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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做个喜悦的人-第14部分

小说: 做个喜悦的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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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老是想自己会成为什么,变得怎么样,他就不是“活在当下”了,而是把自己凭空想象在一个未来不可知,但却如梦一般的世界里。这个梦的世界虽然美丽,但它是一吹就散,一碰就破的。人如果老是希望待在一个梦里,会精神恍惚、神不守舍,而且紧张、神经质,容易疲劳而且健忘。这种人是不实际的幻想者,能“说故事”但头脑不清。许多有文学及艺术倾向的人都有这一面的性格,常常觉得忧愁、沮丧,心情像天空的浮云一般,时晴时阴,不可捉摸控制。执著较严重者甚至可能自杀。但可惜的是他们中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自己有杰出的天赋,却无法摆脱心中那一股莫名其妙的哀愁。有人甚至自嘲地认为那是艺术家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
    其实问题非常简单——这人没有“活在当下”,不活在当下而活在另一个自我创立的世界里,无论那个世界有多美、多好,过这种生活的人毕竟是痛苦的。依佛法的理论看来道理很明显;因为那个世界“不真”的缘故,不真则处处和现实的世界及人生相冲突。如何跨越这一个梦与现实的鸿沟,很少人能处理得很圆满。而要用自己的“心力”去维持一个不真的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故执著地活在假想的世界而不活在当下的人,想要不忧恐怕也很难的!
    故佛教修行讲的“如实观”,其实就是一种活在当下而看清事实的修行个性。我们往往因为种种执著,而对许多人或事存有偏见。结果是虽和一个人相处了很久,但却并不了解他。我们往往把人想成我们“以为”或希望的样子。事实上这就是没有活在当下,而是在把自己保护在种种自以为是的见解里。这和活在艺术梦境里,是一样的!
    我并不以为文学或艺术的本质是痛苦的,正如我并不认为人生的本质是痛苦的一样。如有人坚决地认为艺术的本质是痛苦的,我以为这就是因为不了解缘起法则而产生的“自性见”(以为事物有一个不变的本质)的现象,也是对人生真相不够深刻的看法。基于这种看法而引发出来的人生观是不成熟、偏激,且具有潜伏的危险性的。不可不论的,历代不少杰出的艺术家,远如三岛由纪夫、海明威,近如台湾的作家三毛,皆走上了自我结束的不归路。这就难怪有许多人会对文学及艺术有如此的见解及印象了。

八、无忧无悔地活在当下 (4)

    依四念处及缘起的理论看来,艺术的行为到底会不会构成痛苦,要看行为者是不是在很执著地创造一个心的世界。任何作意创造及维持,以佛法来看当然是苦的。但真正熟透了的艺术境界,却并不一定是坚决地要“创造”什么。真正彻悟了的艺术家,胸中并无一物,也不坚持世界应该如何。他只是在欣赏与体会生命中内与外的一切,并把自己体验到的痛苦与喜悦表达出来而已。真正的艺术家并不复杂,他们的心往往像小孩般地纯净无邪。他们“活在当下”,是一群与世界和谐了的人们。中国近代的大画家齐白石与西方泰斗米罗(MIRO),皆在他们的艺术生命中展现了单纯、和谐与童稚的一面,我个人觉得他们的生命一点都不是那么痛苦的,反而是如此的丰富,开阔与厚实。
    活在过去而不在当下者,和活在未来者一样,皆是痛苦的。活在当下并不代表对过去的事皆不记得。四念处的修行者不但对过去的事记得,而且比一般人记得更清楚。因为他充分地活在当下的缘故,故一般不大为人注意的日常生活细节,他反而印象深刻。“记得过去”和“活在过去”,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记得过去只是暂时地忆起过去的情景,而活在过去就是死抓着过去不放,不肯回来。
    人过去有生命中光辉的一页,固然是件美事。但若因此而产生执著,一天到晚迷迷糊糊地不在当下,在追忆中讨生活,就比没有辉煌过去的人还不如了。
人都是自己迷自己,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偶然想起也不无乐趣。但若一天到晚沉迷于旧日的光辉里,而无视于眼前的风光,这种“痛苦”,恐怕不是亲自尝过个中滋味者所能想象的。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一些过去曾大红大紫过的“偶像级”演艺人员。有的人当自己的“颠峰期”过去后,仍能颇怡然自得地投入其他的事业,开展自己生命中新的一页。有的人就不行,终日皆在和自己过去的相处及影迷的来信为伍,不肯走出那一个美丽光灿的岁月;但也极少参加一些新的活动或社交,因为不敢以自己目前的年纪或容貌见人。每当我在报章上读到了这一类的报导,都会感叹不己,觉得许多的明星反而是被他们的影迷害了。但再仔细想想,仍觉得不对。不是有许多其他更受欢迎的明星,在同样的情形下,却很能活在当下而接受自己当时的生命,创造出另一番新局面吗?像美国演员保罗纽曼,过去的风光真是光彩夺目,红极一时。他就比较不会为影迷的掌声所惑,而能在人生的舞台上扮演不同的角色。他自资开了个食品工厂,出产许多诸如果汁、果酱之类的产品,而且用自己的名字和形象作商标。结果产品大赚其钱,因为纽曼的形象甚具吸引力。他把工厂大半的净收入都捐给慈善机构,自己却仍颇自得其乐,十分敬业努力。以四念处的修行立场看,这就是活在当下而能展现生命力的表现。

八、无忧无悔地活在当下 (5)

    的确,活在当下是一个人生命力的自然展现。当一个人能由自己种种的“心之世界”中走出来,不忧不惧地面对并观察真正的自我及人生时,他一定会是个有“能力”而能饶益这个世界的人。他不一定能成大功,立大业,但他一定能善巧地把自己潜在的能力发挥出来,利益自己及他人,这就是儒家所谓的“惟至诚者能尽其性”了。人能够“尽其性”而发挥自己的能力饶益众生,才是个快乐的人。佛就是一个最活生生的例子。他在世说法四十五年,直到八十岁的晚年,就连在临死前的几小时,他仍在问弟子们有没有修行上的问题。这种就连最后一滴生命力都适当地利用而不随便浪费的行为,真是智慧与慈悲皆到达圆满的人格展现。面对人类这样一位伟大的导师所留下的言教与身教,如果还有人以为佛教是遁世的哲学,就实在是太没有“活在当下”了!没有活在当下而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的人,所见的世界永远都只是自己那一套东西的反射。所见到的人与事,也都只是自我人格的再延伸而已。故没有活在当下的人,不会有真正纯粹的感情,也不会真正地被什么东西感动。这种人的人生,事实上是非常可怜的。
    孔子讲的“仁者,人也”,及“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事实上就是在讲人生中的这一个事实。儒家讲的道理及佛家讲的道理,哪里有什么复杂巧妙?不过就是在讲人生里一个平直的事实罢了。只是佛教讲的道理,在修行上会更实际,更接近人生。像四念处讲的活在当下,就是最明显直接的例子。
    真能活在当下的人,感情的流露往往是很自然,很直接的。而越是简单、直接的感情,往往就越纯粹而具有感动人的力量。佛教中讲的修行,是一个人生命中智性与感性整体的提升,也是一个人“尽其性”的人格完成。故真正的修行人,哪里只是一天到晚板着说教的严肃面孔?相反地,我反而觉得许多让我钦敬的大修行者都是至情至性的人,有笑容,也有眼泪。而他们的哭与笑却都具有令人向上与向善的感人力量。
    其中一件至今仍令我回忆深刻的事情,发生在几年前美佛会庄严寺的佛学夏令营结业式。那一年好像是庄严寺办的第一届佛学夏令营,显明法师任方丈还没有多久。沈家桢居士、李祖鹄居士等人都忙了好几天,为其三天的夏令营才算圆满结束。在结业式的末尾,有人请沈老居士上台和学员讲几句话。我记得沈老踏着他一贯的步伐走上讲台,脸上是大家所熟悉的亲切慈和的笑容。他俯视着台下经过三天学业的学员们,再看看刚落成没有多久的斋堂及观音殿。大家都觉得他一定很高兴,于是都静下来没有讲话,等着他开口。
    等了良久,他都没有说话。有人开始替他捏一把冷汗了,想他可能忘了要说什么。我知道这当然是很不可能的,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不说话。正当大家在猜测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沈老在哭。他脸上仍然有笑,但他的确是在哭。哭得没有声音,但晶莹的泪珠早已夺眶而出了。他想说话,但说得很不流利。没有讲几句,他就下台了。
    也许主其事者觉得总该有人为学员说些话,于是又请显公法师上台。没想到显公一上台,哭得比沈老还厉害。等都没等就掉下了眼泪,把眼镜摘了下来,边哭边说,但说得也是结结巴巴,没有什么章法。大意就是要大家好好地学,不要辜负大好时光。
    台下有许多人十分不解,但当时我内心中的感动真是不可言喻。沈老和显老当时都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显老尤其身体不好,有糖尿病。他们都为佛法及众生奔走了大半辈子,也都是今世辩才无碍的大善知识。当时的我颇觉得自己已十分了解沈老及显老讲演的要点了,但这次他们二老这一哭,真是令我发现自己实在仍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当时的我对佛法只是了解罢了,哪里有见过真正修行人的至情至性,及菩萨行者的伟大人格?当天台下的学员们每个人都因不同的因缘而能参加这一次佛学夏令营。有人已是老参学了,但也有不少人是初次才闻佛法的。他们中有多少的人会因这三天的因缘而见到人世间这一条离苦得乐的大道?善因虽是种下去了,但要多久才能开花结果?如今这一别,下次要能再在菩提道上相逢,真不知是何年何世了!面对这样的一种情况,真可说是“悲欣交集”。对一位真有慈悲心的菩萨而言,台下的这一批学子就好像是自己的子女将要远行一样。但如果他们仍没有足够的福德资粮,而父母也知道他们在回家以前会在外受种种苦,临别前会流出眼泪,是很自然的。我想沈老和显老都仍有千言万语要对学员们讲,但他们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即使辩才智慧如他们,也会碰到这样一种情形。于是他们就哭了。沈老的眼泪中有多少菩萨的柔软慈祥,而显老的眼泪中又有多少菩萨愿度一切众生的悲愿切切?他们的哭让我人格苏醒了,也令我见到了自己将要走的修行路。对我而言,这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结业式呢!

八、无忧无悔地活在当下 (6)

    后来我去研究佛教的四念处修行,发现了真能活在当下的人,才会有真正的情感。我们一般凡夫的喜怒哀乐,往往是自己心中一套价值体系的反射,而不是一种赤裸裸不假思索的真情。别人顺了我们的意了,我们就喜;不顺我们的意,我们就悲。我们的悲喜是如此现实地被这一切外缘所界定甚至决定了。而事实上我们的哭不是真哭,笑也不是真笑。我们只是像个面包师傅手中的面团一样,软得很。别人要把我们捏成什么,我们就是什么。简而言之,我们因为没有修行而很软弱,我们不是个自由的人,我们深陷在自我高筑的城堡里,守着那一个实在什么都不是的家当,却自以为自己很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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