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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茅盾文学奖]第3届-刘白羽:第二个太阳-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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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敌人,你一露脸,他就脚底板抹油溜了。” 
  这老人很清瘦,精神矍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显得他深谋远虑。这种神态,从一开始就引起秦震的注视、敬重。 
  陈文洪焦躁不安地问:“难道就攻不得了吗?” 
  老人机智地笑了一下,把手往腿上一拍,站起来,转过身,在地图上边说边划:“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对不对。”秦震说:“请说高见!”于是老红军从容讲道:“咱们四面八方都不走,单走这一条。”他随即向虎跳坪背后西南角一指(敌阵侧后方万山丛中,从地图上看那儿只是万山壁立、林莽丛生,原来这是军用地图上没有的路,因为,它不是人行的路,是鸟飞的路)。 
  “那儿有路吗?” 
  “你要说没路就没路,你要说有路就有路。这路么,只有我寻得出、走得过。” 
  这正证明了秦震认为黄松此来必有贡献的猜度。他展开双手抱住老人说:“老同志!你是虎老雄心在,不减当年!不减当年!”老人脸上泛出无比自信和自豪的神采,仰天哈哈大笑,连声说:“绝棋,得走这一着!” 
  秦震跟着笑了说:“老同志,这可是奇兵。” 
  “对,对,这叫出奇制胜呀!”黄松讲罢这段话,秦震站起来指着地图上虎跳坪西南角的荒山乱岭中那条小路问老红军:“老黄,你估计,从阵地出发,迂回到后方,得多长时间?”老红军没立刻回答,两道目光电闪闪注视着秦震手指的地方沉思。师部又来了电话,陈文洪听了就转身说:“虎跳坪敌人有移动模样!” 
  有人说:“是不是敌人发现我大军压境了?” 
  有人说:“他们怕我们进攻,先行下手了?” 
  秦震镇定地说:“不会,山深林密,十分隐蔽。兵团已报野战军司令部,请求东面向浏阳佯动,转移敌人注意力。这里敌人自恃穷山恶水,凭高踞险,不会轻举妄动。你们知道吗?他们正在祈祷上帝,赶紧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美国人再赶来,派降落伞兵跳到咱们会场上来呢!”大家哄的一声笑了。秦震连忙说:“集中精力,议我们的事,莫受他干扰!”过了十分钟,果然师部又来了电话,说是敌人常规换防。这消息带来一阵轻松感,大家同时觉得松树清风在帐幕里徐徐回荡,颇有情趣。秦震最后决定: 
  一、一个营从西南角迂回敌西南背后。 
  二、待迂回目的达到,发出红色信号弹,以六连为主,由另外两个连支援,从正面发起攻击。 
  三、通知游击队,在敌军退路上截击,务必不使逃窜。 
  四、陈、梁师突破前沿,袭击得手,另一师部队立刻投入战斗,务期全歼。 
  秦震两眼炯然一闪:“这是敲开湘西大门的一战,大家必须严守作战部署,而关键的关键在西南一举!” 
  这西南一路就是老红军刚才指出来的:不是人走的路,是鸟飞的路。老红军听了秦震的布置连声称好,且把那空袖筒一甩站起来。他精神矍铄,斗志昂扬说道:“西南角上大涧三十九,小涧六十七,这路由我做向导。”秦震、何昌、侯德耀都说:“这一路非偏劳你老人家不可了。” 
  会议结束,许多干部纷纷回去准备,秦震留下陈文洪、梁曙光、黄松,专门商议如何搭救黛娜的事。秦震说:“天柱在这里,也请他来吧!”陈文洪急逞逞站起来,执意要马上回去部署战斗,因为时间所剩无几了。秦震思虑一下,认为这样也好,反正有梁曙光在这里。陈文洪就转身走出去了。秦震望着他的背影对梁曙光说:“烈马,你得勒紧缓绳呀!”不久,梁天柱大步流星地赶来了。经过一番计议,他们决定了两个步骤:第一步是包围虎跳坪,从中救出黛娜;万一做不到,第二步由游击队拦截袭击,务必设法抢救。秦震说:“得有个可靠的人去跟游击队联系,谁去合适?”梁天柱看了看梁曙光,梁曙光就说:“天柱去游击队!”老红军眨了眨眼睛,他思虑去游击队联系本来自己最合适,可是他要给袭击西南角的队伍带路。这梁天柱不知是何许人,因此他有些犹豫,有些踌躇。秦震看清他的意思,便指着脸膛发黑、身强体壮的梁天柱说:“梁政委的兄弟,武汉的火车司机,给游击队运过军火,认识你们张队长。”老人家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喜笑颜开,说道:“那就偏劳你了!”梁天柱说:“找寻黛娜,本来是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于是由黄松向梁天柱交代了联络地点和联络暗号。“时间紧迫,我得先行。”说罢,梁天柱拿起腿就大踏步走了。 
  这里,秦震留下老红军吃了餐晚饭。在他的吩咐下,黄参谋和警卫员小陈把“小仓库”里的宝贝都搬出来了:美国牛肉罐头;天津一位老战友送给他,他一直舍不得吃的沙丁鱼;还有梅林公司的罐头黄瓜、西红柿;最使秦震得意的是那瓶陈年的金奖白兰地酒。 
  整个这一天,秦震都在振奋之中。为什么?他可以作出各种回答:抓住了面前的敌人,可以任由他钳制、撕裂、歼灭;与江南游击队取得了联系;当他第一脚踏上老苏区,就看到了从当年活下来的老红军,而且,正是由他带来了黛娜的消息。是的,虽然现在她还掌握在敌人手中,但失落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只船,终于出现了。眼下,这一切都集中在对老红军的敬爱上。要讲老,两个人差不多,不过,一个是参加长征而又回来的人,一个是留在当地坚持游击战的人,两个人的会晤是两支力量的会师,这就具有特别深刻的含意了。当他和黄松碰杯后,呷下那醇香美酒时,他恍惚间又回到了他在中央苏区的那青年时代。酒热乎乎地流进胃腔,他感到一种平静而舒坦的暖流的泛滥、奔流、洋溢。他显出一个纯朴、真挚的普通战士的本色。 
    


  梁曙光陪同老红军去后,秦震在松林里缓缓踱来踱去,他似乎突然窥察到了一种“隐秘”——可怕的“隐秘”。他的心情遽然发生了变化,他连忙走进帐篷给师部打了电话。 
  从陈文洪的沉着而冷静的声音,他觉得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严重。陈文洪根据兵团前指的作战计划,作了细心、周密而恰当的部署。他信任陈文洪,他相信陈文洪只要一投入战斗,平时出现的思念、情绪就会一扫而光(哪怕那里面包含着他最大的欢乐或最大的痛苦)。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确定无疑的胜利。 
  但是,今天,秦震也有一种隐忧。现在情况愈来愈清楚,白洁潜进敌人上层机要部门,肯定掌握了敌人更多机密,于是对于她这样一个重要政治犯,他们死死抓牢不放。而陈文洪从到武汉以来痛苦熬煎,千思万念,苦苦追踪的她而今一下出现面前,在紧急时刻这种隐蔽的感情的因素,会不会干扰了他的指挥决心呢?秦震听完陈文洪的报告,那声音,那语气,泰然自若,并不失常,于是他觉得他对陈文洪的“隐秘”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不过他还是威严地说了一句: 
  “你要注意,你要把敌人放跑了,你可得赔我。” 
  他把电话挂上了,他想到:在临战时,一个高级司令官对下级应有信任与信心,何必如此忧心忡忡,顾虑重重?想着不禁晒然一笑。不过,这一晚,秦震却怎样也不能入睡。战前的等待、焦虑,这本来是他的老毛病。他只有在具体作战方案不但实施,而且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得到证实以后,他才能倒头入睡。现在距离明天傍晚发起攻击的那个时间还很远很远,可是他怎么已经不能入睡了呢?他仔细分析自己的心理,他的思路像在脑子里周游一遍,而后集中在一点上——一定要救出白洁、白洁、白洁。他又一次默诵着周恩来副主席的电报: 
  “探听黛娜下落,千方百计,设法营救。” 
  第二天是决战的一天,秦震到前沿阵地又作了一次检查。他回到帐篷里来,和兵团作了最后一次联系,然后到担任后续部队那个师里检查去了。谁知就在这顷刻之间,前线突然发生遽变。 
  一阵枪声,打破沉寂。 
  陈文洪和梁曙光赶到前沿,一看,虎跳坪上,尘土飞扬,马嘶人吼。 
  陈文洪脸色一变:“不好,敌人要逃跑!”梁曙光说:“马上报告秦副司令!” 
  陈文洪紧紧摇着电话机,火急把电话要到兵团前指。 
  不料,电话里传来的却是: 
  “秦副司令跟何军长、侯政委到芜湖(后续作战师的代号)去……” 
  陈文洪又赶紧将电话打到芜湖,芜湖又说还没有到达。 
  梁曙光: 
  “怎么办?” 
  “……” 
  “我看赶紧派人去找……” 
  军情如火,稍纵即逝,陈文洪眼看敌人撤退情势,已迫在眼前。 
  “立刻发起攻击!” 
  梁曙光:“是不是等……” 
  陈文洪:“等不及了!” 
  陈文洪虎地一跳,立即在电话上命令正面出击,他自己也就从山上向下冲去。 
  事情是这样:原来在黎明之前就已预伏在溪流岸边灌木林中的牟春光班暴露了目标。这时,由老红军引导的七连还在高峰深涧之间攀援上下,尚未到达指定地点。但敌变我变,更待何时?陈文洪见情况突然变化,特别是看到敌人仓皇后撤,显然准备再次逃脱。六连既已暴露,何不抓住时机就此冲锋?于是命令六连从正面发起攻击。谁料敌人异常狡诈,表面上佯装撤退,其实在前沿伏下重兵。因此,六连一涉过溪流,敌人的火力就暴风雨般猛压下来。顷刻之间,六连大部伤亡,陈文洪连忙调动支援部队全部出击,英勇的部队浴血苦战终于冲上虎跳坪。由于我们正面暴露了军力,而又没有侧后方的迂回包围,虽有我们的炮火追击,还是使得敌人仓皇逃跑了。 
  秦震和何昌、侯德耀正走在路上,从兵团前指到芜湖部也不过半小时路途。就在急急行走之中,秦震忽然听到全线枪声大作,已经展开激战,他看看手表,距离预定作战时间还早,他连忙跑回前指,迅速要通前沿师指挥部电话。 
  他一听,他知道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等秦震赶到前沿阵地,看到的只是虎跳坪上的滚滚浓烟。更令他触目惊心、勃然大怒的是,我们的攻击道路上,尸横累累,血迹斑斑。 
  他跌着脚自言自语:“这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呀!” 
  此时,陈文洪、梁曙光正进入虎跳坪。陈文洪率领部队放脚飞奔,猛追敌军,梁曙光留在场上处理着善后事宜。 
    


  秦震的指挥部进驻虎跳坪。他的脸色一直阴沉着,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指挥部鸦雀无声,谁也不愿因为一点小的疏忽而引起一阵雷霆爆发。 
  一家盐店的账房,墙上挂起军用地图。秦震像一头狮子一样愤怒地在那光线朦胧阴暗的房间里倒背双手来回来去地走动。 
  小陈提了一盏点亮的马灯进来,秦震突然生气地说:“我不要!”他停了一下,从紧皱的眉峰下瞪着一双眼睛望了望,又说:“我不要!”小陈没做声,带上马灯连忙退出去,掩上了门。 
  秦震愈想愈恼火。 
  是由于敌人全部逃脱? 
  是由于陈文洪指挥失当? 
  不,都不是,是由于敌人胜过了我们一筹。 
  这是他最难忍受的锥心之疼呀! 
  他已调查清楚,敌人佯装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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