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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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夫栽培。”
我满意地笑了笑,吩咐他好好干,让车驾往燕云驰去。
两天后,久别的翠绿如意又回到了我手上。
机关算尽太聪明……
孙士谦在官署等我,我顾不得车马劳顿,甚至脸都没洗便召他进来。我实在想知道,为何匈厥古会从代州走,他们已经多年没有扣关了。孙士谦知道我会问起,早就拟好了章程,答得滴水不漏。匈厥古的大举入侵虽非我乐见,但真的发生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我也没有深究。
“召军属来北疆的事进展得如何了?”我问。孙士谦笑道:“下官已经安排下去,凡是卫尉以上将军都要接妻儿过来,若是没有成亲的,需在元宵之前成亲。”我也笑了:“虽然滑稽了些,不过也是个办法。依我看,可以从兵尉开始,凡是兵尉必须于元宵前成家。”在京师是别人逼我成亲,现在轮到我逼别人成亲,总算消了心头一恨。
“下官还在云州立了规矩,凡是女子不收人头税,第三个儿子开始不加人头税。有五个儿子以上的人家,官府送一匹骏马。”
“不错啊,依我看,可以通传辽东路,令各府县都效法云州。还有,甄国栋正法一事也通传下去,日后在辽东,有人敢贪墨两匹绢的,杀无赦;贪墨五十两银子以上的,灭三族!”
孙士谦一愣,道:“大夫也开始下猛药了。”
“无妨,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若是全辽东的官都给我杀尽了,军中的校尉、卫尉乃至兵尉都可以去给我当官。仲进也传下去,日后本官就是以军法治官,从我令者赏,违我令者杀。”
“是,大夫,以云州府……”
“以辽东布政使的名义发,你先领着这个衔吧。”
“谢大人。”
“云州太守就给窦众卿,他是土著,也方便管。”
“属下这就去办。不过,是否给那些官吏个机会?”
我沉思片刻,道:“全杀了也不顶事,就元宵之前吧。让他们自首,凡是吐出来的就继续为官,若是元宵后被我查出来的,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大夫,现在人力奇缺,莫非将灭三族改为充军役吧。”
我笑道:“仲进今日可是救了不少人性命啊,就依仲进说的去办吧。哦,还有,在我的官衙前打造个铜虎,百姓可以投书其中,钥匙只配一把,我自己来开。贴布告出去,凡是他们想说的,都可以写给我,可以落名,也可以匿名。哦,还要配几个文吏,轮值守着铜虎,若是碰上不会写字的,便要替他们写。”
“大夫不怕忙不过来么?”孙士谦笑道。我回道:“我还有那么多学生呢,怕什么。日后我要让辽东每个人都给我动起来。”
“下官做得最对的事,便是跟着大夫。”孙士谦一拜。
我稍稍让过,微笑不语。
芸儿待孙士谦一走,端着一盏茶进来,笑道:“夫君请用。”当真是举案齐眉。我双手接过,道了声谢,润了润喉咙,问道:“冷么?”芸儿轻轻摇头,道:“官署里有火盆还好,就是外面有些凉。”
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夫君,妾身明日能否去巾帼园看看?”芸儿问我。我笑道:“你想去便去吧,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都在家歇歇,有些事也不急于一时。”芸儿微笑道:“夫君一回来便处理公事,我们姐妹怎么好意思歇着?仪妹已经去了,妾身觉得还是先请示夫君为好。”
我突然想到为什么皇太后要叫芸儿木美人了,不禁笑了起来。“夫君突然笑什么?妾身说错了什么么?”芸儿问我。我把茶杯放在几上,道:“不是,我是想,芸儿这么乖,可别被疯丫头欺负了。”
“仪妹不会的。”芸儿笑道。
“芸儿。”
“嗯?”
“以后别这么拘礼,我不是一个拘泥小节的人,你一口一个妾身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芸儿的脸霎时红了,诺诺道:“夫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不好意思轻薄你了。”
芸儿的头垂得更低了。
武人办事的确雷厉风行,我的政令一到地方总能立刻得以执行。在某些州县,虽然还是旧吏,却因为我的帐下将校用刀指着,也不得不一扫拖沓之风。至于兵尉成家一事,进行得更是顺利非常。窦众卿告诉我,北疆的女子崇拜英雄,那些身上背着几条人命扛着几道伤疤的男人才是她们的良婿。
“大人,路增先生求见。”差役报我。
我放下手里的书卷,道:“快请路先生进来。”
路增在门口脱了鞋,笑吟吟道:“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去看看合不合用。”
“哦?这么快?”我惊喜道。
“只是稍加改动罢了,并不麻烦。”路增说着,引我往外走去。
阶下的空地上,正停着一辆四轮战车,大小不足普通战车的一半,和轻车相类。路增缓步下阶,道:“大人请看,我在车的四周加了护板,连同车轮车轴也都用铁皮包了。”我点了点头,无论形状还是做工都无可挑剔,甚至连我当年的大旗都插上了。路增又道:“大人,我另外在车前空出了位置,方便御手,四角也可以立四个护卫,以防冷箭。”
我让人抬我入车,两腿自然垂下,座椅是用藤条编的,坐得再久也不会不适。而且顶上的帷幔还可以放下,想是为了行军中的休息,当真顾虑得滴水不漏。
“多谢路先生了。”我满意道,“哦,对了,这车能驾两匹马么?”
“大人,这车窄小,并驾两骑恐怕会有些不便。不过大人,您统领全军,又不需要冲锋陷阵,应多注意自身安危,不该一味求速。”
我点头受教,命人配上马匹。
“谁会驾车?”我问身边众人,决意出去跑一圈试试车。
“小的家里三代都是车把式,求为大人驾车。”一个差役上前施礼道。
我上下打量他一遭,也是时常相见的老人,只是不曾问过名姓,当下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侯田,曾给燕州太守大人驾过车。”
我点了点头,道:“上来吧,我们去城外跑一圈。”
“遵命!”侯田站上了御手座,缰绳一打,马儿乖乖地起步转弯往外走去。
“夫君,我和你一起去吧。”章仪追了出来。
“你好好看家吧。”我大声回道,马车已经转上了街道。
城内不便快走,出了城门,侯田遵我号令,时而策马疾行,时而缓步慢走,进退如意。我从未体验过如此高速,更倾慕那些骑在马上的健儿。绕着城墙从南门跑到了东门,侯田便要入城。
“不着急回去,再跑两圈。”我对侯田道。
侯田略微有些迟疑,转头道:“大人,我们孤车在外太久,恐怕有些不妥。”
我有些不满,微微皱眉,道:“你为我驾车,首重的是从我号令,怎能有丝毫疑虑?将来我领军出征,刀林箭雨,你都不能有丝毫迟疑。”
“小的明白,战阵之上自然不敢有丝毫不从,只是大人也该顾虑自身安危。”
“不必多言,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便是了。若是不愿从我号令,我换他人来驾车。”我冷声道。
“小的不敢。”侯田再振缰绳,又跑了起来。
风声猎猎,两旁的景色从我耳边飞速掠过。我明知马车比单骑要慢得多,却还是有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以往坐在车上,看外间只有一扇小窗,怎如现在这样,整个人都像是飞起来一般。
“大夫!大夫!”
我远远听到后面马蹄声骤起,有人高声嚷着,让侯田暂缓了车速。
转眼间,一队骑兵赶了上来,为首的是萧百兵。
“标下游击营萧百兵,参见大夫。”萧百兵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了军礼,一气呵成不见丝毫拖泥带水。
“有些日子不见了啊,萧统领。”我笑道。
“大夫,末将刚从锦州回来,突然见到大人的军旗,又是单车,是以带人上来问问。大夫要去哪里?”萧百兵问我。
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百兵从锦州回来,跑了几日?”
“末将受史将军军令回调,不敢有差,日行百里,跑了两日。”萧百兵精神抖擞,不见疲惫之色。
我笑笑,道:“两日,恐怕不够。现在日头还早,百兵再随我去跑一跑。”我说着,点了点侯田,示意他疾行。
萧百兵也不多话,当即道了声领命,一跃而起,上了马背。众骑兵跟着我的战车跑了起来,扬起老大的蹄尘。
直直跑出十数里,众人才慢了下来。
“大夫啊,见大夫今日更甚往昔小将实在心中安慰。”萧百兵微微气喘,“只是担心大夫日后亲临战阵,若是如今日一般勇猛,岂不危险?”
我知道大军主帅不能轻动的道理,大帅当年的教训足以警示三代了。当下错过萧百兵的话头,道:“百兵可知史将军为何快马调将军来云州?”
“末将不知。”
“百兵可还记得当日我在高济给你的十六个字?”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萧百兵朗声道,“大夫的话,末将不敢忘记,以将此列为我游击营的营训。”
我点了点头,道:“此番召你回来,便是要你与石载将军统建一直新的游击军。百兵如何看我大越与匈厥古的对决?”
“大夫定然已经成竹在胸了,末将献丑不若藏拙。”
“我让你说便说嘛!”
“大夫,茫茫草原不比高济。高济地形各异,是以打起来可以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末将觉得,这草原之上,谁的马快,谁便能攻其不备。所谓设伏,也绝非以一日路程两日路程计算。”
“是呀,”我点头应道,“大军设伏,不再是藏起来便算陷阱了。日后我要设下伏兵,当于三百里,甚至五百里之外布置大军,关键便是马匹,以及军令的传播。”
“不过大夫经略北疆两年来,已经颇多改善了。现在我军战马比之当日武啸星将军时,翻了一番。若是战时再从民间征集,想来足够十万大军用的了。”
“但是民马到底不同军马啊。”我叹了口气,“两军相遇强者胜,比的便是人强马强。我亲眼见过匈厥古的骏马,不是一般驽马能比的。”
萧百兵停了停,道:“难怪大人高价收购匈厥古的种马,原来是要改善马种。”
“不错,只是现在只有马驹,等第一代的战马成型,恐怕还要五年之后了。不过马可以慢慢等,人却等不得。史将军召你来,便是要将游击战法结合骑兵,谋划草原战法。”
“末将领命。”
当日回城之后被章仪一顿好训,全然不知夫为妻纲的道理。不过即便贤惠如芸儿,当日也跟我耍小性儿,埋怨我不知轻重,若是碰上强人便连累了一路百姓。我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傻笑,权当修身养性,略过不表。
自此日之后,我日日要侯田驾车出去疾驰一番,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自家过过瘾头,带着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荒野跑马也别有风情。
第七章 元平六年
转眼间,新年就到了。
这个新年是我过得最热闹的一次了。十六岁前,家里贫困,看着人家的孩子穿新衣,放炮仗,我或是趴在窗口呆呆看,或是早早上榻,听娘给我讲故事。十六岁后,我和虎哥虎嫂一家吃顿团圆饭,然后便进牢里陪师父,尽力不遇着什么人。出征西域那年,大帅倒是给了我喜钱,也算难得的收获。不料明年此日,大帅已经与我阴阳永隔。
多少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有了新年的喜悦?但是我已经不再少年……一念及此,我摸了摸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