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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下南洋-第28部分

小说: 下南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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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雾气来的那么莫名其妙,和那些奇怪风浪一样,很难不让人那么联想。不过,我不敢确定,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对阿娣是一种很大的伤害。而且蛟爷也不允许。我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起什么纷争。

我没有再做什么举动,只是安静的等着,一边祈祷,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在迷雾中的时间过的极其枯燥,人就是这样,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感觉一分一秒都极其难捱。无聊中我开始有意计算时间,方法很简单,就是默念一些药方。以前叔父考教我时经常用的一个方式就是让我背药方,一炷香的时间背上来二十个是合格,差一个或者说错了一味药就抽一个板子,那时候总觉得一炷香的时间太快,总是背上十几个就烧完了,为此没少挨打。

但在这时,时间仿佛已经停顿了。我前所未有地仔细缓慢地背着药方,不是简单的把名字念出来而已,而是在脑海里一笔一划写下各味药的名字,剂量,还有其他注释。只要写错了一个笔画,我就会重新计算。很快,我就陷入到忘我认真的境界里去,每背下一个方子,就弯下一根左手的手指,五根手指都记满了,就用右手的指甲在旁边的木头上刻一道划痕。

我麻木的背着方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所知道的那些药方已经被我默写了无数遍,直到这种机械的动作让我再也无法忍受,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的心情,就开始低头数起划痕来。我数的很慢且非常仔细。一连数了三遍,发现一共有62道。

抬头看了看,入目之处依然是一片灰暗,我的心里有些绝望。

之前我怕失去时间的概念我会产生错觉,所以特地选择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写,就算按照叔父原来对我的要求,背出20个方子算是一炷香,差不多四柱香就是一个时辰。那么这62道划痕代表了至少12柱香,也就是起码3个时辰。

这么久过去了,天早就已经应该大亮了,可我们周围,那浓重有如实质的雾依然粘稠的包裹着我们,抬头努力看去,比起之前好像只多了一点点亮光而已。我说不好是真的太阳已经出来了,还是因为这妖异的雾气把我们依然裹在其中,已经没有日和夜的分别了。

全叔他们显然没有我这么好的耐心来计算时间,我默写方子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轻声聊天,后来停歇了一阵子,时不时问我过了多久。现在虽然我不确定到底过了多久,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已经有点按捺不住,只是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后来见我停下,七哥就道:“闽生,东西要重新分过,蛟爷让你和我带头一起盘点船上剩下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东西能做个竖桨。”

我点点头站起来,和其他淘海客一起翻找起船上可用的东西,翻找的过程中,七哥忽然小声问道:“闽生,你说实话,这雾是不是和那个小姑娘有关?”

我心里一哆嗦,看了看其他人,觉得不方便在淘海客面前说阿娣的古怪,就也小声道:“我不知道,也许有关。”'Zei8。Com电子书下载:。 '

七哥停了一下,继续翻找着,小声道:“你是唯一的大夫,你就说,假使是那个丫头引起的,你能不能治好?”

我有点不安起来,支支吾吾道:“不敢肯定,但是既然之前我能压住风浪,我想应该赢面很大。”

他听完就点头,神色若有所思,我就问道:“你想干什么?”

“现在还说不好。”他面色说不出的奇怪,想了想,继续整理东西。说道:“你别管这些,先整个桨出来,看看能不能划出去再说。”说着就走开了。

我看着他,走向船尾开始整理,看他似乎没有找蛟爷的意思,才慢慢的放松下来,跟着他后面一边整理,,但是我明白,这种僵持,持续不了多久了。

经过仔细的盘点,船上的家当一共有:密舱前面船首位置的淡水舱里还剩下有十五分之一的淡水,所幸的是,密封的淡水舱没有被雨水、血水和海水污染,大概还够七个人一天一杯喝十多天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刀鱼,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除了食物和水之外,另外还有阿娣的饭碗两个,已经被用来制作成了船帆的床单一条,它正带领着我们离开那片遇上日本人巡逻艇的海域,往哪儿去却说不准,因为我们没有舵盘,只能顺风飘荡;倒是死掉的邱守雄留下的小皮箱还在船上;武器倒是不缺,鱼棱也就是长鱼叉有两条,匕首二把;我随身带的藤箱一个,里面有些制好的丸药,以及一些衣服,大部分已经分给他们了,此外还有银针盒一个,里面有银针数十根;另外还有火柴两盒。其他的没用东西,比如银元和钞票若干,现在这些玩意儿没有一个人会去多看一眼。最后,就是还没有扔下去的七八块压舱石,船头的舱板上,还留下了一只沉重的大铁锚。

这些东西里没有任何一件可以用来做桨,七哥用一些烂木板和鱼梭,做了一只小小的“桨”,尝试着划了一下,发现在水中根本承不了力,划了几下,木板便会脱落,船几乎没有任何的方向变动。这做桨的想法,就此彻底破产了。

我万分沮丧,再看见全叔他们的眼神开始不加掩饰的盯向蛟爷怀中的阿娣时,我知道船上的安静即将被打破了。

第一个打破平静的是全叔,好像是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终于积蓄够了足够的勇气,他来到蛟爷面前,开口对蛟爷说道:“蛟爷。”

蛟爷正在闭目养神,睁开了眼睛。全叔顿了顿,继续道:“这浓雾,会不会是阿娣……”

蛟爷抬起头,只是深深地瞪了他一眼,全叔就住了口,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就吞了一口唾沫,仿佛下了什么决定,很艰难地继续说道:“蛟爷,您该为这船上其他的人考虑一下……”

“住口!”蛟爷暴喝一声,说道:“阿娣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你们不要所有的事情都归到她头上。”

全叔支支吾吾道:“但是蛟爷,咱们被这雾困在这鬼地方已经这么久了,再等下去只有死啊!”

蛟爷并不看他,声调转缓:“这片雾是有些奇怪,但我们的船还在走。”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根长长的木条,伸向船舷外的海中,握着木条一端的手伸向全叔:“你自己感觉船是不是在动,有什么好担心的?”

全叔并没有接过木条,只是看这蛟爷道:“船是在走,但雾气一点也没有变化,很明显它也在跟着咱们走,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朝哪里走?说不定最后飘到日本区了。”

蛟爷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用力道:“这个季节洋流就是往菲律宾去的,运气好的话,只要顺着海流的方向漂流,福昌号就会到达南洋,只是这条床单当船帆太小了,恐怕最少也要二三十天才能到。你要担心的是,怎么让我们活到那个时候。”

他的伤腿虽然止住了血,但我没带着伤药,伤口只能一直红肿着,就算尽我所能,也只是让伤势恶化的速度减慢了一些。所以蛟爷一直是坐着。

我无法分辨蛟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全叔也僵在了那里,没有说话,船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而蛟爷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开口,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七哥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道:“既然蛟爷说得这么肯定,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先去叉点鱼。”说着,转身就走到船头了。

我松了口气,但是我的感觉却有点奇怪,刚才蛟爷的话,应该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个季节洋流就是往菲律宾去的,运气好的话,只要顺着海流的方向漂流,福昌号就会到达南洋,只是这条床单当船帆太小了,恐怕最少也要二三十天才能到。你要担心的是,怎么让我们活到那个时候。

蛟爷说了南洋,没有再提还愿的事情,看样子好像放弃了这个想法,我不由想起之前他说的事情,如果还愿的时间一过,不知道阿娣会变成什么样子。

比起被困,这件事情却是最让我焦虑的。

几天之后,我们已经逐渐习惯浓雾的伴随。它仿佛是在跟着我们的船走,虽然依然如影随形,但不再像开始时那么让我们惊恐。我们的视野范围不知何时已经能看到船外大概十丈左右的距离,这点距离对于好像没有尽头的大海简直是微不足道,但对于我们来说意义非凡,至少那种强烈的压抑感和方向感完全封闭的痛苦感觉减轻了很多。

之前我最为担心的食物和水的问题,在淘海客眼里,反而是不在话下的简单事情。七哥教会了我们使用鱼棱在海里叉鱼,船边的海里总是可以看到着各种各样的鱼儿,有的细如手指,大的足有大腿粗细,蛟爷告诉我们,这都算是小的,海里有许多鱼动辄上千斤。叉鱼是一个技术活,每每看到鱼儿就静静跟着船边游动,仿佛静止一样,但在朦胧的雾气中,一叉下去总是落空,蛟爷又告诉我们许多窍门,比如要往眼睛看到鱼的位置偏一点的地方扎下去,这样反而容易得手。

我学的比黑皮蔡和全叔要快的多,这两个家伙冒坏水捅人倒是厉害,但捕鱼这种事始终笨手笨脚的学不好,全叔有两次还差点把鱼叉给掉进水里去,被蛟爷大骂一顿。

很快七哥和我就成为船上捕鱼的主力,经常就是我们两个在拿鱼叉不停的叉鱼。我始终有一种极度不安全的感觉,这样努力打渔,只是想让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变得更有用,想努力成为船上不可或缺的一个角色。

而饮水的问题是蛟爷想出的办法,他让黑皮蔡把邱守雄的把那个精致的皮箱给拆了,用里面贴着的那层透明的油纸和船上存留下来那个阿娣的碗,利用炎热的天气,可以制造出一些淡水,这个办法让我心生佩服。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慢,一天也制不出一满碗水出来。不过好在船上人不多,又严格控制大家的饮水,再加上抓到的鱼大多是生吃,鱼肉里的汁液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干渴的感觉。

对于完全没有这种悲惨经历的我来说,其他一些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问题,反而是更加要命的。那就是船上的人的改变,信心和希望如双手捧起的水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流失,而一些我说不出来的情绪在悄悄滋生,也许是因为蛟爷那句奇怪的话,也许是因为钟的态度。

虽然蛟爷说我们一直这样顺着洋流走,一定能到达南洋,可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船到底漂流到了什么位置。我首先发现奇怪的地方就是这片海水,现在正是盛夏,但是海水却像刚融化的雪水一样冰冷,我们晒着太阳的地方热得流汗,贴近密舱底,就觉得冰冷。而且海水的颜色比经前见到的颜色要深很多,带着深沉的黑灰色,连海和周围的雾气颜色都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世界变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盯着海水看的久了,我会有一种错觉,我眼前看到的仿佛是一张版画。

我悄悄把我的感觉告诉了七哥,他说他和我的感觉一样,说完的时候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阿娣,这个姑娘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但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发高烧打滚,只是有时候会坐在船边,对着海面发呆。

让我觉得惊异的是,船上艰苦的生活仿佛没有对她产生太多的影响,甚至她的一头长发变的更黑更亮,看着她坐在船边面朝大海半浸在雾气里的背影,有一种让人心颤的妖异美感,仿佛她就是主宰面前这片灰暗海水的女神。

出事之后十天。出现了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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