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指间欢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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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倾玦倚在沙发里,右手摸索到之前被随意丢在一旁的喜贴。
修长的手指在纹路细致的纸面上慢慢抚过,虽然看不见,但他几乎可以想像出它的样子。大红,烫金,贵气,优雅,同时散发着清淡却悠长的香气。
——许家长子的订婚请柬,自然要秉承这个家族一直以来所格外注重的高贵和隆重。
削薄的唇再次微微挑起,许倾玦让自己的手指停留在请贴的正中央。这里,应该印着两个人的名字——许君文和喻瑾琼——他的大哥,以及他的前女友。
欢愉,意外,离弃,背叛,这样的定式,又有多少人能幸运地逃得过?
对于这一点,早在三年前车祸发生、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许倾玦就已经想得透彻。喻瑾琼,从来都是精致高雅的女人,让她今后永远陷在照顾一个盲人的生活中,他相信她做不到,而且他也不会让她这样做。所以,当初当她在医院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同意了。只是没想到,仅短短一个月之后,她却再度挽起许家另一个男人的手。
想到几个小时前,喻瑾琼将她的订婚请贴递过来时的那份小心翼翼,许倾玦撑着身体坐起,捂着胸口皱了皱眉。
他确定自己已经不再爱她,却没想到仍旧在今天喻瑾琼走后,许久未犯的心悸狠狠地发作了一次,令他猝不及防。
明明早已经放下一段感情,却又为什么还会为从前的人和事牵动心神?
许倾玦想不出理由。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没有沈清的帮忙,也许自己此刻还无法舒服地坐在沙发里,想着这个令他不解的问题。
站起身的同时,许倾玦试着慢慢地深呼吸。他发现,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很清新的味道,就像第一次他从沈清的头发上闻到的一样。
三天后。
沈清仍然保持着与许君文再次巧遇时的好心情。虽说这是一段从未想过要求得到回报的感情,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像回到大学时代一般,时不时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发展和未知的惊喜。
下班回家的路上,沈清绕到西饼店买了一小盒草莓鲜奶蛋糕和一块抹茶口味的提拉米苏,一路拎着回到公寓大厦,敲开许倾玦的门。
“嗨!”门打开后,她轻快地打招呼。
许倾玦努力将视线调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然一切只是徒劳。在沈清看来,他只是侧了侧脸,眼睛越过她的肩头茫然地“望”向前方不知名的某一点。
她有点难过:“是我。”
“我知道。”许倾玦点头,他听得出她的声音。
“我买了蛋糕,要尝一尝吗?”沈清很自然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突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又补充道:“抹茶的,新口味。或者,你喜欢草莓的?”
“我想不用了。”许倾玦停了一下,脸上才露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谢谢。”草莓蛋糕?这个目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难道是在把他当作小孩子对待吗?
沈清放下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这应该是第一次,她对一个尚算陌生的男人主动示好。就连当初刚认识许君文时,她都不曾这样过。而刚才在西饼店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买了两个人的份量,然后很自然地来敲许倾玦的家门。沈清发现,眼前这个人,似乎能够很轻易地让她付出生活中细小的关注,而又能使这一切变得非常顺理成章。
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沈清犹豫着问:“你……确定不要?”屋里清清冷冷,完全找不到晚餐时应有的气氛和痕迹,她确实有点怀疑他平时究竟会不会按时吃饭。
“确定。”许倾玦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才说:“即使我饿了,也不能把它们当作晚餐。”
沈清一愣,明知道他看不见,却仍不免觉得自己刚才窥探的行为被人抓了个正着,她不禁看向此刻正站在对面的许倾玦。
沈清早就知道他很高,以至于170公分的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她抬着头,从许倾玦额前削薄的黑发开始,一路看下来,带着点肆无忌惮的意味。眼前这个男人有着极清俊的眉眼,挺直的鼻,薄而淡色的唇正因为此刻的表情而微微上扬着,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然而,让沈清不禁迷惑的是他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黯淡没有光采,完全不能对上她的视线,更谈不上任何交流。可是,却奇异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望着那双早已失了神采的眼睛,几乎差点陷在那一片失焦的淡漠里。
“在看什么?”
“……呃?”
微低的男声唤回沈清的意识,她眨了眨眼,定下神。
“你刚才在看我?”
“……”
沈清看着许倾玦怀疑地侧着头,窘迫得无言以对。现在她相信,盲人的感觉也许是真的很准确。
“如果没什么事,早点回去休息吧。”许倾玦似乎并无意追问到底,只是淡淡地说。
“嗯,那我走了。”咬着下嘴唇,沈清轻轻吁了口气。
听见远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许倾玦才转身带上房门,神色之间带着点萧索和漠然。
虽然沈清之前帮助过他,但直觉地,他并不认为她是会个很热情且热心的人。那么,带着蛋糕主动敲开连彼此姓名都还不知晓的他的家门,除了是顾及他的眼睛及身体原因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会让她这样做。
然而,他最不需要的,便是旁人的同情及刻意关注。
3
(三)
深夜,沈清穿着上周新买的吊带刺绣裙,踩着暗红色的细跟凉鞋,站在十九楼的阳台上吹风。
捧着一杯冰水,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杯身上来回划动,她一边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一边回忆几个小时前的那餐饭——她与许君文,刚刚享用完一顿轻松愉快的晚餐。
经过近三个小时的单独相处,在沈清看来,似乎一切都没变,却又像一切都变了。许君文仍然健谈幽默、意气风发,整晚他们聊着从前大学里的生活,谈论他们所熟悉的曾经的风云人物,一下子仿佛过去的生活又都回来了。只是,许君文变得更成熟,更世故,并且眉目间和言语中常常不自觉地带出点圆滑来。这一点,让沈清觉得有些失望。她喜欢有能力的人,可是又不忍见到曾经的单纯如今完全蜕变成世故复杂。然而,她深深清楚,这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在这样的社会,一个纯洁毫无心机的人,的确难以立足,尤其是在许君文所处的尔虞我诈的商场。
所以,她选择忽略那让自己不甚满意的一小部分。她知道,总的来说,今晚算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隔天,沈清约了林媚逛街。她需要为新居购置几幅挂画,装点空白的墙面。
一路上,两人间或聊着天,直到走进一间精致雅典的画廊。
立于闹市,却能如此宁静雅致。沈清以美术系的专业眼光环视这个蓝白基调的空间,不自禁地挑眉赞叹。
画廊的经理人是三十出头的女人,高雅得体,以礼貌的笑容迎接她们的到来。
沈清拉着林媚慢慢走过长而宽的走廊,仔细看着乳白色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画作。这其中,不乏当代名家的作品。可是,这些都不是沈清所喜欢的——几乎从走进这里的第一眼起,她的注意力便被画廊最角落的一张画所吸引。
灰蓝的天空,灰色的道路,两旁是秋末冬初的树木,一个女子站在路的尽头,远远的,看不清长相,及背的长发随风吹向一边,透出无尽的萧索和落寞。
——这是一幅没有激烈色彩冲突的画,画里的一切都是阴沉灰暗的,那个女子甚至连脸孔都是模糊不清的,但它却在几十幅风格各异色彩强烈的画作中成功地抓住了沈清的目光。
她慢慢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缓慢和而有节奏。在那幅画的面前停下来,她仔仔细细地盯着画里的女人,突然有一种很深的孤独和寂寞从心底升上来,令她诧异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林媚来到一旁问。
“我喜欢它。”
“什么?”
“我喜欢这幅画。”沈清微微侧头,视线仍然放在画上。
林媚也抬头,“……灰暗的风格,和你的新家配吗?”
沈清摇头,不配又怎样?
“我想买下它。”她转头向跟上前来的经理说。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这幅画是非卖品。”
“为什么?”沈清再次抬眼看了看,如果不是所有的画作都禁止触摸,她几乎忍不住伸手抚上那被涂上灰色颜料的画布。
“这是我们老板规定的。”女经理很抱歉地笑。
沈清怔了怔,才道:“真可惜。”
话音刚落,画廊里端的一扇门开了。
沈清还没来得及转头,已听见身边林媚一声赞叹的轻嘘。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子,有着苍白却英俊的脸孔,拄着一根黑色的手杖,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
“那位就是我们的老板,姓许,如果小姐您真想买,或许可以直接跟他说。”也许是看出沈清对那幅画所表现出的不一般的着迷,女经理好心地建议。
沈清看着许倾玦将手杖向前探着,摸索地迈步,她怔了一下,然后点头。
女经理出声唤了声“许先生”,许倾玦微微侧头,停在原地,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沈清这才慢慢走上前。
“这位……”经理想要说明情况,突然发现还不知道客人的名字,只好看向沈清。
“我姓沈,沈清。”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许倾玦脸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显然已经认出她的声音。
女经理接着说:“这位沈小姐很想买下您的那幅画。”
“对不起,那幅是非卖品。”许倾玦听了后,说。
他的画?!
沈清像是没听见许倾玦的回答,还在回想刚才女经理的那句话。她说,那幅画是他的!——难道,是那他画的?沈清怀疑地微微挑眉。
没有听见回应,许倾玦又补充了一句:“除了那一幅,如果这里还有哪幅画是沈小姐喜欢的,可以随便挑了带走,当作是我送你的。”
“送我?”沈清转头看了看林媚,后者仍保持一脸惊艳的样子,明显还没回过神。
她笑了笑:“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也许是因为那幅“非卖品”太合她眼缘的缘故,以至于其余的都不能让她满意。此外,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冷淡的他,今天会突然提出愿意将自己画廊里的画送给她。
“不客气。”显然并不习惯表现得太热情,得到沈清这样的答案,许倾玦也只是淡淡地回应。
不但买不到喜欢的画,沈清还带着一肚子惊讶和疑问。她没想到,原来这家画廊竟是许倾玦开的。更没想到是,很可能他就是那幅画的画者。
看那画里透露出的沉郁和灰暗,倒是很配他的性格。拉着林媚离开的时候,沈清暗想。
由于上午在许倾玦画廊里受到的心底的震撼,在逛了整整一天后,沈清一无所获。
午餐的时候,当林媚得知许倾玦便是她之前电话里提过的极品男人,并且好巧不巧地住在她对门时,当下便要求周末
搬来和她共住两天。对于好友的要求,沈清当然笑着接受。只是,让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许倾玦不肯卖出那幅画?
回到小区时,已经华灯初上。沈清拎着小巧的提包,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