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神妃 作者:紫焱(晋江2012-08-31完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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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享受到什么反而是一阵阵的焦躁:“不要脸的东皇人,竟敢跑来勾引父王!”
她又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般跺了跺脚,抬脚便闯了进去。顾缨正在抚琴,猛地见解忧公主一阵风样的闯进来,手指不由一顿。虽则未被惊到,但毕竟之前的兴致已失,心中暗叹一声,手上还是停止了弹奏:“解忧公主,多日不见。”
解忧没有理他,扬着笑脸凑到海王身前,抽走他拿在手中的书,歪着头一脸娇态的道:“姑姑都说了多少次叫父王注意休息,父王倒好,一把姑姑支开就不停地看书,也不怕坏了眼睛?父王不如放下书先休息片刻,顺便帮女儿看看这接下来的几针该怎么绣可好?”
海王见她面上绽出大大的明媚笑容,眼睛深处却是一片忐忑小心,心下有些微不忍,便也没有追究她不听宣召便擅自闯入之罪:“把东西拿过来朕看看。”
解忧闻言笑容登时又灿烂了几分,慢慢把抱在怀里的绣花绷子凑到海王面前,然而目光掠过上面黑漆漆的两团花纹,登时羞愧万分,面上却还是强撑着蛮不讲理的架势:“女儿手艺实在上不了台面,父王看了不许生气!”
海王的目光扫过光洁的素锦上的图案,黑色、褐色的色团,间中还夹杂着红色的乱丝,实在辨认不出究竟是何物:“这是……”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疑惑询问之意,饶是解忧脸皮不薄也感觉脸上一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女儿本想绣两只相思鸟来着,没想到绣到了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她抬起头认真道,“父王可别笑话女儿!”
“相思鸟,”海王垂下目光,手指抚过绣品粗糙的针脚,摇头道,“这个样子也不是不能改,流苏,给朕拿针线来。”他看向解忧,鲛纱下的蓝眸剔透而清明,“这幅绣品虽然颜色乱了点,但改一改还是不错的,只是那相思鸟是绣不成了。”
解忧“哦”了一声,面上笑容依旧,目光却黯淡了下去。
本想借着那传说中意寓缠绵的鸟儿吐露心事,可终是抵不过手拙心累,那一幅相思,难道注定是绣不成的么?
针线很快便寻了来,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色泽甚是齐全。顾缨看着海王一边穿针引线运针如飞,动作端的是娴熟之极,一边开口教导着解忧——内容无非是如何配色下一针该如何绣之类的深闺女子的常见话题,不由一阵石化。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针黹娴熟用温和的语气和自家女儿聊着妇人才擅长的针黹之事的男子,和方才所见的清冷之中带着尖锐的海王……是同一个人么?
在陆地诸国人的眼中,眼前的这位海国君主一直是个传奇人物。传说他在鲛人的襁褓之龄便登基为帝,以铁血手段平定北方作乱的鲨族,本人亦是海族中出了名的悍勇之士,曾亲手斩杀深海凶兽紫翼蛇龙,一度被冠以海国第一勇士的美称。
因着这些传闻,在没见到海王之前,他脑中想象出的海王便是一位三头六臂面容极威武身形极魁梧庞大的壮士,真真的伟岸丈夫。虽然之后发现真人不仅没有生着三头六臂,甚至身形纤细个头也就堪堪与他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齐平,不过海王生就一种威凛清绝的气势,倒也没让顾缨因心目中伟丈夫形象的崩塌而失望。
只是……为什么这位凛冽如冰的君主竟然会绣花?更要命的是,为什么他看着海王半垂着头拿着绣花绷子一针一线绣花的样子,居然觉得……后者很是贤惠?
想到这里,饶是顾缨冰块脸神功的功力非凡,也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解忧余光瞟见他的表情,她本就看顾缨不顺眼,此刻见他居然偷笑,下意识的便以为他在看自己的笑话,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目光化作刀子向他扔了过去,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出来:“东皇太子,你在笑什么!”
没想到自己就是躺着也中枪,顾缨向海王看去,微微弯起唇角:“晚辈只是见海王与公主父女二人相处情形,心中颇为羡慕。”
解忧眉眼一挑,下意识的便要反刺回去,忽的记起顾缨的父皇东皇昭身染重疾估计活不了几年,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海王的刺绣做得既熟且快,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幅群鱼戏墨图已经成型,剩下的便交由解忧自己去完成。只是以解忧的绣花功力,怕是还得熬上大半夜才能做完。不过比之之前那连神仙都无法辨认出的两团黑疙瘩,解忧纵然心中仍有不足,也已满意太多了。
看着流苏送走解忧,海王终于意识到方才将东皇太子晾在一边足足小半个时辰的事实,看着顾缨端坐一旁面色淡淡的看琴谱似乎超然物外的样子,不由有些尴尬。倒是顾缨开口打破僵局:“解忧公主性情当真直爽可爱。”
听到他的如此考语,海王怔了一下,转眼直视他的眼睛:“东皇太子觉得解忧如何?”
当长辈问你觉得他被宠坏了的女儿如何的时候,你该怎么回答?照实回答未免伤人,一味地说好话又觉得自己心里发堵。而偏偏这位长辈是个一向看你不怎么顺眼的国君,而他的女儿偏偏还是身披万千宠爱的唯一的公主。
这样的情形下,你又该怎么回答呢?
顾缨低头思忖了一下,抬头对上海王的目光,声音朗朗:“解忧公主气度尊贵有天家风范,所谓金尊玉贵也不外如斯。只可惜性情过于单纯,并不适合在朝堂倾轧间立身。”
他自是知道解忧公主是海王认定的储君,也知道自己此番话等同于直接否定了解忧公主的能力,不但海王听了不悦,若是传出去势必还会将解忧公主大大得罪一顿。只是那又如何?若是想听阿谀奉承之辞,随便拉个人过来都可以冠冕堂皇的说上一堆,何必非要问他?更何况,他隐约有种预感,海王似乎并不希望从他口中听到那些废话。
海王似乎毫不惊讶他会说出这番话,只是在榻上坐下:“性情单纯?”他望着一旁香炉上袅袅的烟,淡淡的叹了口气,“也许吧。”
顾缨见他似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样子,不由眼中浮出几许兴味:“恕晚辈直言,海王陛下正在春秋鼎盛之际,日后未必无嗣。解忧公主并非海王陛下骨肉,您对她百般宠爱自无不可,只是似乎……太过。”
“朕终生不会再谈嫁娶之事,也不会再有孩子,所以解忧确实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立储人选。”海王道,“她自小胸中便有沟壑,朕以为仔细教导将来未必会差。只是这几年看来,解忧心机有余而心胸不足,只能算是个辅臣之才,若是将海国交给她,朕恐怕是放心不下的。”
心机有余而心胸不足么?
顾缨心中摇头。想不到解忧公主那样爱憎分明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竟得了海王的如此评价。
“晚辈听说,海王陛下真正的年纪,只比解忧公主大了二十岁。”顾缨道,“对于鲛人来说,二十年的差距并不算大,何况寿元长短并无定数,为何海王陛下便能肯定,解忧公主能够成为下一任海王?”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以来都有些疑惑的。对鲛人来说,立一个只小自己二十岁的人为储君,便和人类帝王立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人做太子一样。海王真的可以肯定,解忧公主能够活到他驾崩了而后轮到自己接掌海国的那一天吗?
“朕确实无法肯定在自己离世之日,解忧是否还活在人世。”海王轻声道,“不过这也影响不到什么,因为至多再过一百一十年,朕便会退位给储君。”
海王看见顾缨眼中闪过疑惑,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就那样明明白白的看着海王,目光询问,黑眸深深如夜。
海王看向别处,道:“用一生去守护海国的将来,这确实是朕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朕必须做海王一辈子……当年的几个人中,朕是最没有资格去坐这个位置的。”
“先王驾崩之时,香浮公主早已远嫁,宸遥王子觉醒为海神禺京……光华太子早逝……神明不能为君,唯一的储君人选便勉强落到了我这个先王义子的身上。当年登基为王只是仓促之间的事急从权之举,如今海国局势已定,王位便该传给合适的人。余下的日子,朕想到处走走,看看这天下风光。”
“海王陛下的意思是?”顾缨问道。
“解忧本是个不错的人选,”海王淡淡道,“可惜被朕宠坏了。”
“在解忧之前,朕曾有过两个儿子。长子降生的时候朕还太年轻,总将言辞上的关切当成真心,以为自己的孩子得到了全天下的祝福。”海王唇角微微弯起,似乎露出淡淡的笑意,朦胧而美丽,可顾缨分明看见他露出衣袖的手猛地攥紧,“所以,朕失去了他,那个孩子就死在朕的面前,不过咫尺之遥。”海王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极是清淡,漠然得仿佛在说着遥远的故事。
顾缨深深的看着他。
用这样漠然的语调说话的人无非有两种,前者是将一颗心在时光的砥砺中彻底打磨得麻木,后者是渐渐的为自己竖起了一个坚硬冰冷的壳,内中包裹的心虽然依旧柔软,上面却遍布着无数的伤口,只要轻轻触及,便会痛彻心腑鲜血淋漓。
海王慢慢的松开手掌抬到眼前,看着上面因为指甲深陷而留下的红印,淡淡道:“第二个孩子,在他来的时候朕并未察觉,直到他走了,朕才意识到他来过。”
“朕救不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怨恨朕的无能和狠心。”海王淡淡的望向顾缨,视线悠悠,“就在这个时候,解忧出生了,她和星崖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这些年来,朕一直尽全力去疼她,爱她。这世上的东西,只要她喜欢,朕都会给她。”
“这大概便是为人父母的心思吧?有了孩子的人,大抵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些私心,朕竟忘了,这海王的位子,从来都不是天生便该落在谁的头上的。只可惜朕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培养一个储君,从小养大的孩子偏又长成了那般性子,是朕之过。”他微微摇头叹息,“可是心里不忍,便还是舍不得下重手,只好拖着。”
顾缨默然,许久后开口:“这些话,并不是可以说给晚辈这样的外人听的。”
海王看着他,目光飘忽,似乎看向了久远之前的时光:“这些话,确实不该说给外人听,可在心里憋久了,就想找个人说给他听。东皇太子人品贵重,该不会说给第三人听吧?”
顾缨点头,微一迟疑,终究还是问道:“是因为晚辈和您的长子有几分相像吗?”
这句话乍一听没头没尾,甚至有几分莫名其妙,却像一滴清水落入滚热的油锅中般激起了巨大的反应。话音未落,顾缨便觉得周围的气氛陡然冷了下去,似有无穷杀意从海王身上散发而出,凛冽如刀,让人心胆俱裂。
顾缨恍若未觉的望着海王,端正笔挺的坐姿,高贵得不可直视。
异样的僵持只持续了一刻便散去了,梦魇般的短暂飘忽。海王站起身,遥遥的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