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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试练(短篇小说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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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挣扎看起床,还没有走到门口,一个声音问:“你怎么了?”是张德的声音。 

  我连忙开了灯,我软弱的说:“我发烧了。” 

  “我听到你的叫声,决定下来看看,你必然是站在太阳底下太久了。”他说。 

  “请叫妈妈下来。”我说。 

  “我先倒杯水给你。”他说。“你站好。” 

  “谢谢。”我坐在椅子里。 

  他笑了一笑。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笑了一笑。 

  他还没有睡,穿着衬衫长裤。我在椅背上,喝他拿来的冰水,他上去叫妈妈。那杯冰水使我舒服不少。 

  毫无疑问,我是生病了。 

  妈妈赶下来,问:“什么事什么事?” 

  张德站在他后面,我不愿意出丑。 

  我说:“有点天旋地转。”我闭上眼睛。 

  “找个医生来青肴吧。”妈妈说:“怎么办呢?” 

  “三点钟,还有医生肯出诊?!”爸爸问。 

  张德在后面不响,我见到他一个人悄悄的走上楼。他说我在太阳底下晒得太久了。我想这没有道理。他彷佛很关心我的样子,这是叫我感动的。 

  我挣扎着说:“妈妈,没有关系,不过发烧而已。” 

  “拿点退烧片来。”爸爸说。 

  妈说:“我的天,这怎么办才好呢?” 

  “说不定早上就退了烧了,你别这样紧张好不好?”爸说。 

  爸去取来了药片与温水,我吞了。 

  “妈,你们上楼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的。” 

  妈妈说:“不,我留在这里看你。” 

  “不用了,妈,真的不用了。”我说。 

  “妈妈陪你,有什么不好呢?真奇怪!” 

  我整夜口渴,心跳,头痛得要裂开来。 

  右边的太阳穴一直跳,我晓得第二天一定起不来了。 

  好了,这一会我也成了病人。 

  这怎么得了? 

  我又想喝水,而且想喝蜜水,不过妈妈这样子好不容易睡着,我怎忍心叫醒她呢? 

  于是我偷偷的挪动上半身,只觉得金星乱冒。 

  我又复躺下,叹一口气。 

  妈妈又惊醒了,“干么?玉儿?” 

  “妈,我想喝蜜水,家里还有一罐水蜜糖。” 

  “怎么不出声呢?我给你去调了来,快别动。” 

  妈妈连忙拖着拖鞋去了厨房。 

  我觉得真残忍,她也四十多了,养到女儿成年,终究是放不下心来,我病了她还这么着,倘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不知道伤心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我不禁难过起来、以后无论她说些什么,我顺着一点就是了,再也不敢驳她的。 

  没他会儿,妈就拿了一杯水来了。、 

  我接过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妈说:“现在都五点多了,天一亮就给你打电话去叫医生。” 

  “妈,我没事了,你赶快去睡吧。” 

  “睡什么?下午等你好了再睡未迟,可恨的那个阿好,在后头睡得头猪似的,什么都听不见!” 

  “工人房离这里远。”我说。 

  “是不是张德听见你叫的?”妈忽然问我。 

  “是的。” 

  “这孩子的耳朵倒好。”妈妈点点头:“亏了他了。” 

  “你也没听见吧?”我问:“爸也给吵醒了。” 

  “妈,明天我不能上班了。”我嘀咕。 

  “上甚么班?我替你请假。”妈妈说:“闭上眼睛。” 

  等我一觉醒来,医生来了。 

  他替我打了针,开了药,我又有点咳嗽。 

  医生说是感冒,妈又有点疑心。 

  我听见她问医生:“气管不会有问题吧?肺呢?” 

  妈还是处处针对着张德,她真的无法改过来。。 

  “如果不放心,好了,来照一次x光片吧。”医生说。 

  妈觉得这很合理,于是付了诊费,让医生走了。 

  我躺在床上,身体非常软弱。 

  妈进来说:“已经替你请了假,明天也不必去上班,公司很体谅你,觉得你平时也很辛苦,又替你煮了点粥,一会儿想吃就说。” 

  “知道了,妈,谢谢你。” 

  “谢基么?小时候每次发烧,都是这么侍候的。”妈笑了。 

  这是有母亲的好处。有了母亲,天经地义有侍候的人,做女儿的,简直像一条龙一样,像我这样,家庭环境还不算大好,也过得神仙似的。 

  张德那场病,就不知道是怎么熬的,可怜! 

  谁替他整理地方,一天三餐,他又没有母亲,父亲也嫌他,幸亏皇天有眼,叫他痊愈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苦法。 

  一个人在病中意志全消沉,张德的一切怪癖都可以原谅的。对于他的那场病,他是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的,守口如瓶,而且连我提一提都不准。 

  这样也好,如果他忘得了就行。 

  阿好送进来一封信,“小姐,又是外国字的,看看是谁的。” 

  我一看,同样的打字机,同样的发信地址,是张德的。 

  “张先生的。”我覆。 

  这个写信的人是谁呢?为什么不用手写?为甚么一直用打字机?我不明白。而且只有发信地址,没有姓名,太神秘了。 

  我怎产可以追究他的私事? 

  想到这里,我的头痛又增加了。 

  我嚷:“妈!妈!” 

  张德出现在门口,他的嘴角有一点稍微冷了一点的笑容,“每一分钟都嚷母亲——她替你买肉松去了。” 

  我又丢脸了,“对不起。”我说。 

  “你好了点没有?”他问,他像是很关心我。 

  “好多了。”我虚弱的答。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我。 

  “你愿意进来坐吗?”我问他。 

  “谢谢。”他进来坐在我的小椅子上。 

  我看着他。没想到一伤病会把我们的距离拉得这么近。 

  “你的房间很好看?”他说。 

  我低头笑了一下,我想我一定是披头散发的,很难看。 

  我忽然抬起头来。我问:“你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是啊,你想不想找一份工作?”我问:“或者是——” 

  “我想我会回英国去。” 

  “回英国去?你不回家看看你的父母?”我问。 

  他摇头。 

  “你父亲想见你,既然病好了——” 

  他再一次打断我,“不,我不会回去的,我想我还是回去念书,我还没有毕业呢。” 

  “英国一直有朋友写信给你呢。阿好老以为是我的信,拿来给我看了。当然,有朋友的地方是特别值得怀念的,况且学业也重要,最主要的是身体,彻底的健康了,一切容易办。”我说。 

  张德说:“听你的口气,好像老太太似的。” 

  我依然没有打听到什么,一点效果也没有。 

  同时我为我这种行为脸红——打听别人的私隐。 

  他说:“不过你讲得也对,我们必须要有健康。” 

  “把你看的书借两本给我,我明天还得躺一天呢。”我说。 

  他笑了,“好的,我上去拿。” 

  真巧,他一上去,妈妈就回来了。 

  然后张德就没下来,他托阿好把书给我。 

  他已经比以前容易相处,不过对于母亲,他还是有很大的戒心。 

  我想我不太清楚张德—他不是一个容易了解的人。 

  我听说了关于他很多的事情,但是自他嘴里,却一点也得不到。几时他才会主动把这些都告诉我呢? 

  如果他一直住在我们家里,就不难有这一天。不过他的身体终有一天能够康复。 

  到时候他的翅膀一好,就飞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我忽然有种自私的想法,如果他的病一直不好—— 

  我笑了。 

  像我本人,才躺了一天,已经吃不消了。 

  一辈子都在床上的人,那种苦处,真非外人能道。 

  大哥也来看我、带着他的两个孩子。 

  我说:“没事了,哥哥,你们去花园玩吧。” 

  “又下雨了,怎么去呢?”妈在一旁说。 

  “又下雨了?”我问:“唉呀,我竟不知道哩。” 

  “你睡了一夭,就是你发烧那晚落下来的。”妈说。 

  “怕是着了凉。” 

  “医生一会儿再来看你。” 

  “要当心啊,玉儿。”最后一句是阿嫂说的。 

  我心里不由得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不遇是感冒罢了,就有这么些人来关心探问。 

  但是看张德,命都差点丢了,也没有人理。 

  母亲,母飨真的这么重要? 

  妈妈从客厅跑进来,“玉儿,你的同事要来看你。” 

  “谁?”我问。 

  “一个男孩子,他一定要来看你,急得不得了。”妈说。 

  嫂子在抿嘴笑,哥哥施眼色。 

  “别叫他来!”我嚷道:“千万不要!” 

  “我已经答应了他,他一下班就来。”妈说。 

  “我的天!”我说。 

  “算了,朋友来坐坐,有什么不好呢?”爸说。 

  “那么多同事,个个要来,我家门都挤破了。”我说。 

  嫂子说:“这证明妹妹人缘好。” 

  哥哥言不由衷的道,“他怕是代表也说不定。” 

  “好了,你们再说下去,我头都痛了。”我说。 

  “妹妹怕难为情呢。”哥哥诧异的说。 

  妈妈把他拉出去,她轻声说:“女孩子家总有一点的,别再去惹她了。她坚持说那个不是好朋友,不过人家倒对她不错,常常打电话来找的。一会儿来了,我们也瞧瞧,是个怎样的人物。” 

  声音虽轻,我还是听见了。 

  他们只把我几岁的侄女留在房里陪我。 

  小女孩在翻书报,很乖,一声不出,到底是女孩子。 

  我给妈妈的一席话,说得有点啼笑皆非。 

  我是不会喜欢他们口中那个人的!他不配我。 

  那个女孩子心里没有点傲气呢?我不喜欢俗人。 

  侄女儿问:“姑姑,一会儿你的男朋友来?” 

  “才怪呢,别听那些话。” 

  她很小,又问:“姑姑,你嫁什么人?” 

  “当然是爱人,要我爱得很厉害的。” 

  “你爱什么人?爸爸?”她又问。 

  “当然,不过你爸爸是我哥哥,哥哥与丈夫不同。” 

  “丈夫怎么样子?”她问。 

  我摇摇头。或者我应该在某月某日,黑夜里对看一面镜子削苹果,苹果皮不断,就会在镜子里看到未来丈夫的脸,这是西洋传说。 

  倒是恐怖兼见鬼一点了。 

  镜子里忽然出现一张险,再镇静不下来的——况且又是深夜,这种故事,怎么能够相信! 

  侄女儿“啪”的一声丢下画报,出房去了。 

  她跟妈妈说:“站站不好玩,姑姑一句话都不说,又不睬我。”她在诉苦。 

  看这样小的孩子,也知道寂寞,没有理睬的痛苦。 

  张德不知道在楼上干些什么? 

  他在回信,也不见他出去寄信。他已经收了两封那种信了。他也许在看书吧? 

  我们一家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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