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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雕天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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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亢奋。李梆笨拙地跟着白莫土司跳了一阵,感到这里的歌舞真是惊天动地,热闹非凡。突然,一颗流星从天空坠落。这一瞬似乎只有李梆看见,他停住脚步,凝视天空。他的感觉很不妙,总是把那颗流星与他师傅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他对白莫土司说:“我正在到处寻找我的师傅。请白莫大人告诉我,高师傅现在究竟在哪里?” 
  白莫土司说:“本衙门也在派人四处寻找他,可惜没有结果。” 
  李梆沉默了好久。白莫土司看见他的脸上有一些阴影一闪而过。 
  第二天,白莫土司叫李梆在白莫寨多住一些时日,耐心等待,他们一定会设法找到高石美师傅的。 
  李梆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我的内心不允许我停下脚步。” 
  李梆告别了白莫土司。他决定去迤萨镇寻找。因为,李梆想起了高师傅的养女高荔枝在几十年前被迫卖到了迤萨镇。高师傅会不会到那里寻找高荔枝去了呢? 
  李梆走了十几天,来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名叫基雄。这是一个喧嚣而光怪陆离的村寨,各方的马帮都要到这里集散,所以到处是马店。但是,李梆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西宗匪首马三率众南窜行劫,路经基雄。那天,李梆刚刚住进一个名叫“尼郎人”的马店,就得知基雄寨被土匪包围起来了。寨里的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只见寨王匆匆忙忙赶到“尼郎人”马店,找到女主人,对她说:“赵奶奶,你救救我们基雄寨吧!你是西宗县人,请你去向马老爷求个情,让他行行好,放过我们基雄寨吧!”只听那个被称之为赵奶奶的人说:“我虽然是西宗人,但与马三毫无交情,不知他是否给我这个面子?但我去试试吧!”说完,她吩咐自己的丈夫用毛笔在她家的马店门口写下:“竭诚欢迎西宗马老爷光顾”等几个大红字。并叫寨王杀猪宰羊,准备开寨迎接。 
  那个被称之为赵奶奶的人走后,李梆迷惘而诧异地站在楼梯口,陷入了沉思。他思考这个店名的来由及其与赵奶奶内在的联系。不知怎么回事,仅仅那么一瞥,而且是在猎猎燃烧的火把下,他就总感到那个赵奶奶身上有许多自己所熟悉的东西,只是他无法说出来。太奇怪了,在这个离尼郎镇很远很远的地方,自己竟然发现并住进了尼郎人开的马店,而且对老板娘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李梆更有吸引力的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本乡的土匪竟敢来到如此偏远的山寨打劫?思来想去,他渐渐沉浸在一种由赵奶奶和马三他们所带来的似有似无的亲密气氛里,他甚至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就像看一场精彩的戏剧,高潮还在后头呢! 
  夜里,赵奶奶与马三谈妥了入寨的条件。于是,全寨男女老少站在寨门口,夹道欢迎马三入寨。之后,用酒肉款待马三的弟兄们,让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当晚,马三非常开心,对那个被之称为赵奶奶的老女人说:“这里的人都把你称为赵奶奶,可见你的名望不小。说实话,我不想回避基雄寨,你看看我的弟兄们一路辛苦,本当有所作为。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赵奶奶。现在,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再加上寨主待我等也不薄,所以我把他们打财喜的时限破例缩短为一炷香烟的时间,并规定只取富家金银,不准惊吓老幼,不准欺辱妇女,若有违犯者,格杀勿论。”赵奶奶和寨王只能点头称是,并表示感恩不尽。 
  于是,马三的哨音一响,抢劫开始。那些醉倒在地的匪徒们,纷纷爬起来,摸向黑暗中的街巷、宅院。李梆藏身在“尼郎人”马店的小楼上,相对而言要安全得多。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但一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惊叫声,还是不免浑身哆嗦。他从门缝里看去,赵奶奶、马三和寨王正围着那支插在桌上香炉里的香烟,神情各异。赵奶奶很冷静,马三得意洋洋,寨王忧心忡忡。香烟头上一个红红的小点,烟雾一丝一丝地从小红点上出发,悠闲自在地飘向天空。看着燃烧得慢而又慢的香烟,李梆觉得周围的恐怖气氛正在一分一分地增多。他害怕马三突然发疯,下令搜查“尼郎人”马店。那样,他就自身难保,在劫难逃了。现在,他是无法逃脱的,除非他是一只夜鸟。好在匪徒们一直在离“尼郎人”马店很远的地方抢劫,这里反倒显得有几分冷清。李梆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松懈地监视着马三的动静,看他是否有什么反常,以便自己相机行事。马三一直稳坐着,不像一个心怀叵测的贼头。李梆松了口气,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但仍有几分惶惑。   
  雕天下 二十一(3)   
  一炷香烟终于燃尽了。马三的哨音再次响起。匪徒们果然停止了抢劫,聚合在“尼郎人”马店门口。经过马三精心查点,发现强奸妇女者一人。马三宣布:当众处死,决不留情。那人立即被拉出寨门,砍下了脑袋。这次行劫,可谓是马三的得意之作。他看到自己的弟兄们高兴而来,欢喜而去,虽然谈不上满载而归,但也收获不小。他心中自然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土匪走后大约一个时辰,李梆刚刚有点儿倦意的时候,又来了一支大马帮。李梆躺在床上,从窗口望出去,他默默一数,不下90匹大骡马。马店内外顿时热闹起来。赵奶奶忙着招呼马锅头(马帮的首领)喝酒、吃饭、洗脚、睡觉,忙得团团转。赵奶奶的丈夫看上去是个体格异常健壮的人,他一切听从赵奶奶的指挥,扛出几大袋草料、豆料来卖给马锅头。李梆明白,那可是他们开店的主要收入,所以赵奶奶的丈夫干得又卖力又认真。李梆睡意全部消失了,他干脆起床,走到院子里,想找个机会与赵奶奶闲聊几句。 
  李梆一下楼就碰上了赵奶奶。 
  “打扰你了,师傅!让你睡不好觉。”赵奶奶抱歉地说。 
  也许赵奶奶的话说得过于突然,也许李梆的心思正在想着什么。面对赵奶奶,李梆竟然有几分紧张,他不知如何回答。他叫了一声“赵奶奶”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而且他在叫赵奶奶时,声音很微弱,神态也极不自然,近乎淫秽、下流的感觉。他把目光移向门外,以消除自己的窘态。 
  “我们马上就要闩门,你不要出外了。” 
  “我明白了。” 
  赵奶奶一听,反而把手里的马灯移向李梆这边,两眼紧紧盯住他,就像他是一个游动着的危险人物,她正拎着灯火四下里寻找似的。 
  李梆就着摇晃不定的灯光,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眼神。他暗暗吃了一惊,这个赵奶奶究竟是谁?他慌忙登上两级楼梯,想站在稍高一点的位置上观察她,与她对话。这样既可以弥补自己低微的地位和心理,又可以压压她那股若有若无的霸气。只见她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前胸高挺,身子颀长。这是他多么熟悉的模样啊!她究竟是谁?他不断地追问自己。这时,赵奶奶也许感到李梆的行为有点儿怪诞,所以转身就走了。她的背影仍令李梆吃惊不小,回味无穷。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赵金花?李梆作出了大胆的猜测。他想,原来,我们赵老板的女儿、高师傅的老婆,同那个小和尚一起私奔之后,竟然跑到了这儿? 
  李梆决定先把自己隐藏起来,然后再开展调查。第二天,他对赵奶奶说:“我病了,可能要在这儿住上好几天。”赵奶奶说:“我去帮你请郎中来看看。” 
  “你给我指指路就行了,”李梆说,“我还能走路。也不知是啥原因,我只觉得肚子有点儿痛,恐怕是前几天到白祖山买马的时候,吃烤红薯吃多了。” 
  “哦,你懂马?是做马生意的?” 
  “我常年贩马。”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呢?” 
  “我这是第一次跑这条线,以前在克山那边,不走这条路的。” 
  赵奶奶又“哦”了一声,然后去做她的事了。李梆的心怦怦直跳,从她的脸形、口音、走路的姿态来看,分明就是赵金花。 
  但是,李梆的秘密调查并不顺利。因为在基雄寨几乎没人知道赵奶奶和她丈夫的历史。老郎中还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告诉李梆,在基雄寨,赶过马帮的男人并不多,赵奶奶的丈夫是其中之一。但他仅赶过两次,每次20多天,加起来也不过50天时间。但这50天的经历,却让他的妻子赵奶奶,感受到了两种陌生的东西:苦熬与荣耀。   
  雕天下 二十一(4)   
  赵奶奶的丈夫借了点本钱,买了些马掌、马钉、菜刀、锅铲、粉丝、火腿、烟丝、糕点,驮在自家的大骡子上。然后,匆匆赶到石屏,加入张绍恩的大马帮。赵奶奶早就听说,张绍恩是一个高大、英俊的马锅头,对搭帮的客人特好。所以,她叮嘱丈夫,不准搭靠外地的马帮,第一次出门就要认准张绍恩。 
  果然,在八宝河一带,遇上了土匪。张绍恩走在最前头。他对着天空,放了一阵枪。不知为何,也许土匪害怕张绍恩,因此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让他们通过了。 
  于是,赵奶奶的丈夫随着马帮经过元江、墨江、磨黑,到达思茅、勐海。在那里,他把所带的货物全销了,又买了些洋靛、茶叶、盐巴、药材,准备回到基雄寨销售。当他回到家时,赵奶奶告诉他,同他一天出发的皮维权、尚丕德,由于所搭靠的是外地马帮,在八宝河出事了。皮维权逃到刺丛中,被土匪放枪打死;尚丕德被抢光,只穿着一条内裤回来。皮家的人已经痛哭了两天两夜了。而这两天两夜里,赵奶奶也跟着哭。她想,丈夫也许回不来了,尸首也见不着了,叫她怎么不哭呢?她还告诉丈夫:那22个夜晚,我没睡着一夜,眼皮总是合不下来。 
  这一次,赵奶奶的丈夫用所赚的钱,买了一千多斤大米。他们一家人因此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上一年好日子了。 
  赵奶奶的丈夫第二次出门,赵奶奶告诫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遇上什么乱子,你就跑回来,钱财并不重要。 
  这一次的帮头仍然是张绍恩。但在行进过程中,遇上了一个比张绍恩更大的马锅头。这个马锅头,别的东西看不上,恰恰看中了赵奶奶丈夫的大骡子。他对赵奶奶的丈夫说:兄弟,你这匹大骡子,我一看就眼热,送给我吧,你不会吃亏的。张绍恩也在一旁好言规劝:算了,算了,我大哥看上的东西,你就送给他作个纪念吧!千万不要吃眼前亏,听我的话,不会错的。于是,赵奶奶的丈夫只好含着眼泪,把缰绳递给了那个大锅头。 
  25天之后,赵奶奶的丈夫两手空空回到家中,他大骂:这回算是遇到大贼了,一切全完了,本钱也没了,骡子也没了,什么生意也做不成了。 
  赵奶奶说:你能活着回来,还愁什么? 
  赵奶奶的丈夫想想,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因此,没过多久,他就把这件事抛到心头之外去了。 
  一天早上,天还没亮,赵奶奶的丈夫还在熟睡之中。赵奶奶觉得门外有响动,她仔细听辨,发现的确有人在门外走动。接着,又听到一声喷嚏。她慢慢起床,穿上绣花鞋,洗洗脸,梳梳头,小心谨慎地打开大门,准备迎接何方来的客人。突然,她惊呆了,发现门外的“客人”竟然是她家以前被那个大锅头霸占的那匹大骡子。大骡子身上有个大驮子。大驮子沉甸甸的,赵奶奶没法把它卸下来。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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