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作者梁启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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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陆军事,是其生平全力所注也。盖彼以善战立功名,而其所以成功,实由与西军杂处,亲观其器械之利,取而用之,故事定之后,深有见夫中国兵力,平内乱有余,御外侮不足。故兢兢焉以此为重,其眼光不可谓不加寻常人一等,而其心力瘁于此者亦至矣。计中日战事以前,李鸿章手下之兵力,大略如下:
北洋海军兵力表
船名
船式
吨数
马力
速力
炮数
船员
进水年份
主战舰队
定远
铁甲
7335
6000
14。5
22
330
光绪八年1882
镇远
铁甲
7355
6000
14。5
22
330
光绪八年1882
经远
铁甲
2900
3000
15。5
14
202
光绪十三年1887
来远
铁甲
2900
3000
15。5
14
202
光绪十三年1887
致远
巡洋
2300
5500
18
23
202
光绪十二年1886
靖远
巡洋
2300
5500
18
23
202
光绪十二年1886
济远
巡洋
2300
5500
18
23
203
光绪九年1883
平远
巡洋
2300
1500
14。5
11
超勇
巡洋
1350
2400
15
18
130
光绪七年1881
扬威
巡洋
1350
2400
15。5
18
130
光绪七年1881
镇东
炮船
440
350
8
5
55
光绪五年1879
镇西
炮船
440
350
8
5
55
光绪五年1879
镇南
炮船
440
440
8
5
55
光绪五年1879
镇北
炮船
440
440
8
5
55
光绪五年1879
镇中
炮船
440
750
8
5
55
光绪七年1881
镇边
炮船
440
840
8
5
55
光绪七年1881
练习舰
康济
炮船
1300
750
9。5
11
124
光绪七年1881
威远
炮船
1300
840
12
11
124
光绪三年1877
补助舰
泰安
炮船
1258
600
10
5
180
光绪二年1876
镇海
炮船
950
480
9
5
100
同治十年1873
操江
炮船
950
400
9
5
91
同治五年1865
湄云
炮船
578
400
9
4
70
同治八年1869
附水雷船
船 名
船 式
吨 数
速 力
左队一号
一等水雷
108
24
左队二号
一等水雷
108
19
左队三号
一等水雷
108
19
右队一号
一等水雷
108
18
右队二号
一等水雷
108
18
右队三号
一等水雷
108
18
直隶练军淮勇表
当中日战事时代,直隶练军淮勇二万余人,其略如下:
军 队
营 数
人 数
将 领
驻 地
盛军
18
9000
卫汝贵
小 站
铭军
12
4000
刘盛休
大连湾
毅军
10
4000
宋 庆
旅顺口
芦防淮勇
4
2000
叶志超 聂士成
芦台北塘山海关
仁字虎勇
5
2500
聂士成
营 口
合计四十九营二万五千人之间
李鸿章注全副精神以经营此海陆二军,自谓确有把握。光绪八年,法越肇衅之时,朝议饬筹畿防,鸿章复奏,有“臣练军简器,十余年于兹,徒以经费太绌,不能尽行其志,然临敌因应,尚不至以孤注贻君父忧。”等语。其所以自信者,亦可概见矣。何图一旦中日战开,艨艟楼舰或创或痍,或以资敌,淮军练勇,屡战屡败,声名一旦扫地以尽。所余败鳞残甲,再经联军、津沽一役,随罗荣光、聂士成同成灰烬。于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三十年所蓄所养所布划,烟消云散,殆如昨梦。及于李之死,而其所摩抚卵翼之天津,尚未收复。呜呼!合肥合肥,吾知公之不瞑于九原也。
至其所以失败之故,由于群议之掣肘者半,由于鸿章之自取者亦半,其自取也,由于用人失当者半,由于见识不明者亦半。彼其当大功既立,功名鼎盛之时,自视甚高,觉天下事易易耳。又其裨将故吏,昔共患难,今共功名,徇其私情,转相汲引,布满要津,委以重任,不暇问其才之可用与否,以故临事偾机。贻误大局,此其一因也。又惟知练兵,而不知有兵之本原,惟知筹饷,而不知有饷之本原,故支支节节,终无所成,此又其一因也。下节更详论之。
李鸿章所办商务,亦无一成效可观者,无他,官督商办一语,累之而已。中国人最长于商,若天授焉。但使国家为之制定商法,广通道路,保护利权,自能使地无弃财,人无弃力, 国之富可立而待也。今每举一商务,辄为之奏请焉,为之派大臣督办焉,即使所用得人,而代大臣斵者,固未有不伤其手矣。况乃奸吏舞文,视为利薮,凭挟狐威,把持局务,其已入 股者安得不寒心,其未来者安得不裹足耶?故中国商务之不兴,虽谓李鸿章官督商办主义,为之厉阶可也。
吾敢以一言武断之曰:李鸿章实不知国务之人也。不知国家之为何物,不知国家与政府有若何之关系、不知政府与人民有若何之权限,不知大臣当尽之责任。其于西国所以富强之原,茫乎未有闻焉,以为吾中国之政教文物风俗,无一不优于他国,所不及者惟枪耳炮耳船耳铁路耳机器耳,吾但学此,而洋务之能事毕矣。此近日举国谈时务者所异口同声,而李鸿章实此一派中三十年前之先辈也。是所谓无颜效西子之颦,邯郸学武陵之步,其适形其丑,终无所得也,固宜。
虽然,李鸿章之识,固有远过于寻常人者矣。尝观其同治十一年五月复议制造轮船未可裁撤折云:
臣窃惟欧洲诸国,百十年来,由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中国,闯入边界腹地,凡前史所未载,亘古所末通,无不款关而求互市。我皇上如天之度,概与立约通商,以牢笼之,合地球东西南朔九万里之遥,胥聚于中国,此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也。西人专恃其枪炮轮船之精利,故能横行于中土,中国向用之器械,不敌彼等,是以受制于西人。居今日而曰攘夷,日驱逐出境,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亦非无具而能保守之也(中略)士大夫囿于章句之学,而昧于数千年来一大变局,狃于目前苟安,而遂志前二三十年之何以创钜而痛深,后千百年之何以安内而制外,此停止轮船之议所由起也。臣愚以为国家诸费皆可省,惟养兵设防练习枪炮制造兵轮之费万不可省。求省费则必屏除一切,国无兴立,终不得强矣。
光绪元年,因台湾事变筹画海防折云:
兹总理衙门陈请六条。目前当务之急,与日后久远之图,业经综括无遗,洵为救时要策。所未易猝办者,人才之难得,经费之难筹,畛域之难化,故习之难除。循是不改,虽日事设防,犹画饼也。然则今日所急,惟在力破成见,以求实际而已。何以言之?历代备边,多在西北,其强弱之势,主客之形,皆适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往来自如,麇集京师,及各省腹地,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一国生事,诸国搆煽,实惟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轮船电报之速,瞬息千里,军器机事之特,工力百倍,又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外患之乘,变幻如此,而我犹欲以成法制之,譬如医者疗疾,不问何症,概投之以古方,诚未见其效也。庚申以后,夷势骎骎内向,薄海冠带之伦,莫不发愤慷慨,争言驱逐。局外之訾议,既不悉局中之艰难,及询以自强何术,御侮何能,则茫然靡所依据。臣于洋务,涉历颇久,闻见较广,于彼己长短相形之处,知之较深。而环顾当世饷力人才实有未逮,又多拘于成法,牵于众议,虽欲振奋而未由。易曰:穷则变,变则通。盖不变通则战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
又云:
近时拘谨之儒,多以交涉洋务为浼人之具,取巧之士,又以其引避洋务为自便之图。若非朝廷力开风气,破拘挛之故习,求制胜之实济,天下危局,终不可支,日后乏才,且有甚于今日者,以中国之大,而无自强自立之时,非惟可忧,抑亦可耻。
由此观之,则李鸿章固知今日为三千年来一大变局,固知狃于目前之不可以苟安,固尝有意于求后千百年安内制外之方,固知古方不以医新症,固知非变法维新,则战守皆不足 恃,固知畛域不化,故习不除,则事无一可成,甚乃知日后乏才,且有甚于今日,以中国之大,而永无自强自立之时。其言沈痛,吾至今读之,则泪涔涔其承睫焉。夫以李鸿章之忠纯也若彼,其明察也若此,而又久居要津,柄持大权,而其成就乃有今日者,何也?则以知有兵事而不知有民政,知有外交而不知有内治,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民。日责人昧于大局,而已于大局,先自不明;日责人畛域难化,故习难除,而已之畛域故习,以视彼等,犹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也。殊不知今日世界之竞争,不在国家而在国民,殊不知泰西诸国所以能化畛域除故习布新宪致富强者,其机恒发自下而非发自上,而求其此机之何以能发,则必有一二先觉有大力者,从而导其辕而鼓其锋,风气既成,然后因而用之,未有不能济者也。李鸿章而不知此不忧此则亦已耳,亦既知之,亦既忧之,以彼之地位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