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科幻小说精选 (一)-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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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里斯说:“我思考问题的速度太慢,现在我知道了爱德华·布卢姆是怎么死的了。如果我有时间去思考的话,当时我就会知道了。爱德华告诉我们说,台球会在球桌的小孔上方慢慢升起来,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如此!”
“可怜的爱德华,”普里斯接着说道,“他成功地把台球的重量和它所受的重力都减到了零。可是任何一种处于那种状态下的物体都只可能有一种结果:以光的速度运动!那个台球击中爱德华·布卢姆的时候,正以每秒大约三十公里的速度在飞行。
“幸运的是我们是在乡下那座大楼的顶层,如果我们是在城里的话,台球可能会穿过其它的建筑物,可能会有其他许多人因此而丧命。
“那个台球一定还在以接近光的速度在宇宙中运行,它会一直这样运行下去,直到撞上一个足够大足够厚的物体它才会停下来。即便如此,它也会在那个物体上留下一个大坑的。”
“我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被台球击中吧,普里斯先生?”我问道。
“是的,它击中爱德华完全是碰巧的。”普里斯回答说。
这个碰巧所导致的结果就是普里斯先生现在掌管着布卢姆那个庞大的商业公司。很快,普里斯就会像布卢姆昔日那样有名又有财了。
我看了电视摄像师摄下的镜头,反复看了好几遍。我知道——几乎就在普里斯击杆的同时,那个台球就已经对准布卢姆的心脏了。
布卢姆的死是出于一次意外事故吗?——还是应该说,他是被谋杀的?
詹姆斯·普里斯真是一名优秀的台球好手。
——(完)——
太阳的故事
雷·布雷德伯里 著
“准备好了吗?”
“好了。”
“现在吗?”
“很快了。”
“科学家们真的知道吗?就在今天,对不对?”
“看呀,看呀,你自己看!”
孩子们紧贴在一起,像许许多多玫瑰,又像许许多多小草,混杂在一起,探出头凝视那躲藏着的太阳。
下着雨。
雨下了七年了。无数的日子里,雨一刻不停地下着。有时雨声轰响,大雨倾盆;有时下些阵雨,雨点好似甜蜜的水晶;有时暴雨来临,声如雷鸣,好像潮水扑上岛屿,森林无数次被冲毁,又无数次重新长了出来,等待下一次的毁灭。这就是金星上永远的生活方式,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学堂。这些孩子的父母是太空人,他们来到这颗雨下个不停的星球,建立文明,顽强地生存下去。
“要停了,要停了!”
“是呀,是呀!”
玛格特站得离他们远远的。这些孩子不记得曾有过一段日子,那时不像现在,雨下呀下呀下个不停。他们都只九岁,就算七年前有那么一天,太阳出来一个小时,把脸儿转向目瞪口呆的世界,他们也不记得了。有时,晚上玛格特会听到其他孩子在回忆中微动,她知道他们在做梦,想起了黄金、黄蜡或者一枚大得可以买下全世界的硬币。她知道他们认为自己记得那种温暖,它就像是一道红晕,出现在脸上、身体上以及胳膊、腿和颤抖的双手上。但之后他们便会惊醒,因为他们听到敲击的鼓声,从屋顶上不断滴落下来的亮晶晶的球链发出的声响,走路声,花园里的声响,森林里的声音,然后他们的梦便消失了。
昨天一整天上课时他们读到的都是有关太阳的故事,关于它怎么像一个柠檬,还有它多么热。他们还写了些小故事、散文或者诗。
我想太阳是朵花,
只开一会儿就谢啦。
那是玛格特的诗。在宁静的教室里,她用一种平静的声调读着。这时,外面雨正在不停地下。
“哦,你不会那样写吧!”一个男孩抗议道。
“不,”玛格特说,“我是那样写的。”
“威廉!”老师干预了。
但这些都是昨天的事了。现在雨下得越来越小,孩子们都挤在又大又厚的窗前。
“老师在哪儿?”
“她马上就来。”
“她最好快点儿,我们会错过的!”
他们激动不已,像是兴奋的轮子上弄乱了的辐条。
玛格特孤零零地站着。她是个非常柔弱的女孩,看起来像是在雨中迷失了很多年,雨水冲掉了她眼中的湛蓝、唇上的红润和发丝的金黄。她是像册中一张尘封的旧照片,早已退色。说话时,她的声音活像是从鬼魂口中幽幽吐出。她远远地站着,瞪视着窗外的雨和那又湿又吵的世界。
“你在看什么?”威廉问。
玛格特没有回答。
“别人跟你讲话要回答。”威廉使劲推了她一下。但她没动,或者不如说,她只是让自己被推动了,仅此而已。
孩子们从玛格特身边悄然走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感到他们离开了。这都是因为她从不和他们在地下城那充满回声的隧道中玩耍。如果他们逗弄她,她只在他们身后眨着眼,却不跟上来。当全班唱着歌颂幸福的歌做着游戏时,她几乎都不张嘴。只有当他们唱到有关太阳和夏天的歌时,她才动动唇。而这时,她的眼睛是望着铁栅窗的。
当然,她犯下的最大罪行是她5年前才从地球来到这里。她说她记得太阳和天空的样子,那时她四岁,住在俄亥俄州。而其他孩子呢,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金星上,上次太阳出来时,他们才两岁,他们早已忘记了太阳的颜色和热量以及它的真实情况。但玛格特记得。
“太阳就像枚硬币。”一次她闭着眼说。
“不,不是的!”孩子们叫道。
“它就像炉子里的火。”她又说。
“撒谎,你不记得了!”其他孩子叫道。
但她记得。她静静地站着,离他们远远的,凝视着雕花窗棂。一个月前,她曾拒绝在学校浴室淋浴。她的手紧护住头和耳朵,尖叫着不让水碰到她。那之后,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其他孩子也知道了她的奇怪之处,离她远远的。
据说玛格特的父母打算明年将她带回地球去。他们说这么做对她非常重要,尽管这意味着他们要损失很多钱。其他孩子因为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原因恨她。他们恨她雪一般苍白的脸,她那有所期待的沉默,她的瘦弱以及她可能拥有的未来。
“走开!”威廉又狠狠地推了她一下,“你在等什么?”
然后,她第一次转过身来看着他。她所期待的全写在眼里了。
“喂,别在这儿等!”威廉狂暴地说,“你什么也看不到的!”
她的嘴唇动了动。
“什么也看不到!”他叫道,“这只是个玩笑,对吗?”他问其他孩子,“今天什么也不会发生,是不是?”
他冲其他人眨着眼,然后大家都明白了。大伙大笑着摇头:“什么也不会发生的!什么也不会!”
“噢,但是……”玛格特轻声说,双眼显得那么无助,“但就在今天,科学家们预报说,他们说,他们知道,太阳……”
“全都是开玩笑!”威廉说,粗暴地抓住她,“喂,伙计们,老师来以前,把她关到柜子里去吧。”
他们上来围住了她,不顾她又是抗议又是哀求最后还哭了。他们抓住她,推着她穿过隧道,进入一个房间,把她关进柜子。他们用力关上柜门,把门锁好。他们站在那儿,看着门,看着它因她的捶打和撞击而颤动。然后他们笑着走出房间,回到隧道里。这时,老师来了。
“孩子们,准备好了吗?”老师看了看表。
“是的!”大家齐声回答。
“都来了吗?”
“是!”
雨下得更小了。
孩子们挤到大门口。
雨停了。
现在就像是在看一部有关雪崩、龙卷风、飓风、火山爆发,总而言之是不好的东西的电影时,音响设备出了故障,于是声音变得模糊,最后一切声响都消灭了,所有噪声、回音和雷鸣都不见了。之后,像是把那部影片的胶片从放映机中取出来,又插入一部平和的热带风光片,它可是既不抖又不震的。整个世界静止不动。这寂静无边无际,令人难以置信。你可以感到双耳被堵住或是完全失去了听觉。孩子们用手捂着耳朵,互相站得远远的。大门慢慢打开,他们闻到了那沉寂而期待着的世界的味道。
太阳是烧红的铜的颜色,非常大。它周围的天空是令人炫目的蓝瓷砖色。丛林像是被阳光烧着了,如同从诅咒中解放出来的孩子们冲出隧道,叫着喊着冲进了春天。
“不要走太远,”老师在后面叫道,“你们知道只有两小时。不想在外面被抓到吧。”
但他们只顾跑,把脸儿仰向天空,感受着太阳照在脸上的感觉,就像是一块温暖的烙铁;他们脱下夹克,让阳光照耀自己的双臂。
“比太阳灯还好,是不是?”
“好多了,好多了!”
孩子们停下来,站在覆盖着金星的巨大丛林中。甚至在你看着的时候,它一直都茂盛地在生长,从未停止过。它像个章鱼的窠,其间丛生着巨臂般的肉质野草,在这短暂的春天里摇摆开花。因为多年未见阳光,这片丛林呈现出橡皮与灰尘的颜色,呈现出石块,白色奶酪和墨水的颜色,呈现出月球的颜色。
孩子们在丛林辅成的地毯上散开,大声笑着,听见丛林在他们脚下叹息,吱吱作响,逐渐恢复了活力,再次复苏。他们在树丛中奔跑,他们滑倒在地,他们互相推搡,他们玩捉迷藏游戏。但大部分人只是斜睨着太阳,直到泪水从面颊上滑下来,他们伸手去够那金黄和令人惊异的蔚蓝,他们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倾听着令自己疑心置身于一片无声无息、寂然不动的神圣的海洋。他们观察一切,他们欣赏一切。然后,他们像从笼中逃出的动物一样,疯狂地围成圈又叫又跳,跑了一个小时都没打算停下。
然后——
跑着跑着一个孩子哭了起来。
大家都停住了。
女孩站在空旷处,伸出手来。
“噢,看呀,看呀。”她颤抖着说。
其他人小心地凑过去看她那只张开的手掌。
那只卷成杯状的手中,有一点雨滴。
看着那雨滴,她哭了起来。
他们静静地注视着天空。
“噢,噢。”
几滴冰凉的雨点落在他们的鼻头、脸颊和嘴上。太阳在一团雾后显得黯淡了许多。一阵风吹得他们顿生凉意。他们转过身,走回地下房屋,每个人的手都垂在身体两侧,笑容早已消失了。
一阵迅雷惊醒了他们。像台风来临前的叶子一样,他们互相推搡着,跑了起来。闪电亮光由远及近,十里,五里,一里,半里。一瞬间天空便如午夜般黑暗了。
他们在地下城的大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雨下得大起来。他们关上门,听到倾盆大雨落下来发出的巨大声响,无处不在,永不停息。
“还要等七年吗?”
“是的。七年。”
一个孩子轻叫了一声。
“玛格特!”
“什么?”
“她还在那个我们关她的柜子里呢。”
“玛格特。”他们就像是被人强迫似的站着,像一根根钉进地里的木桩。他们面面相觑,又躲开彼此的眼光。他们看看外面那不停地下着雨的世界,不敢对视,面孔严肃而苍白。他们看看自己的手脚,脸儿都埋下了。
“玛格特。”
一个女孩说:“那么……”
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