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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朱元璋(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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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好了妆,她打发宫女、小太监们都去休息,只留马二一个心腹在净室外打更。    
    外面已报三更,钟鼓之声和诵经声渐渐沉寂下去了。鸡鸣寺里奇静。    
    郭惠呆坐窗前,外面偶尔有点响动,她都要侧耳听听。    
    门外台阶上守夜的宫女和小太监困得东倒西歪。    
    蓝玉始终没有来,她的心悬到了喉咙口,心慌得不行,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山门外,马二可怜巴巴地坐在山门柱子底下,望着漆黑的大路尽头。困得不行了,便拉一拉自己的耳朵。    
    蓝玉不是不想来,马二走后,他就叫管家把两匹马备在院子里。    
    蓝玉却在客厅昏暗的阴影中走来走去,下不了决心。终于他对门口的管家说:“把马牵回马厩,不出去了。”    
    管家答应一声。当蓝玉听见马蹄声渐弱时,又推门冲了出来,叫:“等等。”    
    管家又命人把马牵了回来,管家目视着蓝玉等命令。    
    蓝玉又改变了主意,命他骑马到鸡鸣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管家的不明白,老爷指的是什么?芽    
    “笨?选”蓝玉说,“有没有兵?芽有没有埋伏?选一句话,是不是圈套。”    
    管家的点点头,牵马出了院子。    
    蓝玉心绪烦乱地在地上走着。    
    他不能不防。朱元璋是个机警过人、手段毒辣的人,在他与郭惠的悲欢离合爱情纽带上,处处留下过朱元璋的鞭痕和刀伤。朱元璋又是个多疑的人,郭惠偏偏是个不计后果、不善于掩盖内心感情的人,万一朱元璋从她那里发现了郭惠心猿意马的痕迹,设下圈套来诱捕他,他贸然赶到鸡鸣寺,岂不是去送死?芽别看字是郭惠写的,如果皇帝的御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写什么她都得写呀。    
    郭惠没有盼来蓝玉,她又气又恨又怨,全都夹杂在挥之不去的情爱中,她痛苦已极。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鸡啼声,而且一鸡引来百鸡鸣,很快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像有万千只鸡在啼鸣。    
    伏在梳妆台上睡着了的郭惠满脸泪痕。她惊醒过来,已是旭日满窗了。    
    她呆呆地坐着,泪水又流下来。    
    门轻轻开了,宫女托着洗漱用具进来了。    
    郭惠烦躁地说:“出去,都出去?选”    
    宫女们吓得放下洗脸盆,悄悄溜了出去。    
    蓝玉也在感情的烈火里受着熬煎,他也一夜未眠,眼里网着血丝。    
    管家回来了,蓝玉问他怎么样?芽    
    管家说他在鸡鸣寺前前后后蹲了两个多时辰,除了上夜守更的和尚,没见到什么外人,只有一顶宫中的软轿放在院子柏树下。    
    蓝玉跺脚失悔叹了口气,埋怨他蹲那么久干什么?芽怎么不早回来。    
    管家的小心地问:“将军现在就去鸡鸣寺吗?芽”    
    蓝玉脱口说道:“大白天去见鬼呀?选”    
    管家的感到莫名其妙,退了出去。    
    蓝玉一阵阵心疼、后悔,心疼郭惠白白等了一个晚上,说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后悔自己胆子太小,竟不如一个女儿家敢作敢为。    
    蓝玉如坐针毡,好歹熬到了天黑,二更时分就备好了马。    
    郭惠却彻底心凉了,不相信有奇迹发生了,他不敢来,是早该料到的,瓜州渡他的嘴脸还没领教吗?芽可他为什么冒死闯到万春宫去呢?芽说起来那胆子不小,可称“色胆包天”了呀?选    
    停放着张氏灵柩的后配殿里阴森森的。郭惠一个人披头散发地坐在棺材前,任泪水洗面。    
    马二悄悄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替她难过,又无法分忧。    
    郭惠感到了他的喘息声,回过头来,看了马二一眼,说:“你一夜没睡吧?芽快去睡一觉吧。”    
    马二懂事地说:“娘娘不更是一夜没合眼吗?芽那个王八蛋没来?芽”他断定,郭惠恨蓝玉,在他看来,蓝玉真的是个狗熊,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狗屎。    
    郭惠反倒吓了一跳,问:“你骂谁呀?芽”    
    “还有谁,谁叫娘娘不痛快,我骂谁,我骂蓝玉呀?选”马二接着数落,他叫个什么男子汉,老鼠胆?选狗屎?选    
    望着马二那三分稚气的仗义样,郭惠好不感动,她问:“你小小年纪,懂得怎么回事吗?芽你为什么骂他?芽”    
    马二说:“娘娘对他好,他不敢来,他忘恩负义,是不是?芽”    
    “你可别乱说呀?选”郭惠心里想,他怎么敢来?芽从前,我未嫁之时,他都吓住了,何况现在?芽都是我自作多情。他转对马二解释说,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她只是想问蓝将军几句话。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芽马二反觉得娘娘看扁了他,低估了他的忠诚,心里挺不是滋味。    
    马二却说:“娘娘,我虽够不上个男人了,可我不傻,我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既然发过毒誓了,日后就是把我切成一千段、一万段,也不会从奴才嘴里掏出半句话的。”    
    郭惠把马二情不自禁地搂过来,泪水涟涟地说:“他真的不如你呀。”    
    “娘娘别想不开,”马二说,“你若发话,我带人去揍他个龟孙子,替你出气。”    
    “你打人家干什么?选”郭惠说,“你知道蓝玉是谁吗?芽常遇春的三十万大军全归蓝玉统帅了,除了徐达,没有人能超过他了,日后封王拜相,都是指日可待的。马二,若你是他,你肯丢了这些吗?芽”    
    马二说:“我不懂,我不知道。”    
    郭惠拍了他一下,苦笑了。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到了此时,她的心已经灰到了极点,连她舍得托付全部感情的人尚且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她值得留恋的呢?芽    
    胡惟庸从奉先殿台阶上下来,有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叫他:“胡相国别来无恙啊?”    
    胡惟庸一回头,见是达兰,马上恭恭敬敬地站住,“是真妃娘娘啊!我在这给你请安了。”    
    达兰说她有点小事想麻烦丞相,正想打发人去请他,正巧碰上了,他问胡惟庸能到她那坐一会儿吗?    
    胡惟庸显然有所顾忌,向奉先殿望望,没有马上回答。达兰说:“你望着奉先殿看什么?皇上一天到晚忙着贴纸条,哪有工夫看着你?”    
    胡惟庸说,皇上本来就博闻强记,又加上每天把事无巨细要办的事情写成纸条,这一来轻重缓急,纹丝不乱。    
    “你真会说话。”达兰说,“怪不得你这么快就爬到了丞相宝座上。你把我从鄱阳湖上拐来的时候,你还是没入流的芝麻官吧?”    
    胡惟庸不好认真,只是笑了笑。    
    “敢不敢来呀?”达兰叫板地说,他若怕有瓜田李下之嫌,她就先上殿去禀明圣上。    
    这一来,胡惟庸只好跟她走了:“好吧,那就到真妃娘娘处讨茶吃了。不过我真的琐事缠身……”    
    “你以为我会把你留在仁和宫里养起来呀!”达兰哈哈一乐,弄得胡惟庸好不尴尬。    
    胡惟庸走进仁和宫大厅,第一眼就看见李醒芳为朱梓画的像,已裱好,挂在了正面墙上,画得生气勃勃,活泼可爱。旁边有几张是从前李醒芳为达兰画的,个个妩媚动人。画像下面摆着松石绿地粉彩双耳瓶和粉彩云蝠纹赏瓶。达兰先在上面坐了,说:“请坐吧,丞相大人。”    
    胡惟庸说:“我还是站着的好,不敢放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达兰说:“胡惟庸,你是不是以为我应当感谢你呀?”    
    胡惟庸说:“我怎么敢有这样的奢望!娘娘好了,我胡某人高兴。”    
    达兰说,有奢望也说得过去呀。她不过是亡国之君的女人,是他胡惟庸费尽心机把她弄来,总算没有饿死街头,又当了皇妃,生了皇子,她还不该感激他吗?    
    胡惟庸忙表白,这都是娘娘的福气,是上苍所赐,他胡惟庸可不敢冒功。    
    达兰说:“其实我也不欠你了。你把我当成美人献给了你的主子,买你主子欢心,你当了丞相,你够本,我也够本,是不是?”她又大笑起来,笑得门外的太监宫女频频向里张望。    
    胡惟庸大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虽不知她想干什么,却也感受到了她的厉害,他说:“娘娘如果没事,我走了。”    
    “忙什么!”达兰冲门外太监叫,“去看看梓儿从文楼书房里下课回来了没有?”    
    小太监答:“回来了,都进了宫门了。”    
    胡惟庸说:“啊,是潭王下学了?”    
    这时刚刚散学的朱梓在小太监引领下,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向达兰问候了一声:“母妃安好。”    
    达兰提示儿子这儿还有胡丞相呢。    
    朱梓又说:“丞相好。”    
    胡惟庸没话找话,恭维说,听宋先生说,潭王书念得好,聪明得很,很有当今皇上之风。    
    “你这样认为?”达兰有点揶揄地说。    
    朱梓说了句:“我要换衣服去了。”便向他的房子走去。    
    达兰有意地看着朱梓的画像,像是很平淡地问胡惟庸:“你看潭王的像画得怎样?”    
    胡惟庸心里一惊,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他走过来装作很认真地看了看,称赞潭王很有神韵,透着天真、睿智,画的和真人一样。    
    达兰说不想听他夸赞,只问丞相看他长的像谁?    
    胡惟庸回答得很快,很肯定:“当然是像皇上了!”这是不能有半点差池的。    
    “像哪个皇上啊?”达兰咄咄逼人地问,“是像当今皇上啊,还是像陈友谅啊?”她流露出一脸阴险。    
    胡惟庸吓了一跳,忐忑地看了达兰一眼,说:“娘娘这玩笑也开得吗?”    
    “你别在这儿装蒜!”达兰说,“玩笑不是我开的,你不是在背地里议论,说潭王长得和陈友谅一模一样吗?”    
    胡惟庸吓坏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这样说,胡惟庸怎么承受得起!你这不是往死路上推我吗?”    
    达兰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分明是你把我们母子往死路上推,怎么又倒过来说呀。”    
    胡惟庸说:“我真的没说过,若说过,嘴上长疔。”    
    达兰说:“早晚得长疔。那天李醒芳来画像,你和李醒芳不是背着我这么议论的吗?隔墙有耳,你大概想不到,我当时就在屏风后,听了个一清二楚。你还想抵赖吗?”    
    胡惟庸一下子冒汗了,有气无力地解释说:“都是李醒芳胡说八道,不是我的意思。”    
    他可实在不敢小看这女人了,她竟这样有心计!他现在明白,今天达兰是有预谋地向他兴师问罪的。不过暂时还弄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是吓唬吓唬他,让他三缄其口,别在背后嚼舌头?有这种意图,胡惟庸也真的很后悔,他是走一步都要量量步子大小的人,那天怎么会那么轻率地与李醒芳背地里议论这样敏感的话题呢?这不,招祸来了?    
    看来,他只有认错,才可息事宁人了。    
    这时达兰又换上了轻松的笑脸,叫宫女端上来一些蜜饯果,她说是她亲手做的,还亲自用小银勺舀了一点玫瑰蜜饯送到胡惟庸口中叫他品尝,胡惟庸吓得连连后退,她早已把蜜饯塞到了他口中,下巴上还粘了一小块,她笑着说挂幌子了,又伸出纤纤细指替他在脸上抹了去,弄得他心慌意乱。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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