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雪狼 作者:徐大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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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人登门,叶老憨给挡在门外。她悄悄爱上一个吴大舌头的马弁,叶老憨硬是给别黄喽。
“老叫驴(公驴)!你总不能把着闺女一辈子。”媳妇恨骂道。
索菲娅感谢胡子绑票,叶老憨不敢和土匪玩横的。三千元大洋他出不起,心爱之物被强人夺走了,他哭了一场:“完啦,养活孩子叫猫叼去了,白大白!”
卢辛和索菲娅已登上沙坨顶,敖力卜屯就在脚下。
“进屯吗?”卢辛问。
“瞅一眼我家的房子就行啦。”索菲娅说。
叶家的房子普通在几所农舍之中,没什么特别的。踅在屋顶上的玉米还在,在那上面有一道月夜的例式:叶老憨+爹=男人。
“爹,这是房顶啊!”索菲娅羞涩地说。
“离天近,有什么不好?”叶老憨厚颜道:“牛郎和织女还不是在天上做那事。”
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硬让一个乱伦的牛倌给亵渎了。
“我们走吧!”她说。
触目伤心,索菲娅眼里噙着泪水。
走出去很远,索菲娅说:“我倒是该看看我娘,她对我很好。”
“那我们回去吧!”卢辛说。
“不,等那个人死了再说。”
卢辛听到恨在她心房里飞翔的声音。
“我对娘伤害很深,她非但没怪罪我,更同情我关怀我。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好母亲啊!”索菲娅感慨道。
28
小松原在灯火通明的韩把头房间等着,坐在柔软的旱獭皮面的椅子上,想着一件事。
“朴美玉他们父女走了没有?”
朴成先和朴美玉离没离开亮子里镇,是小松原最最关心的。守备队里认识朴美玉有几个人,弄到狼眼珠,她仍然五官完好无损,这个消息传到在奉天满铁医院的林田数马队长那里,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
离不离开亮子里镇,朴成先犹豫不决。
事情来得太突然,怎么也得容他想一想。
“眼珠,要美玉眼珠做什么呀?”
朴成先百思不得其解,是谁要女儿的一只眼睛?仇人吗?他开始反省自己,往日的怨,近日的仇,即便有那么点磕磕碰碰的事,也不至于达到人家来摘女儿眼球的程度。
“爸,那个日本兵呢?”朴美玉抱着野花回来,南闸楼里只父亲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呢。
朴成先凝望女儿的眼睛。
朴美玉以为眼睛上挂上什么东西,用手划拉一遍,见父亲还定神地望,问:“怎么啦,爸?”
“喔,没什么。”朴成先急忙说。
“那个日本兵呢?”朴美玉又问一遍,她没去多想父亲为什么发呆,又看着自己的眼睛。“他要的花我采来了。”
“美玉,你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青河湾你二姑家。”朴成先在看一眼女儿的眼睛后,决定听小松原的,离开亮子里镇。
“去二姑那儿……你早也没说呀。突然就走为什么?”
“别刨根问底啦,快去吧!今晚有一趟南去的火车,我们乘坐它到开原,然而再坐马车去青河湾。”
朴美玉说:“我还没把花给日本兵。”
“中啦,中啦,放在这吧,也许他会来取的。”朴成先说。
朴美玉将花放进一只铁水桶里,然后倒进一些冷水,搁置在阴凉处,这样野花能鲜艳几天。
朴美玉和父亲乘上火车当晚就离开了亮子里镇,小松原并不知道,所以他还为他们担着心。
“太君,让你久等啦。”韩把头进屋来。
小松原苦着一张脸,要起身客气。
“坐,太君坐。”韩把头扫一眼四仙桌子,说,“没喝茶?怎么没给你沏茶。”
“是我不让他们沏的。”小松原说,“来得匆忙,只给老把头带一坛大高粱。”
面对日本兵送的这坛有名的大高粱酒,韩把头受宠若惊,心里油然而生猫给老鼠拜年的感觉,让人恭敬的不舒服。
“老把头,我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小松原说。
“哎,哎!”韩把头的头成了捣蒜的锤儿。
“给我弄一只狼眼珠子。”
狼眼珠子?韩把头把自己眼睛睁成狼眼,烁烁闪光。
“你一定问我要一只狼眼珠子干什么用?是这样……”小松原讲了事情的原委。
“我一定给你搞到。”韩把头表态,赞佩的目光看着小松原,从两人的交情应该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又是冒险救素昧平生的朴美玉,这就更该帮助他。
“谢谢你。”小松原感激地说。
“太君客气,上次帮我弄回大青骡子,我还没好好谢你呢,这次给一次机会。”韩把头诚挚地说。
小松原对韩把头做了细致交代:挖下狼眼珠子放入液氮罐子里,然后立马送给他。
还让小松原放心的是:韩把头当过兽医,劁猪骟马阉羊的事他没少干过,有了这些技术,摘狼眼球效果更好一些。
“你要亲自交到我手里。”小松原特别叮嘱。
韩把头一一记下小松原的话。
小松原将一些器材交给韩把头,医用胶手套、消毒药水等等。他说:“我回去啦。”
“明早走吧。”韩把头真心挽留,“我们喝顿酒。”
“我必须连夜赶回去……”小松原说。他讲明如果一夜不归,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太君的正事啦。”韩把头说,“我送你到城边上。”
韩把头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只腌狍子腿和卤狼肝送给小松原。
小松原没拒绝。
两匹骡子走下玻璃山。
“一定要保密。”小松原说。
“我明白。”
接近亮子里镇边,小松原说:“到此吧,请回。”
韩把头回到住处,狩猎队头头的房间挂满战利品,各种动物的皮张装饰着整个卧室,墙壁镶嵌着马鹿漂亮的大角。他睡在狼皮上,坐在狼皮上,腰间的烟口袋,是公狼身上最特征的东西——卵子皮做的。
关东烟是独特的交际物,到谁家都会让你抽上一袋,两人见面先捻上一锅。
一首谣谚曰:
关东山三大怪,
窗户纸糊在外,
养活孩子吊起来,
十七八姑娘叼个大烟袋。
抽地产旱烟用烟袋,烟荷包——烟口袋吸烟者必随身带之物,往往烟口袋代表主人的身份,悬挂在腰间或身后,与现在的手机套差不多。皮质的、棉布的……行业不同所选的材料也不同,就皮子而然,虎皮狼皮鹿皮,猫皮狗皮猪皮牛皮,据说还有老鼠皮的。烟荷包还是定情物,由姑娘来亲手做。
韩把头靠在狼皮椅子上,将烟袋探进烟口袋里,舀了舀。满满一锅旱烟,同时舀上来的一件往事:
韩把头的狼卵皮的烟口袋,就是索菲娅亲手缝制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做的只是烟口袋,不是烟荷包。
当时,韩把头是带着刚猎获的一只大公狼上山的,狼皮给了大柜铁雷,狼肉给绺子的弟兄吃了,韩把头相中了那只狼卵,拙手笨脚地缝制,粗针大线的,还扎了手。
“你们这些男人打枪行,拿绣花针你们……我给你缝吧。”索菲娅说。
韩把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大毛子女人的名字——索菲娅。
狼卵烟口袋他一直使用到今天。
用动物卵子皮做烟口袋烟笸箩,关东人家到处可见,然而狼卵皮的烟口袋就不多见,挂在狩猎队的把头身上,又多了一层意思:他是了不起的把头。
爱音格尔荒原最凶猛的动物莫过于狼,他使用狼卵皮烟口袋,向外人炫耀了自己能耐。
“狼眼睛,要一只活狼的眼睛。”韩把头用他所掌握的有限的兽医知识,想象人置换狼眼会是什么效果。一只狼眼一只人眼,视物是否一样?马看物体要比实际物体大几倍,这也是它怕人的原因吧?狼看人是大是小,是圆是扁,还是原大?他想不明白。兽医对动物的了解,仅限于家畜的范畴。
越来越不把中国人当一回事的时下,难得有小松原这样的日本人,为一个平民女孩,甘愿冒遭上司处置的风险,寻狼眼代替女孩的眼睛,让人佩服。
“一定给他弄到一只狼眼珠。”韩把头下定决心。
卷八 狼头伸进羊圈
狼头伸进羊圈,不会将身子留在圈外。——哈萨克族谚语
29
独眼老狼终于见到了香洼山。
晨曦中,香洼山间缠绕着雾气,斑斑点点倒像一片片绿色的叶子在水上漂浮。
几天里,独眼老狼突然苍老了许多,身体失去水分一样枯萎下去,极度的疲惫、饥饿,它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实在没力量将大角马鹿拖上香洼山,它又没放弃拖大角马鹿上香洼山的打算。事实上,他实在无力将大角马鹿拖上香洼山去,寻找伙伴帮忙是唯一的办法。
嗷呜——嗷!
独眼老狼几乎用尽最后的气力,嗥叫缺乏往日的雄风,飘过秋天原野的声音嘶哑而悲凉。
嗷呜——嗷!
并没有一只狼出现。
狼王啸聚山林、呼风唤雨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独眼老狼似乎不承认,也不愿承认这一严酷的现实,族群中没谁在拿它当一回事啦。自然就没一只狼跑下山来帮它,欢迎它。
独眼老狼哀凄地怀念前呼后应的年代。
韩把头正跟踪着狼的蹄印,痕迹表明是只狼,它正拖拽着较大的猎物。他判断捕杀了大型动物,定要拖到洞里去,或在洞的附近埋藏起来。狼是储藏食物的高手,它会把一时吃不完的食物藏起来,饿时再弄出来吃。
独眼老狼的行为,把自己孤身一人的情况泄露给经验丰富的狩猎队的把头。寻找一只狼,而不是一群狼是韩把头最理想的。为给小松原弄狼眼珠,必须擒住狼,在爱音格尔荒原,找到狼不难。香洼山就有一群狼,一群白狼。
现在正是狼喂养幼崽儿的季节,亏情是不能打的,打了就犯了狩猎帮的严密的规矩。
打亏情——把本不该打的动物打了。春不打母,秋不打公。韩把头决定冬天打香洼山上的狼,眼下连一根狼毛都不能动。
小松原要的狼眼珠怎么办,寻找到一只鳏寡孤独的狼,它既不会在香洼山上的族群里,又没儿没女。
韩把头想到昨夜从猎鹰场地回来遇到的蹄印,决定沿着它寻找狼。痕迹是一只狼拽一头猎物,看得出它很吃力,走走停停,几个深陷的蹄窝里掉下了毛,可见是一只老狼。
他加快了追踪速度,陈旧的蹄印说明离狼还很远,必须在狼到达洞穴前捕获它,不然进入洞穴里就难捉住它了。
香洼山脚下有一条河,属裤裆河的支流。独眼老狼在河边喘息着。此刻,它连喝水的力气都没了,眼巴巴望着清亮的河水喝不到嘴。
“它在身边就好啦。”独眼老狼强烈地想一只狼——年轻的狼王后杏仁眼。八年为王的岁月里,先后几位王后,末代的王后是杏仁眼,它们在一起如胶似漆,只是时间太短暂。
公狼们站在一起没辈分,独眼老狼和杏仁眼卿卿我我时,蹓蹄公狼看上了杏仁眼。它向曾经含辛茹苦打食哺养自己长大的父亲挑战,它要做狼王,要娶杏仁眼为妻。
老夫少妻的日子甜蜜而短暂,在这短暂而甜蜜的日子里,独眼老狼享受到了被少妇之爱的幸福。
有一次,独眼老狼一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