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雪狼 作者:徐大辉-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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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和踩泼油的玻璃差不多。
小松原牵着马,玉米骑在马背上,实际她是趴在马背上,身子不敢直起来,直起腰就坐不稳马鞍。
“抓住鞍子。”小松原不时地提醒。
雨还是在小松原最不希望的时候瓢泼下来。
小松原抱她下来,躲在马肚子下面避雨。他望下去,是她的熟石榴一样的嘴唇,红润润的十分性感。
玉米撅起嘴唇,等待他来吻。
小松原并没吻,心情比压顶的黑云还沉重。带着一个孕妇逃奔,能逃到哪里去啊?躲进荒原即使不被找到,吃什么?她要生孩子,住在什么地方?从没为吃穿住操过心的小松原,现在不得不去想这些问题。
“你想什么呀?”玉米一辈子都不会想更复杂的事情,即便饿死,她也不会忧虑吃什么。
小松原要承担一种责任,保护好一女人和未出世的一个孩子。即将开始的生活艰难困苦是不言而喻的。
“玉米,你不是会唱蹦蹦戏吗?”小松原见玉米有些不开心,她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马肚子下面又不知要待多久,雨没有停的意思,逗她乐一乐,也是让自己乐一乐。他说,“唱一段吧,玉米。”
“你真要听?”
“当然。”
“蹦蹦戏我唱不来,摇篮曲我倒会两段。”玉米倚靠在小松原的怀里,唱摇篮曲:
宝宝胖颠颠,
呼呼睡个欢。
睡到太阳落,
星星出的全。
一觉睡到大天亮。
拍拍我的宝贝呀,
拍呀拍。引自《二人转史论》王兆一、王肯著。
“好听,再来一段儿。”小松原听得有滋有味。
受到鼓舞的玉米又唱:
有狼又有虎,
马猴背着鼓……同上。
雨到傍晚才停,摇篮曲中小松原睡去,很香很沉。他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时脸上漾着笑。
“我梦见到家啦。”他仍沉浸在梦境里。
“家?”玉米觉着字眼儿热乎乎的。
小松原在梦里回到日本故乡,他说:“梦见了我家的柿子树,柿子熟啦。”
玉米咽下口水,她从小到大没吃过树结的柿子。
“一定很好吃吧?”玉米想象柿子的味道。
此时此刻,家乡的柿子在小松原口中涩涩的。他从高等学校(旧制大学预科)直接参军来中国的,多年没回去,尽管他能准确地知道柿子成熟的季节,风中的柿子树只在心中摇动了。
雨停了,最后的一缕余辉飘走,玻璃山更寂静了。
狩猎队大院没有一点人住的迹象,小松原心立刻凉了半截。
“好像没人。”玉米说。
小松原沉默不语,他在思考如果没人,今晚也要住下来,房屋毕竟可以遮风挡雨,说不准狩猎队还留下些食物呢。
一把锈锁看着大院木门。
“我们还进去吗?”玉米问。
“进,怎么不进。”
小松原捡起一块石头砸开锁。
“吱呀”一声推开大门,破败的景象呈现在面前,一只松鼠蹲在辘轳井把上望着陌生来客。
院内的拴马桩还在,小松原拴了马。
“院子好大呀!”玉米说。
小松原带玉米到二进院正房的一个屋子,这里灰尘少些,看出来不久前有人住过,白狼皮还蒙在椅子上。
“啊!狼。”玉米看花了眼,将狼皮当成狼了,躲在小松原的身后,紧张得发抖。
“你瞧准了,那是张狼皮。”小松原说。
玉米定神看了看,确定是狼皮,一只手扯着小松原,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多此一举地踢狼皮一脚,她要表现勇敢似的。
“踢死你!”她说。
小松原笑笑,说:“真狼你敢踢它?”
“咋不敢。”玉米说。
小松原觉得玉米狼皮前的表演很逗,她踢的总归是张狼皮。
“谁的屋子?”玉米问。
“韩把头的。”
玉米的目光巡视着房间,她在寻找女人生活的痕迹。没有,怎么看都是鳏夫的生活氛围。
“你找什么?”小松原问。
玉米眯眯笑,未回答。
“玉米你歇着,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是啊,一整天凉水没打(沾)牙,饿得前腔贴后腔啦。”玉米说,坐在狼皮上,一种骑狼的骄傲感觉油然而生,假若对人炫耀说:我骑过狼!那是何等的自豪啊!
小松原找遍了院落,没找到一粒粮食。马厩都找了,喂马的豆饼什么的都没有,就是说没找到半点儿可充饥的东西。他两手空空,坐在井槽子上,嘟哝:“韩把头存心饿死耗子啊!”
夜色渐渐浓,想去林子中采些野果也做不到了。再饿一夜,自己挺得了,可她呢,早喊饿了。
玉米走过来,挨着小松原坐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夜色水似地把他们淹没。
黑暗中,小松原终下定决心:“杀马。”
59
朱敬轩从二姨太朴美玉屋子走出来,高高的门槛子差一点儿绊倒他,走到院子里,门洞子风吹得他趔趔趄趄站不稳。
“哟,瞅你快要给那妖精掏空喽!”朱敬轩的大老婆丁香讥笑道,她给丈夫捻一锅烟递过去,“悠着点劲儿,老夫少妻累死的人可不少哇。”
“香,香!”朱敬轩吐出口烟,连连地说。
“呲!”丁香牙缝里挤出含有鄙视的声音,她听出他说的香不是指烟,“其实天底下的女人吹了灯还不都一样。”
“不一样,香!”
关东民间著名的四大香是:“回龙觉,二房妻,开江的鲤鱼,老母鸡。”朱敬轩在52岁这年娶了黄花闺女朴美玉,感觉就是香。
“怎么说也是个独眼龙。”丁香恶出一句。
“你嘴真损!”朱敬轩责怪她,心里还是骂抠掉朴美玉一只眼珠的人,尽管他不知道是什么人,抠去她的眼珠做什么。倘若眼睛不缺彩,那么她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丁香年轻时十里八村的也算美人,嫁给朱敬轩有人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啦。
“插在狼粪上。”丁香说。
鲜花插在牛粪和狼粪有什么不同,外人看不出来,朱家内还有什么说法,外人不知道,也无法知道,都忙过自己的日子,没人去太较真。
“瞧,少爷洪达,一点都不像朱敬轩。”
“朱家的孩子是丁香生,没错儿。”
“丁香生的不假,谁的种呢?”
“没听说她和咱村子……”
“小眼巴嚓的,洪达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妈。”
村人的议论经过特殊渠道传到朱敬轩的耳朵里,他比谁都清楚儿子洪达的来历,是谁的种。
洪达是纯粹的日本种,这个秘密只三个人知道。村人从孩子的长相上不像父母,才议论、猜测的。当地有句老话:只听辘轳把响,不知井眼儿在哪儿。
农村生活与野菜有着密切关系,尤其是和苦味的野菜更是密不可分。例如有这样一首民谣:车轱辘菜并角开,大娘喝酒二娘筛。三娘过来打奴才,奴才不是白来的,花红小轿娶来的,四两金四两银,四个鼓乐把大门。开开匣,花针扎,开开柜,红绫被,开开箱,小靴子小鞋一百双。
铁路线旁生长着车轱辘菜,丁香挎上筐去挖。她没结伴,自己去挖车轱辘菜,铁路边很清静,半天才过一趟火车,除此而外周围静悄悄的。
丁香与一日本人的故事发生在静寂的环境里,她不知道水泥地堡里有人,挖了满满一筐车轱辘菜,也没见地堡里有动静,她断定没人。接下去她犯了一个美丽的错误,背对着地堡小解,白光光的东西魅力无限,一双眼睛从地堡望出,目光直得像两条铁轨。
“幺细!”林田数马激动万分。
丁香没有拒绝守护铁路的日本人,并不是出于恐惧心理。挖菜时一种昆虫的做爱刺激了她,此刻她欲望完全可以理解,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是男人,也能像昆虫一样就行。
脱光的林田数马形状令丁香发笑,和她先前见到的公昆虫的样子很像,于是她推演出一个理论:天下公的长的东西都差不多。
地堡里的故事又有故事,一个日本男人和关东乡间女人故事讲述下去,丁香的肚子鼓起来,当时她和林田数马是主场戏,朱敬轩是过场戏,她苦思苦想怎样对朱敬轩说。
“朱村长。”林田数马主动登门,讲了事情的真相。
朱敬轩没恼没怒,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女人让人睡大了肚子,他表现出理智和宽容。
“这孩子你要,还是我要?”朱敬轩问。
两个男人坐在关东暖和的火炕上,分割起一女人的产品。
“归你。”林田数马说。
单从这个方面上讲,林田数马的原则是广种薄收。
“给我。”朱敬轩要丁香肚子里的孩子,除了考虑自己净种瘪子很难收成外,也挽回面子。
关东的男人最丢面子的事是当王八,焦绿的盖儿没法见人。因此朱敬轩提出要求:“不能对外说出此事。”
林田数马当即表态,绝对不。
畸形怪爱结出的果——朱敬轩照家谱给男孩起个纯粹的中国名字:洪达,朱洪达。
洪达出生后,丁香和林田数马的事彻底翻过去,男人和女人的情事如果进行到底,那最没意思。逢到好处立刻打住,说不定又是一个千古绝唱呢!
村子人的饶舌说明村人无聊,朱家少爷一天天长大,朱家的财富需要朱家少爷来继承。
朱敬轩和丁香倒是耕作不止,到头来没长出一棵苗来。
朱敬轩娶了朴美玉,长不长苗的事他不是很在意,年岁大了莫名其妙地恨起自己的女人。
“你让我戴绿帽子,背着王八盖,整日让村里老少爷儿们的轻视目光,敲得咣咣响。”朱敬轩这样抱怨、委屈,才娶了无家可归的朴美玉。
“我知道你的小九九。”丁香看出朱敬轩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娶了二房,她说,“你新鲜够了,还得回到我的房里来。”
“中,中。”朱敬轩同意。
“我得当家。”丁香说。
“那是,你是大房,小的听大的,自古就是这个理。”朱敬轩一口答应。
“猫都吃腥……”丁香宽容地想自己的男人。
朴美玉17岁成了人家的二房,可以说她什么事还都不懂,无奈、报恩,还是还债她说不清楚,走到河边了,脱鞋就趟水。在老夫面前表现出小鸟依人,深得朱敬轩的喜欢。
最初的日子,朴美玉过得相安无事。
60
蹓蹄公狼对收不收留外族的七只狼,稍作迟疑。
一般情况下,外族的来入群,愿归顺主动来归顺应该欢迎的。蹓蹄公狼之所以迟疑不决,原因在于七只狼的毛色,黑的黄的不属于白狼系列,它统治下的族群清一色的白狼。
7只黄色狼王麾下的狼,此刻做出臣服的样子,两只前爪放在地上,头放在上面,屁股高高撅起,狼语仿佛在说:“蹓蹄狼王陛下,我们愿跟你走。”
蹓蹄公狼审视它们,做出决定:跟我走!
8只狼奔向香洼山开进的队伍就有了些气势,一路上所经之地,幼小的动物急忙躲避。
到香洼山的路还很遥远,尚需翻山越岭。
蹓蹄公狼有了7只跟随者,气壮起来,改在白天赶路,体力允许时昼夜兼程。
食肉动物旁若无人地一门心思地赶路,什么事都不做像缺少威风似的。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