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面杀人事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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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定会发生悲剧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将悲剧防患于未然,我们唯一的使命是对此加以预防,即使无法预防也要把牺牲控制在最小限度。”
石狩检察官全身冰浴在青白色的月光之下,停住脚步点燃一支香烟,回头凝视着千鹤井家的宅邸,久久地站在那里。
千鹤井家内部的确存在着可怕的阴谋和诡计。它们发生于十年前,暂时埋在地下,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种暗流,迟早总要爆发出来,这种危机现在快要降临了。月明之夜女鬼的出现,就是千鹤井家即将发生的悲剧的前奏曲。
第2章
第二天我访问石狩先生的时候,他表现出异常的兴奋。
“柳君,千鹤井家的确隐藏着什么秘密。我阅读了十车前壮一郎博士去世当时的记录以后,感触很深。但是,悲剧并末结束。为维护正义和人道起见我想请你将千鹤井家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不知你意下如何?在千鹤井家发生意外事件的时候,你的记录一定会有用的。”
这就是我写这份手记的起因。
事情来得真快,第二天千鹤井家就发生了第一个惨剧。一支看不见的魔手突然夺走了千鹤井泰次郎的生命。凶手从完全封闭的密室中神秘地消失了。在尸体旁边有一个恐怖的般若能面,仿佛在嘲笑人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自从那天夜里出现女鬼以来,千鹤井泰次郎陷入了莫名的恐怖之中。那天夜里他们全家人都在家,戴着女鬼假面的人一定是他们家里的人。泰次郎也许影影绰绰地意识到了是谁将要杀他,他大概一直在为自己可能被那个人杀死而提心吊胆,但从他所处的立场来说对任何人也不能言明此事。
他的妻子早已去世,对亲生子女也不能倾诉自己的不安和担心。
他曾对我说,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出出现女鬼的话。他好象想自己一个人设法解开这个秘密。
但他的内心痛苦,终于超出了他能够忍耐的限度。在女鬼出现的第三天晚八时许,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问道:
“柳君,你认识可以信赖的私人侦探吗?”
我听了这话吃惊地看着他的脸。他到底惧怕什么,找私人侦探想干什么呢?
“哎呀,私人侦探我可不认识。你要是有什么担心的或干脆找警察商量商量,请他们帮一下忙怎么样?”
“不,要是外人干的事情,找警察帮忙也可以。但我们家有我们世家的尊严和体面。要是出现了犯罪的事情,倒也罢了。我只是感到一种不安,去找警察商量,结果只会贻笑大方。
“虽说是有人藏了般若能面,也不能说那就是发生杀人事件的前兆。只是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好象今天夜里又要有般若的可怕面孔从窗户外面向屋里窥视,一想到这些,我就浑身发抖。我对你说这些话,是因为这个家庭里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不能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商量这种事情。日本的警察,我也信不过。”
“那么,和石狩检察官商量一下怎么样?”
“不行,当检察官的人都是没用的人,他们只会处理犯罪发生以后的善后事情没有预防犯罪的能力。”
这时,我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高木彬光的形象,我怎么一直把他忘在脑后了呢?他是我在高中读书时要好的朋友,后来从大学工学院冶金学科毕业,取得了工学士学位但却把专业抛到脑后,专门埋头阅读国内外的侦探小说,装作了不起的业余侦探一旦发生什么事件,就想将自己的推理应用到实际事件中去。象这种人还是常见的。
而且他现在正在来这个海滨避暑,住在从这里步行十五分钟就到的海滨饭店里。
他虽然是我讨厌的有闲阶级的典型人物,但我非常了解他的姓格。他有头脑,又有手腕,对于完成这样的任务,是正合理想的人物。想到这见,我不由得用手相了一下膝盖,真是高兴极了。
“有了,有一个最合乎你的要求的人物,他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叫高木彬光,他有头脑,有勇气,而且在艰巨任务面前,绝对不落人后。
“他从学生时代起,一弄到国内外的侦探小说,就一口气看完,还自诩为日本的菲罗…万斯(范…达因笔下的侦探——译注)。在高中时代,就曾对解决学校实际发生的小事件,显示过非凡的才能。他现在闲得没事可干,要是和他好好谈谈,刺激一下他的兴趣,我想他会接受这项任务的。而且正巧他现在正住在海滨饭店,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达,你和他当面谈谈好吗?”
泰次郎听了我的话不由得喜形于色。
“嗯,这个人很合适,你马上去找他谈谈好吗?”
“请你稍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看。”
当我走出房间正要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从楼梯下边走上来一个人——这个人是怪人千鹤井麟太郎。
我称他为怪人,是因为我认为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最为合适。
他也许是一种天才。仅从头脑活动来说,他可能是一个天才。但是,缺乏热情的智慧,不论多么敏锐,我也不愿称它为天才。
另外,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也许可以称为超人。
对于人生,看不到刺激和魅力;对于生活、艺术、原始的本能,甚至对于犯罪没有兴奋和反应;认为一切皆空,对道德、物质、人性都抱着蔑视态度。对这种死灰般的人物,我们能称他为超人吗?
但是,他的举止和语言,有一种特殊敏锐的虚无感。我回到故国初次来到于鹤井家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席冷冰冰的话:
“柳君,怎么样?杀人的本事熟练了吧?但是,再没有比战争更愚蠢的了。战争毫无意义地浪费了几百万人的生命。人们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去夺取对方的生命。我对那种杀人的方法不感兴趣。我要用绝对安全的方法杀死许多人。这不是吝惜自己的生命。我讨厌把自己放在同对手相同的层次上。我没有去参军,这我自有我的想法。那种蛆虫般的军队生活我可忍受不了。”
当时我听了这种话很是生气。我既不是军国主义者,也不是好战分子。他用这种话来报答我长年的军旅生活,我是预料不到的。
楼梯上边的电灯照射在他的身上,使我不禁感到一种可怕的气氛。他那毫无表情的苍白的脸上的锐利有神的双眼,扫视了一下我的全身,一句话也没说,到他父亲泰次郎的房间去了。他穿着翻领的衬衣,肩上背着一个照相机盒子。
我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情。接着,稳定了一下情绪,走进了楼下门旁的电话室给高木彬光打电话。正好他在家,我在电话里向他转达了泰次郎的请求以后,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但是,我在打电话的时候,感到好象有人在电话室外边偷听。
我甚至听到了衣服磨擦声。可是,我打开电话室的门到走廊里一看,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达时我越发感到不安,恨不得马上见到高木彬光。我打完电话正想上楼的时候,有一个人从楼梯下边喊了声:
“柳先生,请等一下。”
第3章
那个喊我的人,是千鹤井佐和子,她藏在楼梯下边。
在集居着狂人和病人的千鹤井家,还有一位象她这样文静善良的女性,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中风引起半身不适的祖母,疯狂的堂妹,利欲熏心的父亲,虚无主义的哥哥,在这些人当中生活,要是一般的女性,定会肉体和精神受到摧残,变成一具活尸。
但是,青春的力量,使她忍受住了这一切压力。她那冷静从容的能面般的端正面孔,时时流星般地闪现出埋藏着的炽烈热情。可是她的亲骨肉父亲和哥哥对她却冷若冰霜,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
她都28岁了,还没有结婚,也没恋爱过,一直象个主妇似的,为家务事忙碌着。不,说她象一个女用人也许更合适一些。至于她的婚姻问题,恐怕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表面上,她也是家庭中的一员;而实际上,她的生活内容,是永无止境的劳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奴隶。
这时,她的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的全身,她的美丽的面庞上,不知为什么兴奋得渗出了汗珠。平常总是神经质地用眉黛描黑的谈谈的眼眉,这时露出了本来面目。我的面部感到了她呼出的热气。
“柳先生,你从这个家庭逃走吧,越快越好!”
我吃惊地凝视着她的面孔。过去她比谁都对我表示好感,对从军队复员的我给以温暖的情谊,现在为什么叫我离开她的家呢?她接着说道:
“我叫你走的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我每天晚上梦见那个可怕的般若能面,总觉得它象是在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和你。昨天夜里也是这样。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你头朝下掉进了深深的泥潭之中。我伸出双手想把你救上来,但是没有用。你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鬼脸。泥潭的周围燃起了恐怖的鬼火,这个鬼火时燃时灭,周围随着时明时暗。我一边哭着,一边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我听到的是急剧的风声,还有从泥潭深处传来的你的孤寂的呻吟声。我吓得毛骨耸然,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们这个家,不是你这样的人好呆的地方。过去我希望你呆在我家,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个家庭一定要发生可怕的事情,而且已经为期不远。柳先生,我求求你,你从这个家逃走吧,而且把我也带走。我在这个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简直要憋死了……求求你,帮我一下吧!”
我过去一直把她看成是一个木石心肠的冷漠女性,可是她现在的言行,简直就象是热恋中的表现。我对她说:
“你可不要这样说,我是一个化学家,可不相信占梦那种事。首先,象我这样既没有家又没有职业的人,和你一起出走,简直是忘恩负义。那怎么对得起你的父亲呢!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柳先生,你怎么不理解我呢?这是挽救你我唯一的一条道路,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你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我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境地。佐和子一定掌握了什么情况,她是借口做梦设法叫我离开这个家庭。这是我的直感,但是情况不允许我这样做。
“那么,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你吧。”
“柳先生,你还不明白吗?事不宜迟呀!”
佐和子用悲痛的眼神看着我,我避开她的视线向她轻施一礼,就上了二楼。佐和子担心地注视着我的背影,好象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走到泰次郎的门前想敲门入室,室内传出的麟太郎的冷冰冰的谈话声,使我已经举起的手欲敲又止。
“这么说来,你是说最好是杀掉他(她)吗?事到如今,过去的努力全成了泡影。你想干就干吧。我对那种无聊的事情不感兴趣。”
“不知怎的,我最近有一种不吉利的预感。我觉得,为了我的安全起见,还是把他(她)杀死为好……”
我听到泰次郎的小声回答以后,两人的对话声音越来越低,听不见了。我觉得这时候敲门不太好,就到旁边的贤吉和绯纱子的房间去了。绯纱子已经就寝,贤吉还没有睡。我和贤吉说了三言两语,就走出房门又去敲泰次郎的屋门。
他们父子俩还坐在椅子上谈话,见我去了,麟太郎马上站起来说道:
“爸爸,这件事我们明天再商量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