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深宫嫡女-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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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您醒了。”
“我未曾睡着。”蓝老太太脸色淡淡,又问了一次,“你方才笑什么。”
如瑾回过神来,言语也变得流利了些:“孙女听外头小贩叫卖颇为有趣,想来寻常百姓人家生活劳碌,却也有他们的乐趣在。”
蓝老太太笑了:“是为这个。”
这话说得颇有弦外之音,加上方才的眼神,如瑾不敢随意接话,只低头笑笑。
蓝老太太停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说道:“那混账贼子前日在府衙牢里死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如瑾却知道说的是谁,这消息她先前也知道,此时听祖母骤然提起,不知所为何事,只得默默听着。
“他死前叫嚷了一些话,牢头听了就着人报进府来。”蓝老太太一面说,一面看着如瑾玉般美好的脸孔,“人之将死,大多所言非虚,有些事再不说也就来不及说了,你可知她说了什么?”
语气渐渐严厉起来,如瑾愕然抬头看了祖母一眼,又恭谨地低下头去:“贼人妄语,非闺中女子可问可听,祖母若不说,孙女绝不多问一句。祖母若说,许是牵连到那日四方亭中诬陷之事,祖母怕孙女委屈自伤所以加以劝解的缘故。不过此事本就是子虚乌有,孙女行正做直,自不怕小人构陷,孙女无事,请祖母放心。只是此事涉及家族声名,如今贼人毙命,想是天道昭彰,不肯损我蓝家。”
蓝老太太沉默地听完,眼中锐光一点一点隐退在眸底深处,嘴角笑意也渐渐消失,恢复了日常神色,半晌后吩咐如意:“倒茶来润润嗓子。”
一旁小心翼翼听着的如意连忙从温笼中提了茶壶出来,在小巧的青瓷万寿盅里倒了热腾腾的茶水,给蓝老太太和如瑾各上了一盅。
马车已经出城,坚硬的铁掌踏在泥泞土路上,没有了方才的清脆声响。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滴滴答答打在车顶车壁,本就氤氲的空气又湿了几分。
如瑾静静的呼吸,将一呼一吸都尽量拉的绵长,平复急跳的心。仔细回想蓝老太太近日言行,那夜对蓝如琳的不留情面,今早启程前对张氏若有若无的试探,以及,方才那机锋暗藏的问话。
这位侯府里最尊贵的老封君,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想做什么?
050山寺佛光
如瑾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思量着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赶走范嬷嬷、惩罚院中奴婢的那次,行事颇为激烈,失了大家女眷的风范,亦有不能容人之嫌,现如今想来是过于急切了些,然而当时心境难平,刚刚经历生死忧愤的惨痛,脑海中全是潋华宫里血红色的萧瑟,哪会有什么平和的心境。
不过,虽急切,却没有错处。至于后来对身边奴婢的奖惩处置,以及对碧桃、红橘等人的或用或贬,想来老太太是知道的,既然未置可否,也就是一定程度的默许。再到四方亭一事
行得凶险了些,所用之人并非万无一失的体己,莫非是在钱嬷嬷等人的严查之下,有谁露了破绽?
如瑾藏在衣袖中的手暗暗收紧,低垂的眼眸闪过倔强之光。
就算露了破绽又怎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做了,绝不后悔。
出神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如瑾只觉略略沉思了一小会,耳中听得的马蹄声已经恢复了清脆。城门通往山寺的泥泞道路已经走过,石佛山下道路铺了平整的石板,一直通往半山腰的幽深庙宇。
时辰掐得刚刚好,蓝府的马车停在寺前空地上的时候,恰好有早起的沙弥开了山门。
“阿弥陀佛,施主又是这般准时,今日佛前第一柱香非施主莫属。”
丫鬟们撑了伞,如瑾带了四边垂纱的风帽,扶着蓝老太太走下马车。老人家笑容满脸,合掌为礼:“劳烦师傅带路。”
沙弥微笑着在前引路,如瑾陪在老太太身边,款步踏过山寺朱红色的门槛。浓厚的檀香气息铺面而来,夹着雨中混杂青草香的泥土味道,飘摇恍若一梦。
是第二次走进这座禅寺了。上一次还是前世的时候,骤然当选宫嫔,跟着长辈过来上香,求菩萨保佑日后宫中的平安顺遂。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满殿香烟袅袅,佛祖在烟雾之后看不清面容。
母亲郑重地告诉她不能直视神佛之像,不然会被怪罪的,许的愿求的签也就不灵了,所以她未曾仔细看得那盘膝而坐的佛祖到底是何神色。
是悲悯的笑着吗,笑她在宫中那些寂寞又混乱的日子,笑那烟云一般的恩宠,笑她的愚钝,笑潋华宫里那样凄惨的结局。
“阿弥陀佛,蓝老太君经年虔诚如一日,佛祖有灵,必有所感。”殿门口迎接的智清方丈一声佛号,将如瑾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
远方天际透出微微的光亮,并不明朗,灰蒙蒙的依然阴着天。正殿两旁栽种的翠竹被殿中烛光照着,投下斑驳的晃动的影。有刚做完早课的僧人从大殿侧门鱼贯而出,脚步无声而沉静,一袭袭灰衫黄衫飘然而去,渐渐消失在清晨细碎的雨里。
蓝老太太和智清方丈笑着对谈几句,先后踏入空无一人的殿中。方丈身后的年轻僧人将点好的香烛递过来,老太太双手接过恭敬跪下,在金色蒲团上三叩九拜,潜心祝颂。
如瑾除下风帽跟着跪了,依样行礼完毕,缓缓抬起头来,一直抬到能看见高高在上的佛像面孔为之。已有几百年历史的石佛端然盘坐,手绽莲花,眉目含笑,垂下的眼眸似正与如瑾对视。
有知事的婆子在后头悄声提醒:“三姑娘,直视佛祖是不恭。”
如瑾恍若未闻,只管看着。笑得这样慈悲,仿佛真有神灵附着其上。她以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直到死。
死了,经过那样匪夷所思的事,也就不由得不信了,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明执掌天地?不然怎会有她这样偷天换日的重生?
一旁陪伴的智清方丈正在闭目念诵平安经文,并不知道如瑾的无礼直视,他身后的年轻僧人倒是看见了,也只不过宽容一笑。
似是感觉到年轻僧人的目光,如瑾转目望去,正好对上僧人平和清澈的眼睛,是常年修佛才能有的从容镇定。仿佛一株花,一阵风,一方天光云影,一场雪落春来,如瑾只觉撞进了一个自成一体的天地之中,连殿中有些浓重的檀香都变得轻柔了。
仔细看时,僧人的面容却是平常人的样子,并不如何俊朗出众,然而眉宇间淡然出尘的气质,包容宽和的目光,只让人觉得他与众不同。
如瑾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冲僧人歉然笑了笑,重新转头向佛,又随着祖母垂首跪拜了一回。
方丈念诵的经文告一段落,蓝老太太大拜起身,笑着道谢:“有劳方丈。”
平日里进香的习惯,礼佛完毕老太太会随方丈去后院禅房讲经,这次也不例外,智清方丈引着众人朝后行去。正殿侧后方有一个前后三进的小小院落,单为身份贵重的香客们歇脚用的,因为蓝老太太常来上香,每当她来,这院子就不接待别的香客了。
进了小院禅房,方丈与蓝老太太落座,年轻僧人奉茶后侍立一旁,如瑾也立在老太太身后,随行的丫鬟婆子们都在门外廊下等候,房门开着,随时可以听候传唤。
蓝老太太接了茶谢过,见智清贴身伺候的换了人,笑问道:“是方丈座下哪位弟子,以前未曾见过。”
那僧人躬身合掌:“小僧照幻,师从平州鸿源寺诫清法师,恩师仙去,特嘱弟子前来听从智清师叔教诲。”
智清方丈笑道:“他是诫清师兄晚年最后一个弟子,极有慧根的。”
蓝老太太恍然:“原来是诫清法师高徒,久闻法师大名,可惜未曾得见,法师竟这样早就去了。”
两人聊了一会,天光越发亮了,屋中烛火已熄。智清拿了经文来准备开讲,蓝老太太转头吩咐如瑾:“你素日不看佛经,此时想必也听不进去,不如去隔壁歇着,你便宜,我也能认真听经。”
老太太的习惯,听经时不喜身边有人打扰,往日带蓝如琳来也是将她打发出去,如瑾虽有些听经的意思,但也不得不答应下来,行礼退出了房间。
雨还在下着,丫鬟婆子们都侍立在廊下,无事可做的缘故,大多呆呆地看着雨点打在地上。见如瑾出来,碧桃和青苹迎上来问:“姑娘可要去歇歇?隔壁禅房很干净,今日起得太早,暂且眯一会去罢。”
如瑾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色,觉得有些闷,摇头道:“在外头吧,左右这院子里只咱们一家,看看雨景也不错。”说着廊下走了出去,伸手去碰那被雨水洗过的花叶子。青苹连忙撑了伞,于是如瑾耳中就充满了噼噼啪啪雨打伞面的声响。
小院收拾得颇为干净,花木也种了很多,这一丛那一丛的从前院直连到后院去。如瑾一路走一路看,心情也渐渐舒缓下来,不知不觉从第一进院落走进了最后一进。
院墙外有几枝细碎的樱红色的花朵伸进来,在雨中越发娇艳可人。天地间一片灰暗,这几枝花就更显得难得。如瑾一时看住,停在那里,站在伞下静静与花相对。
有风吹来,墙角的小角门未曾锁上,吱吱呀呀地响,在风里微微晃动。
“姑娘,风有些大了,吹得雨直往人身上扑,伞都挡不住呢,咱们去屋里吧,或者在廊下站着也好些。”青苹劝道。
如瑾看风将枝条吹得摇摇摆摆,那些细碎的小花快要经受不住似的,心中微微叹息。
猛然一阵风大,角门终于被吹得洞开了,啪地一声重重打在墙壁上。骤然的声响惊了如瑾一跳,不免朝那边看去。
这一看,却是怔了。
051禅院偶遇
也许是天光太暗蒙了视线,也许是雨密风急乱了心神,也许,是这山间禅寺到处弥漫的檀香气味恍惚了人的神思
天青色的十八股竹骨纸伞被吹打的啪啪作响,如瑾听着自己的心跳也随着雨打伞面的声音急促起来。远方天际划过长蛇一般的白光,有闷雷隆隆由远及近,轰然炸响在本已平静多日的心湖。
“皇”
如瑾嗓子发紧,涩哑得厉害,两个字呐呐回转在唇舌之间,只吐出了一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后一个字,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角门外石砖砌成的山间小径上,玉冠束发的乌衣男子擎伞而立,衣袂翻飞在风里,人却站得笔直,一如几步外挺拔向天的青叶苍竹。他侧对着这边,身前跪着一人似正在回禀什么,隔得远,声音低,什么也听不到。
但也无需听到,如瑾的全副心神都被那道侧影夺去,怔在当地,整个身子都僵了。
似也被这边角门的撞击声吸引,男子转头看过来,刀削斧刻一般深邃的轮廓就转成了剑眉宽额的脸,与如瑾记忆深处蒙了尘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化作一柄利刃,重重扎在心头。
那张她此生再也不想见到的脸!
心头大震,如瑾一阵恍惚,不由拼命眨动双眼,想将几丈之外的人看得再清楚些。怎么可能,怎可能是那个人那样尊贵的身份,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为何这样像
如瑾拼命眨着眼睛,想透过雨丝坠成的帘幕,将前方之人看得再清楚些。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青苹发现如瑾脸色骤然转白,身子也踉跄着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
碧桃顺着如瑾的目光看出去,也发现了那雨中擎伞的男子,不由吃了一惊。那样好看英俊的人,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她转瞬回过神来,看看如瑾带着一丝惊惧的惨白的脸,忙匆匆跑过去将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