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剪不断的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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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叶子航走到了她的面前。自从上次的荷塘事件后,方静言总是有些心虚地避开叶子航,毕竟在他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让他为自己背黑锅,她的脸皮还没厚到毫无知觉的程度。将头低到不能再低,为什么啊!她又要在他面前丢脸。
叶子航扫了一眼方静言苦瓜似的脸,不动声色地说:“你,出列!”
于是,方静言因为卫生检查没通过,在办公室罚站,还写了一大篇检查。
该死的叶子航!小心眼男生!我讨厌你!方静言一边写着检查一边在心中千万次的痛骂着叶子航。
这次的卫生检查事件,成为方静言小学生涯中最深刻的回忆之一。
邻居
小升初的考试终于结束了,方静言压着分数线总算是揪住了第一重点的尾巴。全家人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然后方静言就开始过她第一个没有作业的快乐暑假。
本来答应带她出去旅行的老爸老妈,因为工作的原因,再次食言而肥,用一箱冰棒就把她给打发了。郁闷的方静言只得以狂吃吃冰棒来表示她的不满。
方静言家住在N市的颐和路上。这条路原是国民党时高官显贵们的住宅区,解放后这片有着浓郁民国特色的住宅,连同这条路被完整保留了下来。一幢幢各具特色的的民国小楼安静地伫立在黄色的围墙之中。围墙外的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青翠茂密的大树,阴凉了整片的街道。围墙内或种着高高的松柏,或种着长圆叶子的枇杷,总之在颐和路上,所能见到的最多的颜色就是黄色和绿色。很多人在走过这条路后都会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自己穿着水蓝色喇叭袖的旗袍,带着白色的围巾又回到了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
灰色的铁门被打开,黑色的红旗车从门内缓缓开出。国民党的显贵们走了,共产党的干部们又住了进来。颐和路从来就没有寂寞过。
方静言趴在二楼的阳台上向外张望。她家这幢小楼里一共住了三户人家,今天住在左面的石家要搬走了。石家的女儿洋洋比她大三岁,两个人是从小玩在一起的好朋友,方静言原以为这个姐姐会和她一起永远在这小楼里住下去,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快就要分别。两个人约好了分别时绝不会哭,但是在石家搬走的前几天;洋洋就已经抱着静言哭晕过去了好几次。因为她家这次要搬到好远好远的地方,L省的S市。
方静言查过地图,那真的是个很遥远的城市,从此以后她和洋洋就要天各一方。
实际的情况是,她这一辈子都再也没见到过洋洋。
离别这天,两人没再见面,见面只会流更多的眼泪,洋洋的身体很弱,已经不容许她再伤心哭泣。所以,这一整天方静言都没有出门,她趴在阳台上默默看着大人们不断地进进出出,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被装进了汽车里。眼睛好疼,是因为强忍了太多眼泪的原因吗?
第二天的清晨,她一大早就起了床,愣愣地就向石家跑去。推开门,空空的房间里人去楼空,她再也忍不住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大哭起来。她在心里发誓,不管这楼里再搬来什么人,她都绝不会像喜欢洋洋姐姐一样的喜欢他们!
方静言继续开始猛吃她的冰棒,外带偷看爸爸的武侠小说。花园里的月季开了,妈妈剪了几枝最美的插在花瓶里,方静言却看见这些月季就伤心,这些花本是洋洋和她一起种下的。
一个星期后,新的邻居搬来了,听说姓叶。方静言一听见这个姓就开始皱眉,她对姓叶的一向没什么好感,自从某个倒霉星期一的清晨后。
晚上新邻居家的男女主人到她家来拜访,她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只听见楼下的爷爷还有爸爸妈妈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好像和他们很聊得来的样子。哼!大人们都是薄情寡义的!石家搬走的时候都表现的多难过啊,现在掉过脸来就和新邻居笑成一片。
大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小孩子可以理解的,小孩子的思想也果然是大人们所想像不到的。
隔壁叶家重新装修了房子,和方静言家相邻的阳台上装了白色纱帘。虽然方静言常常觉得微风吹过时,那白纱帘好美好飘逸,但她仍一口咬定还是石家住时那光秃秃的阳台好。
单调的假期继续。白天大人们一上班,方静言就溜到书房里偷武侠小说看。抱着一本厚厚的《倚天屠龙记》,咬着一根桂花香味的赤豆冰棍,歪坐在阳台的垫子上,从日出一直看到日落,时间似乎已经静止,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
这一天,方静言坐在她的小熊靠垫上,正看到张无忌和赵敏,周芷若,珠儿还有小昭同乘一舟,做着共拥四美的好梦,心里不由暗自生气,这讨厌的张无忌,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现在还想左拥右抱了!她心中一恼,便把书丢在一边,望起呆来。
清晨的阳光下,清风徐徐吹动。对面的纱帘随风飘逸,明明暗暗的光影中,纱帘后似乎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屈腿坐在地板上,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是叶家的孩子吧,方静言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又一阵清风吹过,白纱帘被吹的高高飘起,阳光洒在少年墨黑的头发和清朗的面容上。
方静言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呆了半晌,轰然向后倒去。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他!
叶子航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新家。院子里的枇杷树,花园里开满的月季,这里的一切他都喜欢,包括隔壁那个曾害他背过大黑锅的小邻居。
当他知道自己家原来是搬到这幢小楼里时,他至少愣了十分钟。一年前的夏天;他把泥巴糊糊的方静言送回家,还向她爸妈赔不是,解释是自己不小心害她摔成这样的。谁知方爸方妈不但没有责怪他,还招待他喝了茶吃了点心。所以;这个院子,这幢小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也住到这楼里来了。
方静言家养了一只猫。这猫雪白的背上有三个黑色的圆斑,尾巴也是黑色,当它弓着腰,缓缓走在墙头上时,尾巴总是翘的老高,甩动时正好就打在背上正中的那个黑色球斑上。所以这只猫有个很长也很好听的名子——方鞭打绣球。方静言一般都叫它绣球。
绣球圆圆的猫脸上长着两只圆溜溜的绿眼睛,胖乎乎的身子也是滚圆的,真是没有辜负它名子里那个球字。它堪称是颐和路一带所有猫的领袖,方静言就亲眼见到过它在夜里,把这附近的几十只猫都聚在十字路口那家的红屋顶上开会。
大概是晚上出去活动的太累了,白天的绣球总是眯着它的绿眼睛打瞌睡,更正,除了大家在吃饭的时候。一到吃饭的时间,它比谁都精神,激动地在餐桌下绕来绕去,还会讨好地蹭着你的脚,跟你讨一块肉吃。
今天大概是绣球的黑霉日,不但早餐没吃饱,趴在阳台上睡早觉,竟然还遭到了飞来横祸!方静言在看见叶子航后轰然倒下的同时,也把倒霉的绣球压了个稀巴烂。
绣球惨叫着从方静言身下逃开,蹿上阳台的栏杆向前一跃,不偏不倚落在叶子航家的地板上。
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叶子航不由一惊,抬眼只见一只肥嘟嘟的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轻轻用脚踢了一下,这猫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跳起来,喵地一声惨叫,对着白纱帘就是一阵乱抓。
看着白纱帘在绣球的利爪下变成一缕缕的布条随风飘动,方静言眼前一片黑暗,为什么?为什么她在一天之内要承受这么多的打击?欲哭无泪。
叶子航坐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方静言的表情尽落他眼底。
他伸手揪住小胖猫脑后的软皮,将它从窗帘上拎下来,绣球被叶子航紧紧揪住,拼命挣扎了几下,最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吊在半空中,对着方静言发出喵喵的求救声。叶子航轻轻拍拍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胖家伙竟然在他手中安静下来。
调头,转身。方静言决定假装不认识对面的人,而那只闯祸的猫她也从没见过,更不知道它是叫绣球什么的。
“方静言,你现在是想要溜走吗?”叶子航举起还不知自己已闯下大祸的小胖猫。
方静言正要迈开的腿僵住了,她脑子里浮现出叶子航将绣球狠狠摔到楼下的血腥画面。
不,不能丢下绣球不管,再怎么说方鞭打绣球同志,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调整了表情,方静言面带笑容地转身对叶子航说:“溜?怎么会!我像是那种人吗!”
其实她就是。
“那个,这胖猫很重哩,你这样拎着一定很累吧,不如把它放下来?”
绣球依然在半空中无力地踢着它的胖腿。
叶子航盘腿在阳台的地板上坐下,把猫放在腿上轻轻抚摸着,不知死活的胖猫竟然舒服的闭起眼睛来了。
“怎么办呢?窗帘全坏了。这始作俑者是你家的吧?”叶子航半眯着眼睛说。
“嗯……这猫是我家的。”方静言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过;求你别说是它弄的,我妈会打它的!”上次绣球把石家的鱼缸打破后,老妈用扫帚把它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
“不是猫抓破的,那是谁抓破的呢?你?”叶子航的脸上已有笑意。
“我?不行不行!”方静言的第一反应就是拼命摇头,她犯了错和绣球的下场一样,也少不了要和扫帚来个亲密接触。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来背这个黑锅?”叶子航笑意更甚,他什么时候变成黑锅专业户了?
“这个……”方静言用手指在阳台的磁砖上画圈,“你家里人会责怪你吗?”
“你说呢?”叶子航用手指戳了戳已经打起呼噜的绣球。
“……”方静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努力画圈。
“好吧,这个黑锅我来帮你们两个背。”叶子航眸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狡黠。
“真的吗?”方静言两眼放光。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叶子航把绣球放在地板上,起身走到阳台边面对着方静言说。
方静言一愣,问道“什么条件?”
阳光下叶子航带着微笑的脸看起来很温暖,但方静言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个月,我们交换午餐。”叶子航笑的灿烂,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方静言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怪的条件,交换午餐?叶子航一定是放假太久,太过无聊,才会想出这么个怪主意来。不过,对方静言而言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却让她松了一口气,只是交换午餐而已,总比和扫帚亲密接触的好。
“好!我同意!”
于是,窗帘事件终于有了最终的解决方案——叶子航负责善后被扯坏的窗帘,而方静言所要做只是这一个月都把自已的午餐和他交换着吃。在方静言看来,叶子航这简直就是无条件背黑锅嘛!嘿嘿,又占便宜了!
中午时分,方静言把妈妈早上给自己做好的午餐放在一个漆花木托盘里,有鱼香茄子,开洋冬瓜,豆角煸肉外加一大碗碧绿清香的菊叶蛋汤。为了感激叶子航背了这个大黑锅,她还亲手做了一个西瓜刨冰。准备妥当,方静言端着托盘去了叶家。
丝丝缕缕的白纱帘依旧随风飘动着,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少年背靠着墙盘腿而坐,一只胖乎乎的小猫卧在他腿上打着呼噜,猫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少年修长的手指轻翻过书页,落在小猫的脖子上,揉动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