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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月蚀(包括所有番外)-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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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参赞,多亏了您那位师父,要不是她,用一些在下从没有看过的法子和方子给大家伙煎了药服下,真不知道大家伙能不能捱到这时呢。您这位师父可真是一位良师,为了找您,追着您跑了恁远的路,您这病有她医,一定医得好,您可一定要挺住!”
  “她……在哪里?”
  “出去了,言道去看看方圆十里内有没有人家,借些大蒜、萝卜什么的,许是吃腻了咱们有粮无菜的伙食,想换个口味,唉……”
  三师父去寻那些东西,是想以大炙疗法为自己祛除体内寒弱罢?她与四师父,有师徒名与实,却无师徒之情与义,这样的全力救治,又是为了什么?
  “唉,就是只吃干饭,喝稀粥,咱们也吃不了几天了,要是断了……樊参赞,都督一定会救咱们的,是不是?”
  “是……”么?她垂睫,挡住了眸心的迟疑不定。她既是此处首脑,便有责任不使这些人失去希望。可,她的希望又有谁给?
  “樊参赞,这是最后一碗伤寒药了,属下也知道这药不太好用,您喝了,权当属下尽一份心,您陪着咱们一并待在这里……樊参赞,樊参赞!”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不能完全的睡,醒也难真正的醒,一生的虚弱彷佛都聚在了这些时日,连举手也需调动体内的每一分气力。樊隐岳晓得自己这一回,是真正病了。
  那日,乔三娘出去跑了整日,未找到一户人家,找不到所需材料,无法施以大炙,仅能以一根银针为她不时活络血脉,治标不治本,眼睁睁看她一日比一日虚弱,却无可奈何。
  果腹的粮米,取暖的柴炭,更是一日少于一日。沉浮在每个人心头的希望,亦在逐日递减。每人似乎都想到,大雪遮住了回乡的路,也将使他们他乡埋骨,回不去了。
  终于,希望殆尽,恐惶加剧,形成了对死亡无以复加的恐惧。而恐惧臻于极致,要么万念成灰,要么频陷疯狂。
  “樊参赞,有几个人抢了最后的两袋粮米,要走了!”军医冲入帐内,急禀。
  “走?”樊隐岳吃力坐起。“走去哪里?”
  “嚷嚷着说既然等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去走一走,兴许能找出一条活路……”
  她翻身下榻,双足方踏进靴里,乔三娘风风火火掀帘进,狠声道:“救命的药老娘没了,取命的老娘可足足的,照老娘看,给这些白眼狼一人喂一点断肠散,死了了事!”
  樊隐岳把手递给这位利口软心的三师父,在她半挽半抱中,身裹厚毡,出得帐去。
  参赞主帐左侧,两顶疗伤大帐之前,十几个肩臂腿犹打着伤布的兵士死抓着两袋米,正眦目赤耳地与人争嚷。
  “你们一个个都是蠢瓜笨蛋,还在做白日梦么?还以为有人会救咱们么?咱们是被扔在这里了,知道不?人家不要咱们这些残兵弱将了,明白不?不想死的话,就跟咱们走!”
  “樊参赞还在这边,她可是都督未过门的妻子,都督不救咱们,总得救樊参赞罢?”
  “……这种事你都不明白?都督是什么人?南院大王,摄政叔王,羲国最有权力的男人,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天下第一美人都行,会为了一个女人兴师动众地跑到这里?依我看,梁将军是有意把她留在这里陪咱们一块死,好让咱们乖乖留下。咱们已经上了一回当,还要把这当上下去不成?”
  “这个……”经此撺掇,出面拦阻的兵士也心生游移,互相递着眼色,意图由对方处获得一丝启示:何去何从?
  “这是在做什么?”樊隐岳挺直了腰背,拧紧了秀眉,问。
  “参赞……”兵士们见她,皆现惶色。一个既能用兵精到,又能身先士卒,且和他们同患大难的人,理所应当有所敬畏。
  “这是在做什么?你们都是有伤在身的人,站在外面,是想伤上加病么?”
  参赞面上威而不怒,语间尽是关护,令得兵士们愧意油然而生。
  但,自也有强硬到底的。“参赞不必这么在意小的们,小的们不能陪您在这里耗着了,您自个儿保重就好。”
  樊隐岳抓紧乔三娘的手臂,从容问:“你们要走去哪里?”
  “去那里都比在这里好!小的们就这么走,说不定就能走出一定活路。但要在这里等着,只能是等死,小的们不想死。”
  “不想等死,却去找死?”樊隐岳挑眉。“你们以为走得出去?且不说其它,单说你们身上的伤。在这时节,徒步前行,动气动力,必然惹得伤口开裂,届时寒气逼入,凝血成冰,除了死,你们还有第二条路么?”
  “我们……”兵士们脸脸相顾,无言以对。
  “梁将军行前向本参赞发了誓言,定会设法回救援。你们等在这里,有帐篷蔽风,有柴炭供暖,有兄弟彼此依偎打气,尚有一线生机。真若盲目走了出去,不啻是嫌阎王爷勾魂勾得太迟。”
  顿了顿,暗暗吸气,再吸气。“你们拿走粮米,难道要留这里的这些曾与你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活活饿死?纵然他们都和你们一并走了,冻死病死伤死在路上时,你们又能顾得了谁?”
  牙关紧阖,素手紧握,撑住虚软身躯。“我们已经熬了恁多日,若在最后这几日放弃,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
  “说得对,说得对!”军医前帮腔。“参赞说得对,依你们这身子骨,走不到半天就得死在雪地里。还是快回去,好好养伤治病,等着都督救。快回去,快回去。”
  “为了你们自己,更为了同袍兄弟,回帐里去罢。”最后,樊隐岳搭了一个顺坡台阶。
  兵士们挪动脚跟,一点点蹭向帐门。
  一口气松下,樊隐岳连笑都不及,涡旋般的眩晕当即袭击神志。
  “隐岳!”
  闭眸前,她仿佛见到天边神光,要将她收纳归去。
  她倒在了一双疾驰的臂弯里。

  逐三七

    一汩气流,温而不淡,热而不炙,在背心处缓缓注入,绵延四肢百骸,包裹住宛若浸在冰水内的五脏六腑,将其间的寒气,一点点驱赶,一点点排挤,一点点消融……“下针。”
  沉睡在黑暗中的意识一栗:这个声音……“先刺百会、神庭、太阳,数三收针,再至晴明,数五收针。”
  “……这个,关先生,这些可都是生死重穴,你确定要我如此下针?”
  “下针。”
  “说好了,你怀里这个人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出了事我不……”
  “下针。”
  “下就下!”
  隐隐的刺痛,传至意识,她想醒,又懒醒,然后……“行了,你将我带的药碗按疗效拿给那些伤病者服了,出去罢。”
  “你真当我是使唤婆子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没有我在这守着隐岳,她早就……行行行,我出去,不必相送!”
  她笑,至少在属于自己的混沌里,笑了。若有时机,真相问问四位师父,他们一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为何会如此畏惧一个如玉般温润的男人……“月儿……”
  她一瑟。
  “月儿,醒了对罢?不睁开眼,是不愿看到我?还是不希望看得到是我?”
  她撇嘴。这个人,绝对不适合扮演哀愁。
  “月儿,你若不醒,我便……”
  便如何?她提了提鼻尖,不信他能拿她如何。
  “月儿,当真不醒?”
  不醒,不醒,看你能奈何?
  “唉,月儿这般的不乖,我只得罚你了……”
  罚?要如何罚……嗯?!
  温软的唇揉上她的苍白柔软,轻轻施压,缓缓摩挲,轻怜蜜爱。
  “先生……”她长睫颤动,美眸启开。
  “醒了?”他唇上勾出一抹满意笑弧,犹贪恋连给几下啄吻。
  她定定凝视着他。
  生死大关的徘徊,阴阳两界的交困,她曾以为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在那样时刻,她相见的人,只有一个而已。
  “先生……”她抬指,抹过他的额际。“先生,我爱你……”这一辈子,她或许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她能爱想爱的人,只是他。
  “好动人的告白。”他唇角上扬,两臂将这个纤细娇躯紧锁向胸口。“我也是,月儿。”
  ————————————————————————————————————————
    我也是?我也是……什么?或者,压根不曾出现过这几个字?
  拥着厚软毛毡,啜着滚谈热水,想着昨夜似醒非醒之间的耳语,樊隐岳乍疑乍幻。
  “隐岳,吃饭了。”乔三娘端一碗粥进,且恩师姿态十足地欲以匙相喂,却被她家得意弟子不领情地避过。“不吃?”
  “……先生呢?”
  乔三娘眼瞳坏坏转了一圈,本想调侃一句,但见这娃儿能与外面雪光相媲的苍白脸色,忍了忍,本本分分道:“去找故交了。”
  “故交?”
  “对故交。我知道你一定会奇怪,我也奇怪呐。我问他,这方圆百里都不见个人影存在,你到哪里找劳什子故交。他居然告诉我,我找不到,是因为我不是他。隐岳你听听,这话能听么?他竟还告诉我,他有几个故友朋友隐居在距这边三十里的无山谷,如果得是邓玄学,一定能看得出端倪。”
  樊隐岳顿悟,“隐居者是奇门高人。”
  “是这个意思?”乔三娘啐一声。“有什么了不起,如果得是邓玄学,隐岳你能挺到这时?就算他关先生得再快,也看不到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了!”
  “三师父一直跟着隐岳么?”
  “那是当然!”
  “为什么?”
  “为什么?”乔三娘圆眸圆睁。“你还敢问为什么?如果不是关峙逼着,你当咱们乐意呢?跟你吃风吃沙还要挨冷受凉,要不是看在你好歹能替咱们出一口气的份上,咱们说什么也不会听那个关峙摆布!”
  好罢,这个话题不讨人欢喜。“师父们这一路跟着隐岳,晚上住在那里?”
  “以你大师父的轻功,和三师父我的迭魂香,要借宿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军营里有现成的帐篷,还怕我们没有地方落脚?”乔三娘好不得意。
  “……辛苦了。”这几位师父强韧得惊人,只有在关峙面前时,才是落得下风的一方罢?
  “你这会儿身子还在虚着,喝了这碗粥,一刻钟后服药,然后睡上一觉。等你好得利索了,替我向关峙讨一个明白。”
  “……什么?”
  “就是……”乔三娘面现忸怩。“他为你治病时所用的那个针法,用得是那门哪派的疗法,有没有一个响亮名号?”
  “没有什么响亮名号。”替答的,是踱进帐的关峙。“那针法,须有我的内力作为辅承,纵算将针法细细讲给你,也无济于事。”
  言间,他坐上榻侧,凝眸细细端量樊隐岳面色,“胸口还感觉有郁气堵塞么?”
  她摇首,尚不知如何卡式第一字时,突见他身后的三娘攒眉眙目、一脸气恼地举拳对他后脑狠狠虚晃了几势,遂忍俊不禁。
  关峙睬不见背后情状,唯见眼前人儿犀弧微露,不由也随之浅哂。“笑能升清降浊,多笑,对你是好的。”
  她反而敛去笑意,道:“先生只说我,自己又何尝常笑着?”
  “说得好。”他探手抓出她怀内毛毡,舒展开平铺在榻,揽起她置放其上。
  “……做什么?”这情形,很容易令人向异处联想,但她绝不会以为他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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