前些时候转包厂商主要是筹措支付工资和原料费,但近来必须为这伤脑筋了。
因而明知硬干仍向大家借钱,还要付利息。虽然帐面上是赚钱,但得不断支付利息。这是转包厂商共同的烦恼。
为了消除这烦恼,还是必须与大厂家保持直接的关系,请它们出借或投入机器和其它设备资金。除此之外,别无生存之途。
另一方面,大厂家之所以不能断绝与转包厂商的关系,这是因为它们不想使自己公司的工人数膨胀起来。这是考虑到缩小事业时要支付退职金和其它临时开支。
加须子的中部光学迄今有3家主要客户,但其中KI光学最大,可见它只与所谓二流的照相机公司有交易。一到这一级,照相机公司本身经营就极不稳定,所以加须子也安不下心来,不知道客户什么时候会倒闭。
事实上也是如此。像KI这种情况,虽然它以微薄的利润把活儿转包给你,但一旦它倒闭,赊款就只能收回其六分之一。
虽说如此,事到如今也不能低头去求先驱者光学和高原光学与自己做生意,因为估计丈夫拒绝时的一种感情的东西还根深蒂固地留在对方心里。
但接受东京方面的订货也必须警惕。因为只要有意接受,那方面的订货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若是不小心也会发生这样的事,连名字都没有的照相机公司因为给别的转包厂商添过麻烦,所以到处碰璧,最后迫不得已来跟你洽谈。
“仓桥,现在在造哪儿的?”
在叫来久保荣子决定票据处理事宜以后,加须子问工段长道。
“啊,现在在造拉维托光学的那一份。快到交货日期了,所以这段时间大概要天天加夜班了。”
拉维托光学虽然票据支付期限长些,但支付的金额还是比较多的。KI倒闭以后,这拉维托光学是可以依赖的。
加须子走进工厂。
从十七八岁到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们在光线暗淡的工厂里操作着研磨镜片的机器。
“您回来了。”
“您好。”
加须子通过时那些女职工们轻轻地、简短地向她打着招呼,只是把她们那可爱的眼睛朝加须子方向转动了一下,随后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工作。有的女孩一个一个地把镜片贴到黑色沥青上,也有女孩往研磨机上注着药品。眼睛丝毫不能麻痹大意。在用金钢石磨石进行粗磨的“粗刨”工序上男子居多。
加须子巡视了一遍,哪个女子都或是稍稍低头行礼,或是轻轻微笑,与其说是来巡视女职工的,倒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师来巡视女学生的集体宿舍。
加须子把加工好的镜片放在手掌上看看。不透明的球还好像小孩玩的陶器球似的,但磨好的镜片清彻透明,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它的曲率和斜度是根据订货公司的指定研磨的。若是同时研磨接受订货的两家照相机厂家的镜片会发生混乱,所以特别需要小心谨慎,这由工段长仓桥管理。如果管理不周到,生产效率也就上不去。
仓桥市太出身于上伊那郡高远镇的农民家庭,中学一毕业就进入了下诹访的一家名叫石川研磨所的转包零星企业。叫石川的师傅是一位在镜片研磨上有名的手艺人,所以仓桥就作为他的徒弟住在他家里。年限为5年,但花了10年师傅才承认他能顶一个人干活。他受到了严格训练,学得了一手技术。
石川在仓桥25岁时去世了。他妻子在丈夫死后无意继承其工作,石川研磨所便关闭了,这时看中了仓桥市太的手艺将他招进中部光学的便是加须子的已故丈夫宪太郎。再也没有像仓桥这样身手不凡的手艺人了,所以各地镜片研磨厂商都来招引他,但他都拒绝了,大概是对宪太郎的人情味感到有股魅力吧。
事实上,中部光学靠仓桥市太的本领在照相机厂家博得了好评,业绩也有了增进。在现代化的时代,唯研磨镜片还靠人的一双手,
研磨镜片靠磨工微妙的直感,可以说是一种神韵的才能。虽然厂家的规格明细单上许可有千分之二至千分之三的曲率误差,但做到这一点需要天才的本领,仓桥市太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人。
现在中部光学由于母公司的大厂家KI光学的倒闭而受到了惨重的打击。经营中部光学的是一名女子,一个工段长再优秀也许也无法支撑。这时,企图挖掉仓桥的其它镜片研磨转包厂商都想把他弄到手,不,它们已经开始招引他,但仓桥的意志没有动摇。
不过,不管研磨镜片如何精确,也还有一个作为母公司的照相机厂家的质量检查这一关口,这里是不能顺利通过的,这便是这行业的旧体制的矛盾。
加须子一看到这些跟自己很亲密的年轻女职工,就想把自己从东京带回来的一点点土特产都交给她们。因为只有30来人,所以连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她都一清二楚。这一点与大企业的公司不同,她与她们之间有一种亲属似的亲密感。
“经理,”一名女事务员从后面上来叫她,“您的电话。”
“从哪儿打来的?”
“这,是一位男的,他说是买卖上的事,请您接一下电话就清楚了。电话是从松本打来的。”
加须子想起了在东京KI光学遇见的山中重夫的话,他曾说:“最近要去温泉走走,说不定会去拜访您。”虽难以相信,但心里产生了这一预感。
与加须子一起巡视着工厂的仓桥从一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山中说要来玩这件事加须子没有告诉仓桥。
归到事务所一拿起话简,立即传来了正如她所预料的声音:
“是夫人吗?我是山中。”
“前天多谢您了。”加须子只得这样应酬道。
“啊,夫人,现在我在松本附近的浅间温泉呀。怎么样?有个人我想无论如何要向您作一介绍,想今晚在这儿请您一起吃顿晚餐。”
他说了那家旅馆的名字。在浅间温泉那旅馆是第一流的。
“啊,很感谢您,可我今天有点……”
“唉,别那么说……其实呀,那位就是就在这附近的某大光学公司的专务董事(公司中位于经理、副经理之下,常务董事之上的职务)呀。您也是本地的,这么一说大概心里有数了吧。由于这种关系,要是在上诹访就容易引人注目,所以特意选了这个地方。”
“夫人,决不是对您的工厂不利的事嘛,这我可保证。”
山中重夫不停地在电话中邀请着。
山中的电话挂断以后,加须子想道,倘是当地的某家大光学公司,那就只有先驱者光学或是高原光学。山中说想引见那儿的专务董事。加须子的心动了,这是因为她刚与仓桥市太谈起希望能与那两家大照相机公司进行合作。
结果她接受了邀请,虽然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经不起山中的纠缠,但内心也产生了一种期待,正如他所说的,事实上要是能与那种大公司的首脑接触的话……。只是对手是山中,这需要充分警惕。这是一个只给自己能兑换现款的支票,其余的债权人则如同欺诈一样交给他们拒付支票的人物!说句实话,那电话她真想一口回绝。
加须子不认为KI光学的森崎经理根据他自己的意志作了那种欺诈的勾当,她只估计到还是山中这个不可捉摸的人物出了鬼点子,诱使他上了圈套。森崎本身与自己多年交易,觉得他并不怎么坏。
加须子叫来了仓桥,将电话一事告诉了他,但没有说出山中的名字,用了在东京认识的某照相机批发商的名字。因为刚跟仓桥说了KI清理债权的经过,所以要是说出山中的名字,一定会被仓桥阻止的,不,也许会被他劈脑盖脸地大骂一顿吧。
作为加须子的心情,她想如果与那种大公司订了合同,往后就请山中退居到中间人的立场上去。
“是吗?那就请务必去一下。”仓桥一无所知,脸上露着爽朗的表情,“还是什么呀,俗话说既有抛弃你的神,也有拯救你的神呀,KI公司刚倒闭就降临了这种事嘛。”
“不过要是不去一下,究竟如何还很难说呀。”
“这倒也是,可是……我总觉得是大有希望的。经理,如果谈起那件事,因为开始很重要,所以这一点请您坚持。就是说,我们公司正如您看到的,机器全部陈旧了,要想把它们改成新式的,需要相当一笔资金,要强调这一点,以出借机器作为条件进行谈判。”
“仓桥你真性急呀。”加须子笑道,“光那么说的话还不清楚啊,即使当场提出那种事,到正式决定还要经过几次磋商吧。我想到时候再说。”
加须子回到正房一看,在东京的小姑子多摩子寄来了一封快信。
多摩子从女子大学毕业以后进了一家画塾,在那里学画。
嫂子,对不起,请你给我寄30万日元来好吗?我现在很穷很穷。呆在这儿,花钱可多呢!真是意想不到。大家邀请了我,有时侯我得回请,还需要不显眼的零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