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下)-第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不会吧?”
马二说:“丞相会骗你?”
李醒芳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堂堂的丞相来看望一个御前太监?是胡惟庸过于精明还是过于傻?当然只能是前者。
胡惟庸命从人:“扶他起来,送到咱们家,给他弄点好吃的,将养将养。”
云奇说:“不行,皇上会找我的。”
“有我呢。”胡惟庸说,“这点面子皇上会不给我吗?”
李醒芳在仁和宫一直画到黄昏时分。天放晴了,露出脸的夕阳把西天根的一块块乌云都烧得红彤彤的了,太阳落了平地,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大厅里灯火齐明,只有画师和朱梓在,几个宫女、太监躲在一边看热闹,朱梓坐在椅子里早不耐烦了,扭动着身子说:“你这么笨啊!还能不能画完了?我不画了。”说着跳下了地。
李醒芳只得依他:“好好,潭王先到园子里去玩一会儿,快好了。”他画的像已经看出眉目了。
朱梓跑了出去。
这时胡惟庸悄然走来,站在李醒芳身后,仔细端详了半天,突然说:“像,简直太像了!简直是从陈友谅脸上剥下来的一般。”
李醒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说:“丞相在说什么呀?”
恰在这时达兰走来,听见他们交谈,又停住了步,隐在屏风后听。
胡惟庸说:“你没看出潭王长的像谁吗?”
李醒芳不想惹事,就说他看不出来。
“你滑头。”胡惟庸说,“我才见过陈友谅几面,都看出来了,你和陈友谅那么熟,你会看不出来?”
李醒芳这才坦言,刚一见到潭王时,也吃了一惊,真是太像陈友谅了,半点都不像朱元璋。难道……
胡惟庸说他扳着手指头算过,这孩子按达兰到皇上床上的时间推算,提前了一个多月,真不知道是怎么瞒过皇上眼睛的,皇上那么精明的人会看不出潭王不像他吗?他不会算日子吗?
“也有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李醒芳说,何况皇上并没见到过陈友谅什么样,也就不会起疑心。至于提前出生,七个月、八个月的都有,并不奇怪。
胡惟庸冷嘲热讽,幸亏她生的孩子没封太子,否则可是天大的笑话了,朱氏江山叫亡国的陈友谅后人继承了。真真的鸠占鹊巢!
李醒芳问:“这事你会告诉皇上吗?”
胡惟庸才不多事!又没法做滴血验亲,陈友谅死了,死无对证,真假只有达兰一个人知道,谁敢乱进谗言?发昏了,去说这事?
他们的对话让屏风后的达兰听了个真真切切,初时她又惊又怕,又气又恨。万一这两个知情人把这话当着朱元璋捅出去,不是天塌地陷了吗?后来冷静一想,他们不敢,即使朱元璋相信了,也不会承认,那是家丑,他能让家丑外扬吗?不管怎样,这两个知情人总是对她构成潜在威胁的人,不除掉,就得笼络为自己的人,才能万无一失。
第三部分 皇上张榜不是招贤,而是招汤第64节 断送了女儿的一生
她不惧李醒芳,他是个谦谦君子,而口蜜腹剑的胡惟庸就很难说了。达兰已下决心变害为利,把胡惟庸征服过来,变敌为友,甚至是自己的帮手。大的计划一时难以想出来,眼前也要镇唬住他才行,封住他的口。
这样想了,达兰走了出来,笑着说:“丞相来了?正好,饭都备好了,有好酒,不成敬意,今天二位可得赏光啊!”
李醒芳说:“我真的有事,我得走了,过几天我把裱好的画像送来。”说着收拾画笔。
胡惟庸说他更不行了,他是顺路来看看李先生画得怎么样了,天快黑了,这时候不出宫,担不起责任啊。
达兰恨恨地说:“胡惟庸,你等着——”她一扭身走了。胡惟庸拉了李醒芳一把,说:“快走。”
郭惠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和蓝玉一起抓着井绳吊在黑咕隆咚的深井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有人拼命把他们往上摇,当井绳全部绕到辘轳上时,他们露出了脑袋,却发现摇辘轳的是面目异常狰狞的朱元璋,郭惠恐怖地大叫一声,咚一下跌到冰凉的深井中……
她吓得惊醒过来,没来得及琢磨这奇怪而又可怕的梦,听见有人在咚咚地擂门,忙叫宫女去开门。原来是她娘的贴身宫女领着几个太监站到了门外。宫女一边点灯一边说:“娘娘,太夫人不好了,让你快过永寿宫那边去呢。”
郭惠忙着穿衣服,她问:“去告诉皇上了吗?”
宫女回答,这么晚了,又不知皇上在哪个宫里,也不敢四处去惊动啊。
郭惠穿上鞋,说:“快走。”宫女、太监们提着灯笼在前面走了。
一口气赶到永寿宫,郭惠跑到张氏卧房,只见几个御医和一群宫女围在张氏床前,正在给她灌药,张氏牙关紧闭,已气息奄奄。
郭惠扑到床头就哭了:“娘,娘,你怎么了?”
御医上来制止说:“娘娘别这样,你这一哭对病人不好。”郭惠便强忍着悲痛,坐到床边拉着母亲的手低声饮泣。
马秀英和郭宁莲也都来了,站在床前催促太医想办法。
马秀英把太医拉到一边问,究竟要不要紧?
御医也没把握,病人年纪大了,又是痰厥,一口气上不来,也就过去了。看看这副药下去,如痰通了,就不要紧了。
张氏喉间忽然咕噜噜作响,御医脸上露出喜色,说:“有痰了。”忙拿痰盂上去。
御医从张氏喉咙里引出一口痰来,她的脸色立刻红润了,且睁开了眼。她环顾一下屋子里的人,说:“又把你们惊动了,快去睡吧,我没事。”她真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郭惠忙拿了个枕头靠在她背后。
马秀英过去问:“娘,好点吗?喝口水吧。”
她用勺舀了点水喂到她口中。
郭惠说:“这么晚了,你们都歇着去吧,我在这陪着娘。”
马秀英说:“那都先回去吧。”
人们陆续走了。
郭惠坐在小凳上,头伏在床头母亲脚下,屋子里只有母女二人了。张氏的手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说:“我这病,说不上什么时候,一口痰上不来就见你爹去了。”
“娘,你别吓唬我。”郭惠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娘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若走了,我可怎么活呀。”
“傻丫头!”张氏说,“娘也不能跟你一辈子呀!皇上对你好就行了。”
郭惠说:“都是我爹糊涂,留了那个遗嘱,断送了女儿的一生。”她说着说着眼中涌出泪来。
张氏知道女儿并不愿嫁朱元璋,是强扭的瓜。
张氏立刻辛酸地落泪了:“你别怨你父亲,要怪,都怪娘一时没主见。”
听这话里有话,女儿问:“娘,怎么会怨你呢?”张氏又不说了。停了一下,张氏又说:“贪图什么虚名,是娘害了你!当个贵妃又怎么样?自从他纳你为妃,又接连封了十几个,说不定日后还要封多少。娘这不是害你守活寡吗?倒不如嫁个平常人,小门小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吃糠咽菜心里也舒服啊。”
女儿不知母亲为什么这么说,她说:“我谁也不怨,就是这个命了。”
张氏说:“娘活不了几天了,我这一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我就要去地下见他了,我怕他怪我,我不敢去见他呀。”说到这里,张氏又伤心地流起泪来。
这引起了郭惠的警觉,她问:“娘,你有什么大事瞒着我?”
“还不是遗嘱的事!”张氏说,她临死前说出来,女儿原谅了娘,娘才好到阴曹地府去求她爹原谅啊。
郭惠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时她全都明白了,两眼可怕地瞪着,说:“娘,根本没有那个遗嘱,对不对?”
张氏又有几分后悔嗫嚅地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皇上说是你爹对他说的,没来得及写下来。”
郭惠怒不可遏地说:“于是你们合起伙来弄了一份假遗嘱来骗我,对不对?”
张氏又心疼又惭愧地抱住女儿,呜呜地哭起来。
郭惠推开了母亲,这一瞬间,她眼里充满了仇恨,她站到窗前,那里是梳妆台,她发泄地用胳膊一扫,化妆品稀里哗啦地滚了满地。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放晴的天又变了脸,雷声风声夹杂着冷雨,雨水击打着荷塘里的荷叶,发出空洞的音响。郭惠任雨水淋头,她在雨中茫然地走着,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秀英带几个太监来了,撑着伞,用埋怨的口吻说:“到处找不着你!你怎么在这?娘方才过去了。”
郭惠眼前的雨丝、荷塘、木桥全都旋转起来,她竟然傻笑了一声,咕咚一下栽倒地上。太监们忙上来搀扶。
朱元璋得了一件宝,是宋朝淳化年间留存下来的《淳化阁帖》,他如获至宝,因为《淳化阁帖》的第一卷里收的是帝王书,他动了心,也想日后在本朝录辑一卷帝王帖,刘基嘲笑他的字不行,他偏要练练。
他正在临帖,刘基一副山民打扮进来了,他是来向朱元璋辞行的。此前朱元璋已恩准他回青田去料理老妻的丧事,还破例赏了他一百两纹银,朱元璋为他妻子一直未能到南京来随刘基享福而感到愧疚。
刘基向朱元璋说:“谢谢皇上恩典,我明天就回浙江老家去办老妻的丧事,今天特来告辞。”
朱元璋说:“快去快回,你知道,你是朕须臾不可离开的人啊。”
刘基说陛下过去有李善长,后来有杨宪,现在有汪广洋、胡惟庸、陈宁,自己此时用不上力,已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朱元璋很不自在地说:“你是讥讽朕,还是发心中怨气?”
刘基说:“我是什么秉性,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朱元璋见他坐在那里没有走的意思,就问:“你还有事吗?惠妃母亲的丧事要办得风光些,朕不能不去照应一下。”这等于是下逐客令,他怕刘基行前又提什么令他为难的事。
刘基说:“我记得陛下让我寻找江南才女楚方玉的下落。”
“找到了?”朱元璋的兴奋表情旋即为失望所取代,他说:“她不是死了吗?”
“她没有死。”刘基说。
“在哪里?快代朕去请!”朱元璋说他亲自去请也不为过。
“有皇上这句话就行了。”刘基用意不明的笑令朱元璋提高了警觉性,“你什么意思?”
刘基说这楚方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朱元璋仍然没转过弯来:“近在眼前?在南京吗?”
刘基说:“在南京,在刑部大牢里。”
朱元璋瞪起眼睛愣了半天,忽有所悟,又惊又喜地问:“你是说,是那个楚方?她本来就不是楚方玉的弟弟,她就是楚方玉?”
刘基笑道:“正是。”
朱元璋意识到楚方玉是女扮男装时,惊奇她真有本事瞒天过海,她也瞒过了刘基和宋濂两位主考官了吗?还是你们本来就联手作弊?
刘基说:“我们也没看出来。如果知道她就是楚方玉,我们也无须让她走科举之路了。”
朱元璋转而又愤怒了,方才他是出于情,现在是理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