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吴言-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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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小北坐在北方大学校园外一条小街一个雅静的茶馆里,一边喝茶一边漫无边际地说着话儿。小北说她上大学时常钻进这条小巷吃零食,这条小巷的小吃让她吃遍了。她说:“有一家的擀面皮特别好吃。本来蛇钻窟窿蛇知道,可我今天给你打传呼前,在街上走来走去找了很久,口水都流出来了,却没有找到!”小北说,她当时差点儿就要急哭了。
小北说这些话时,像个娇憨的孩子。我都仿佛能“看”到她当时找不着那家卖擀面皮的小饭馆时,那副惘然和着急的模样。
“我上学时也常在这条小街吃饭,怎么没有碰见你?”我这样说时,心生幻觉,仿佛小北正偎在我肩头,挽着我胳膊,在这条小街上走,在北方大学校园里微风中沙沙作响的梧桐树下走。小北向我撒娇,用纤细的手指头悄悄抠我手掌心……
小北说:“碰见才怪呢!你比我大六岁、高四级呢!”
我说:“大六岁有什么不好?据我广泛调研,夫妻之间最佳年龄构成就是男大出女六至八岁。这种年龄组合有三大好处:一是呵护感。男人总觉得拥在怀里的是个小妹妹,时时事事呵护着她。二是反差小。男人四十岁左右事业有成时,女人刚三十出头。男人最具魅力在四十岁左右,女人最解风情在三十岁左右。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成功人士挽着一个三十岁出头风情万种的妻子,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男人为啥四十岁左右离婚率高,就是因为妻子大都成黄脸婆了。三是爱情生活和谐。男人四十岁时,因事业有成,身体焕发出第二次青春,战斗力极强。女人三十出头,既不像二十多岁时在爱情生活中显出羞涩和抑制,不又像四十岁以后减弱和衰退,既放得开又收得拢,这叫强强联合。两人在一起,能不如胶似漆?”
小北已被我撩拨得秋波含情,春心荡漾,脸颊泛红。可她不甘束手就擒,瞥我一眼说:“鱼氏谬论!”这话明着在反驳我,却似在鼓励我,因此话语像夏日和煦的风儿一样,显得软绵绵的。在我听来,反有那种“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感觉。
“不是谬论——是鱼氏定理——鱼氏爱情定理!”我像一位愈斗愈勇的勇士,继续向小北美丽心灵的纵深地带挺进。
那天傍晚,我俩去了北方大学校园,去看了我们当年住的宿舍楼,站在宿舍楼下倾听了梧桐树叶沙沙的作响声。我俩沿着一条幽静的林间小道,走过来,再走过去,仿佛在追忆着一个青春的、已逝的梦!而青春的梦注定是易碎的——人生何尝不是易碎的呢?就像阎水拍局长说的,像一根粉笔头,刚写两下就写没了。生是偶然,死是必然。阎水拍局长简直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他的脑子里天生有一种哲学思维。其实人生还像一根火柴头,“咝”一声划过去,刚燃着,就熄了!
那天我们就这样随心所欲地聊着,或而伤感,或而激越。但无论伤感还是激越,总有一种和谐在。小北告诉我,这次同学聚会她可大出了风头,因为她给聚会赞助了三万块钱。她说,是那俩局长赞助的。聚会前他俩又给她打电话,问有啥办的事情没有?有啥票据没有?看来若不在他们那儿报销点什么,他们会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为了能让他们吃下饭睡着觉,小北那天将他俩各宰了一刀。她说了一个账号,他俩很快让各自的下属公司汇去一万五千块钱。那天小北说了账号后,他俩十分欣喜,因为小北终于开了“金口”,他们这些年的追索算是有了回应。那句话怎么说?吾将上下而求索!小北对我说:“鱼在河你们这些男人,为了追一个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瞎折腾?让他们求索去吧,反正有前面那句话挡着呢!”
小北这么说时,我将她说的“前面那句话”想了一下,乐了:那句话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么想着,我对小北说:“你这狠心的蹄子,这不是逼着俩老局长像屈原那样投江吗!”
小北说:“那倒不至于。”接着说,“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好玩?刀子宰在身上不痛反倒直乐。那天俩局长给我拨钱倒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有一个还对我说谢谢。搞得我纳罕半天,到底应该谁谢谁啊?”这妮子那天像在研究尼采的唯意志论、萨特的存在主义、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和罗素的数理逻辑一般,经过反复探索求证,终于找到了答案。她突然对我小声说:“鱼在河你说他们给我拨了钱,我是不是就应该以身相许?”
小北那天找到的这个答案将我逗乐了。仿佛她已和俩老局长“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哲学问题其实就是这样,答案原本十分简单,只是被那些面目可憎的哲学家搞玄虚了。
我那天和小北的谈话完全进入那种自由放松的状态。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在一本刊物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标题是《从同志说起》。文中有一个迂腐可笑的观点,认为广播电台和电视台播音员不应该将“听众同志”、“观众同志”改为“听众朋友”、“观众朋友”,文中有这样一句话:“难道听众观众都是朋友吗?难道各类敌人就不收听收看我们的广播电视吗?”看到这句话我心里怪不舒服。一说到“敌人”二字,就仿佛又回到“阶级斗争为纲”那个年代,似乎我们身边随处都潜伏着各类阶级敌人。我对小北说:“小北你说这样的观点有多可笑!”
小北道:“岂止是可笑,简直是可怕!”
还有两篇文章,一篇叫《辨小姐》,一篇叫《也辨小姐》。前一篇文章的观点是,改革开放以后,不应该将女性称作小姐,仍应称同志。后一篇文章的观点是,改革开放以后,可以将女性称小姐,以体现生活的丰富多彩。前一篇文章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还对“小姐”一词作了考证:“宋元时一般指社会地位低微的女性”,“后多作官僚富家未嫁少女的敬称”。这篇文章的作者做梦都不会想到,“小姐”现在已变作对妓女的“敬称”。
我发表这些议论时,小北已像那个白宫实习生依恋他们的总统那样,自然而然将手套我臂弯里,脑袋歪我肩上,身子也依偎过来。我则继续任凭自己活跃的思维自由驰骋。我说:“小北你知道女人从事什么职业最容易失去天性中的美吗?就是让她去从政,尤其是做一个副县长。我们紫雪市每个县都有一位女副县长。当她们眼里闪烁着提拔的欲望,大步流星地奔你而来的时候,你会难过地闭上眼睛。你甚至会总结出这样新的格言:‘想让女人失去美吗?那就让她去当副县长!’”
接着我又给小北讲了一个笑话。我们紫东县有一位姓刘的女副县长,体形不是别的女副县长那种肥胖臃肿兼下坠型,身材有点颀长,面貌有点姣好,这在女领导干部里可不多见。县里干部私下便称她为刘小姐。一位和她关系不错的男副县长甚至常常当面开玩笑称她为刘小姐,当然一般都是在私下或非正式场合。有一天开大会,男副县长主持,女副县长最后讲话。前面各项议程进行完毕,轮到女副县长讲话时,男副县长思想一走神,下意识地将嘴巴就到话筒前说:“现在请刘小——”“姐”字已滑出一半,急忙收口,已晚,台下哄一声笑开了锅。
最后我总结说,其实任何一个词汇,一是看对谁而言,二是看什么场合。譬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你我而言,咱们今天提到的所有词汇,说出来都有一种亲昵的、别样的甚至是美妙的感觉。咱们不妨试一试。我这样说着,侧脸就到小北耳边低语:“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同志?”小北调皮地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老板?”小北可爱地颔首;“小北,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小北含笑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敌人’?”小北连连颔首;“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女副县长?”小北复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小姐?”小北快乐地颔首;“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工会主席?”小北再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总工程师?”小北又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小北?”小北点头。此时我已伸出藤蔓一般的手臂,轻轻揽住小北富有弹性和质感的纤腰。我的手抚在小北腰际,像抚在清澈的“水波”上一样,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我抚着小北,抚着我生命的全部,给她低吟了海涅的一首诗——
暮色朦胧地走近
潮水变得更狂暴
我坐在岸边观看
波浪的雪白的舞蹈
我的心像大海一样膨胀
一种深沉的乡愁使我想望你
你美好的肖像
到处萦绕着我
到处呼唤着我
它无处不在
在风雨里
在海的呼啸里
在我的胸怀的叹息里
我用轻细的芦管写在沙滩上
“阿格纳思,我爱你!”
诵毕,在已将大地完全笼罩的夜色中,在我离开十多年已显陌生现在又渐觉亲切的校园里,在沙沙作响的梧桐树下,我的手臂突然像桶箍一样箍紧小北,将嘴唇贴过去再次耳语:“小北,你是不是我的阿格纳思?”
小北只说了一个字!随即,她就像一只因兴奋而扎煞开翅膀的美丽的孔雀,将双臂向我环绕过来,身体则像一根柔软的面条,完全依偎在我身上。她像小鹿一般焦渴难耐地向我仰起长长的脖子,又像一只期待着哺育的小雀一样,恰到好处地为我启开了双唇。我则像一只贪婪的老狼一般,或者就像那位好色的美国总统,用我肮脏的双唇,覆盖了她纯洁的花瓣——我俩的嘴唇就像韩国产的三星牌手机一样,翻盖啪的一响,便如醉如痴地合在了一起。
只有和小北在一起,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人生的那份珍贵。如果说,此生我还用灵魂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此刻像一团毛线一样缠绕在我身上的这个陶小北!这个像藤本植物或蔓生植物一般攀援在我身上的陶小北!这个像一片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的树叶一样贴在我身上、像一颗白菜心一样卷在我身上的陶小北!这个心灵像水晶一样纯洁、容貌像宋祖英一样姣好的女人!只有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我心中才没有那么多肮脏和龌龊,我的心灵甚至在那一刻变得像娃哈哈矿泉水一样纯净起来。
从我到玻管局的第一天起,陶小北就向我的灵魂深处走来。她是上帝派来拯救我这个魔鬼和名利之徒、欲望之兽的天使。可我却弃她而去。因为我们紫雪市不是生活的真空,如果是真空,我真愿与她一起乘风、踩云、骑鹤飞去——直至飞入那种琼楼玉宇!
一边是陶小北的企盼和呼唤,一边是欲望的勾引和拉扯。在我大步向“欲望”这个王八蛋走去时,有一双忧伤而失望的眼睛始终在凝视着我。对不起啦,小北,我得先去了却我的心愿,然后才能回过头来爱你、吻你、拥抱你、缠绕你!并和你一起纵情地“唱歌”!
《背叛》吴言
第三十章
在八缸三菱由谁开的问题上,老板有过一丝犹豫。小虎各方面都好,只是给阎局长开车时间太久。老板虽和阎局长从未疏远过,但他还是不想用阎局长的人。
老板征求我的意见,我早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