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南洋-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茫茫大海之中,他们被驱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域,这样奇怪的小岛和古老的船,很显然不可能有活人出现。那么那个穿龙袍的人是谁?淘海客一路越想越害怕,等回来报告时已经是魂不守舍了。
蛟爷听了伙计颠三倒四的话,心里也打起了鼓,依他看来,那应该是不知道年代的达官贵人出海时遭遇了不测,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海上居然能保存到现在。最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蛟爷带上几个人,上了小舢板,向那条龙船划了过去。
等离得船近了,蛟爷才发现船体上的木质材料其实早已被海水蚀透,没有解体是因为船体上结了厚厚一层珊瑚岩壳,颜色明丽鲜艳,看起来就有如一只珊瑚打造的巨船,难怪之前远远看去五彩缤纷,犹如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但在海上出现这样的东西,这种美却让人心生惧意。
待走进船的大客舱门口,果然见到了淘海客说的那龙袍人,蛟爷一眼看去,觉得那个人可能根本没死,他那充满了怒气的脸上,就连胡子都根根翘起,好像马上就会开口怒斥这些闯上船的人。
蛟爷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停步,小心的等了半天,那穿着龙袍的人仍然是那副威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时候蛟爷才大着胆子率先走到跟前,他伸手过去碰了碰龙袍人,入手冰凉,他才肯定眼前这个栩栩如生的人,其实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尸身竟然一直没有腐烂。
再向前走了一步,蛟爷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龙袍人的手中,抱着一只古色古香的匣子。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马上想到了见到阿娣时,手里拿着的那个奇怪的木匣。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有插嘴,静静的听蛟爷继续讲下去。
这只匣子,既然直到他死前的最后一刻还抱在怀里,那么显然非常重要。蛟爷抑制住内心的巨大好奇,没有去碰,而是先观察起周围。一圈下来,他才发现,龙袍人身前的长案上,还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墨迹新鲜欲滴,好像那龙袍人刚刚才书写完毕,正留待群臣欣赏的样子。蛟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长了脖子仔细看起这张纸上的内容。
原来,这个身着龙袍之人,生前正是大明帝国的第二任正统皇帝,开国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孙子惠帝朱允炆,史称建文帝。当年朱元璋死后,将帝位传给了朱允炆,可是他的叔父燕王朱棣不忿侄儿削藩,起兵反叛,杀入应天府,建文帝从应天府仓惶而逃,乘着这艘龙船逃往南海而去,然后却被篡了皇位的明成祖朱棣数次派出心腹太监郑和,一路追杀,数次逃得形势危急,慌不择路中,逃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后,从此再也没能驶出这片海域。
蛟爷看到这里,心中已经不再害怕,而是转为有些绝望,难道他们这一船人也会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吗?等他再往下看时,却发现这遗书的后半段另有转机。
纸上的前一段内容,主要是愤怒声讨了燕王朱棣篡权夺位的阴谋和罪行,后一半却话题一转,说起了他手中所持的古匣子。
关于这只匣子的来历,纸上没有详说,只简略提了一句是海上偶得。匣子里有一个神像,形状怪异,匣子内侧刻着有一句话:对神许愿,可解海上一切危难,但十五年后必须回到原地还愿,否则子孙无存。
建文帝在海上逃亡时日已久,从他所写文字中可以看出,他来到这片奇怪的海域之时,已经对不停的追杀逃亡厌倦已久,对复国之事早已不再报希望。虽然没有提到对匣子里的箴言是否相信,但心灰意冷的言语之间,倒是流露出对此地奇情美景的眷恋。
蛟爷看到面前栩栩如生的建文帝遗像,再想到整艘船上除他之外再无一个人。心中大概猜想到了结局:建文帝决意留在此地,不想再回世俗之间。手下仅剩的那些忠心臣子们纷纷跳海自尽,最后这艘船变成了建文帝一人的墓穴。
打开匣子后,果然如纸上所说,里面有一具形状诡异的神像,盒子里也有那句话。蛟爷他们毕竟只是一群普通人,没有那么多国仇家恨之类,一心只想回家。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胡乱用祭拜妈祖的方式,在神像前搞了个皈依的仪式。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但那种诡异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是真心信这个神像。
回到船上后,福昌号重新朝外开去,这一路上风暴全消。不久就驶出了这片海域。脱险后,蛟爷只当这是做了一场大梦。从此后再也不出远海,只在近海打渔。当年生了阿娣,更是逐渐忘了此事。
蛟爷安然脱险后,没有当回事,但随着日期临近,自己身上和阿娣身上都出现了很多反常的症状。久治不好之下,蛟爷终于记起当年的事,算一算,离当年的十五年之期就快要到了。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为什么蛟爷会把阿娣带在船上。可心里又有一个新的疑问,终于还是问道:“那当年和你一起下海的伙计,现在也有这样的症状么?”
蛟爷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的说道:“都死了。”
这句话虽然平淡,但我有些捉摸不透里面蕴含的含义,隐隐觉得背后应该有些故事,不过现在我不关心这个。我皱了皱眉头,刚刚蛟爷说的那些话对我冲击太大。一时之间我根本无法考虑真假,只能暂且当成是真的来想,这样的话,我还是有一些不解的地方。
“蛟爷,既然您是决定去还愿,那这和下南洋的目的不是冲突了么?”
“那片海域如果还在的话,就在下南洋的路上,估计再过三天我们就能到了。”
“那匣子里没有说怎么才算还愿,您准备到时候怎么做?”
蛟爷轻笑了一声,语气沧桑:“神佛的东西,哪有那么好还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还想继续问,却听见货舱门打开了,一个淘海客探头进来:“蛟爷,咱们可能快到花屿了,澎湖岛上不知道有没有日军海防舰,我们要不要绕道避一避?”
蛟爷伸手在地上一撑,对我说道:“闽生,我去舵盘室看看。该说的都告诉你了,阿娣的病就交给你了。我也不要你现在就彻底治好她,至少在到那地方之前,不要让她太难受了。”
我回到密舱里,蛟爷好像真的对我很信任了,至少放心我和阿娣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那女孩似乎有点害羞,看见我一个人下来,脸有些红。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在尴尬中,就听头顶上的底舱里,有个淘海客正在说话,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字字句句听得清楚明白。
淘海客小声喊:“什么事?奎哥!”
奎哥同样压低了声音道:“蛟爷又在下面?”
淘海客说:“让钟头纤给叫到舵盘室里去了。”
等了一下,奎哥又追问道:“我看那压舱石放在一边,又是哪个不怕死的跑到下面去了?”
淘海客回答道:“就是这两天老惹事的那个拍花子,蛟爷让那个小白脸儿给小姐治病。”'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奎哥声音忽然大了一点:“干他姥母,原来就是那个大麻烦,他拐来的那个小娘儿们现在在鱼舱里闹得可欢了,还找到我头上问我要人来了。”
淘海客咳了一声:“要不,干脆把那个小娘皮丢到海里去算了,从上船起就因为这个小娘皮搞了多少事。”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顿时魂飞魄散,心里明白他们说的小娘儿们肯定就是阿惠,一定是阿惠在船上找不到我,以为我被蛟爷丢到海里去了,因此才吵闹的吧?我正想要大声说话,央求奎哥别难为她一个女人,但是头顶上的人突然又说起话来,小声道:“奎哥,那咱们下手前,能不能拿那个骚娘儿们给咱们几个爽爽?”
我顿时握紧了拳头,想要出去救阿惠,却听奎哥小声的呵斥:“你想死啊!过几天到了马尼拉,发了工钱上岸随便你怎么逍遥,在船上坏了蛟爷的规矩,你有几条命?”这才止住了拼命的念头,而听了奎哥与淘海人的秘密交谈,我突然醒悟了一些事。
难怪这个女孩对我不理不睬态度这样古怪。
原来她早就认得我的声音。
第十七章 古怪病症
底舱下的这个密舱,应该是改造福昌号的时候,仿照了那些西洋大帆船的工艺,使得底舱的高度要比普通艚船高一些,这样才能方便船只操控。但我并不知道,当初造船的人,为什么要在底舱里隔一层密舱出来。这座密舱上大下小,因此就有了聚敛声音的效果,鱼舱底舱里的一切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小声的悄悄话和叹息声也都声声入耳。
想来,上次我和阿惠到底舱来她帮我擦药酒的事并不是做梦了。我们对底舱的好奇肯定让这个女孩全都听了去。
谁也没料到隔着舱板会有一间无人知晓的密舱。所以我进来后一开口,女孩应该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时辰到了,我取了针,跟着一言不发的蛟爷爬上底舱,出来之后,才发现有两个淘海客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守着。我对他们拱了拱手,转身大呼一口长气,这才发现天竟然已经亮了,我熬过了一夜,呼吸着上面的空气,虽然咸腥难闻,但还是让我有一种从阴冥地府返回人间的感觉。
那个阿娣带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我一时间还难以消化那样诡异的情况,正要回船舱休息一番,突然头皮一跳,那幽幽的呻吟声又响了起来,跟着女孩子急促地叫了一声:“它又来了!”
几乎不用思考,我身前的蛟爷立刻跑了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患有黑寒病的病人,边跑边大喊道:“不好,暴风雨又要来了”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吼叫声:“二纤下帆,望台上的人赶紧下来,灿富,快去掌舵盘!”
我也跟着跑了上去,就看见无比灵异地,蛟爷前一秒说要来暴风雨,下一秒风暴就真来了。刚刚还遍布朝霞的天空,现在已经压下一团团厚重的黑云,深蓝色的海水变成了诡异的颜色,那种颜色就像有人在海面清洗一大匹五彩丝绸,而丝绸全都铺开了一样。再往天望去,那些翻卷的乌云,居然像花朵开放一样一层层不停翻开,似乎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望着它们陌生的样子神思恍惚——难道我们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就听见从东南方向的海底传来剧烈的异响,那是一种令人无法想象和形容的声音,像是峰峦突然崩坍发的轰鸣,像是心脏狂跳发出咚咚闷响放大了一百倍,又像是巨人行走在海底撞断了无数的礁柱。那种巨大的撞击震动之声几欲震裂耳膜,深不可测的大海掀起巨大海浪,福昌号疯狂地颠簸起来,我死死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浑身的骨头几乎被抖散了架。
我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周围乱成一片,在淘海客们紧张的吆喝声中,我听见船身不断发出密集的哆哆声。这是什么情况?是船要裂开了吗?我勉强趴在船舷上一看,只见数不清的鱼惊慌失措地从东南方向往船尾的方向疯狂逃窜,慌不择路地撞在船身上,发出哆哆的声音。
我稍微放心了些,鱼群想必撼动不了好似铁打的福昌号,正要站直些,一声响亮得好像撕裂布匹的声音响起,深沉的海面马上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撕开了口子一样,一股森冷的海水硬生生裂了开来,被抛上半空直通通地砸向福昌号,一时间大船向右倾倒,甲板上的重物全都被漂了起来。
这一下我整个附在了船舷上,差点摔了下去,手上一下几乎脱力,立刻惊出一身冷汗。等定了神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