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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三千鸦杀p-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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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心如铁

  傅九云看着她摊开的掌心,上面的纹路清晰而且深刻,这样的人性格倔强,不轻易听人言。这只手曾经也是柔若无骨,纤白娇嫩,被万千人捧在掌心呵护。到如今上面有了大大小小的厚茧,甚至一只指甲断了也被放着不管。
  他这一生牵过许多女人的手,有纤细的,也有丰满的;有矜持的,也有奔放的。风流一笑便可轻轻放开,无牵无挂。诚然她们都是无比美丽,可是那些曾经耀眼的美丽,与这双经历过风霜的手比起来,仿佛都黯淡了颜色。
  做公子齐时,爱上她鲜艳灵动的颜色,像是于灰色凡尘间忽然遇到知音,万千人在她之前,万千人于她后,独独她的东风桃花打动了他,万分贴切,千分符合。或许在世间她并不是最好,但在他心底,再也没有比她好的了。
  他曾想,她会是开在清池中的一朵娇莲,会是被人宠溺地养在心底的一只小鱼儿,会是画廊下、雪月中,一段妩媚绕梁的琴声。
  直到她陨落在人世的沙漠海里,却倔强地开出荆棘花来。
  傅九云紧紧握住这只手,失而复得似的。心底有个声音问他:会放开吗?
  “……绝不。”他回答出声,将她一把拉过来,甚至有些粗鲁的揉进怀里,“覃川,你休想。”
  “那是我的东西!”索要不成,覃川恼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试图去抢自己的牛皮荷包。
  傅九云咳了一声,一根手指勾住她脖子上的胸衣系带,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几日不见,小川儿还是这么热情如火,这便要献身了么?”
  她吓得急忙滚到角落,使劲摇头。傅九云笑吟吟地当着她的面把牛皮荷包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哦?这竟然是乾坤袋?”
  他在里面掏一下——抓住一件半旧衣裳来,再掏——一包干粮,继续掏——桂花头油、梳子、碎银子、各类常用药丸、一沓白纸……这只拳头大小的荷包里装了不知多少东西,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件难得的仙家宝物,故而取名乾坤袋。
  最后,他掏出了魂灯。覃川脸色一沉,正欲行动,忽听他缓缓说道:“不要妄动,川儿,你还早得很。”她刚准备伸出去的手只得极度不甘地缩回去,神色阴沉地看着他掌上的魂灯,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傅九云将魂灯掂了掂,含笑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件神器有多危险么?真正是胆大包天。”
  她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目光平淡。
  他把魂灯装回去,连着宝贵的乾坤袋一起塞进自己怀里,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这东西不能给你,我要带回香取山,你也跟我走。”
  她目光微微闪烁,低声道:“我不会回去。”
  “左紫辰已经离开了香取山,玄珠也追在后面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回来。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你。”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变得温柔,“川儿,不要再孤零零的,你还有一生一世可以活。”
  一生一世吗?她的鼻尖猛然一酸,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疼得厉害。勉强清了清嗓子,她声音沙哑:“我的一生一世,只有现在了。”
  说完她忽然直起身体,像是打算伸个懒腰,傅九云忽觉面前杀气逼人,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猛兽正对着他狠狠扑下。覃川犹如脱兔般跳了起来,厉声道:“猛虎!咬他!”
  平空陡然出现一只硕大猛虎,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咬向傅九云的脑袋,躲也来不及躲,他的脑袋一偏,那满嘴的利牙尽数咬合在左边肩膀上,他登时闷哼一声,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半边身体。
  覃川面沉如水,飞快从他怀中将乾坤袋取出,转身推门便走,逼着自己不许回头。
  打开的房门突然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大力摔上,“卒卒”数声响,她耳边一阵刺骨的凉意,数十根通体银白的寒光射在门上,将其钉死。傅九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竟带着一丝阴森狂怒:“覃川,你还想去哪里?”
  她猛然转身,却见他掌心有银色电流吞吐,一把盖在猛虎头上,瞬间就将这厉害无比的灵兽打成碎裂的光点。覃川的心跳几乎停了,僵硬地靠在门上,动也不动。
  傅九云低头看看自己半边染血的身体,撕开领口,肩头两排深可见骨的牙印,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她是真的要杀他,冷血冷心,毫不留情。他越是一言不发,覃川就越觉得呼吸急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无法喘息。
  眼前突然一花,脖子被一只炽热的手掐住,她无法选择任何抵抗,被动地被他狠狠甩在床上,脑袋撞中床板,一阵晕眩。身上又是一重,她惊恐地睁大眼,在眼前下雨般的金星里,只能勉强看清他阴冷的眸子,凑那么近,像是要将她生嚼下肚。
  胸前一凉,衣服像是纸片似的被他瞬间撕碎了,覃川霎时间感到一种绝顶的恐惧,偏偏又因为这种恐惧而全身僵硬,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肩膀上一阵剧痛,是他毫不留情咬上来,真要吃人似的。
  又是一阵布帛的撕裂声,他在撕扯她的裙子。覃川恐惧得浑身发抖,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没命地蜷缩起身体,像是在汹涌的海面上抱住一根救命木头那样抱着自己的膝盖,死也不放开。
  他狂暴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撑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很久,覃川把脸死死埋在被褥里,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有像个无助的小孩子那样抱紧膝盖,光 裸纤弱的肩膀一阵阵剧烈颤抖着。
  身上的重量轻了,他在床边窸窸窣窣,听声音是在给伤口上药。大氅落在她近乎赤 裸的身体上,他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漠:“覃川,你果然心如铁石,真令我自愧不如。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光着身子走!”
  他待她再如何的好,也不过是她稍稍歇脚的一个小岛,毫不留恋就可以离开,毫不犹豫就可以沉没它。这种残忍,闻所未闻,令人从头到脚都坠入深渊一般,纵然是无数次地拥她入怀,在这座深渊里,也唤不出一声回音。不想放手,便要被她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她是个伤人也伤己的倔强女子。
  傅九云弯腰,将随着她衣服摔落在地上的乾坤袋捡起,放进自己的怀里,冷道:“我再不会跟着你,事实上我能找到你也是因为这魂灯,夜寐阁的每一件宝物都有我的精气神附着其上。你走,魂灯你永远也不要想!你这样走,再去天涯海角也随你。”
  覃川渐渐停止了发抖,双手死死抓住大氅,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缩在大氅里面。她的声音同样冷漠缓慢:“不是你的国破家亡,不是你的血亲战死,你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要我放弃仇恨?傅九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答得极快,甚至想也没想:“是。”
  覃川紧紧咬住牙,用尽毕生以来所有的气力去阻止眼泪,可她阻止不了心底的狂潮,过往懵懵懂懂的一切此刻都变得棱角分明。他待她温柔体贴,为她描绘如梦如幻的景炎宫,说出那些美好的她憧憬之极的话语,是因为他爱她。
  那不是玩笑,不是戏弄,不是心血来潮的疼爱。他的爱沉重又轻柔,隐藏着,又润物细无声。
  她曾经历过世上最美好的恋情,也体味过世上最惨痛的结局,她以为自己早已如槁木死灰了。可是过去的那些半点也不能阻挡如今在全身上下疯狂流窜的潮水,她又一次开始发抖,只有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啃咬,籍着疼痛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要她怎么冷静?
  她低声道:“……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一点也没有。”
  她分不清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就这么说了出来,不知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
  傅九云望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声音又变得讥诮:“你很强大,也足够冷血,你终于让我变得不那么想看到你了。”
  他大步走到房门前,那些闪烁着寒光的银白色东西被他袖子一拂,便全部收了回去。
  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所谓帝姬

  傅九云就这么坐在客栈大堂里喝了大半夜的酒,店里储藏的酒被他一个人干掉三分之二,掌柜与伙计见他满身是血的凶煞模样,哼也不敢哼一声。因不见那美貌少女跟下来,大家怀疑是不是被这男人杀了,不过大抵谁也不敢去报官的。
  “咣”一声,喝干的酒坛被他掼在地上,裂成碎片。不知是不是因为烦闷到几欲疯狂,素来千杯不倒的他终于感到脑子里晕沉沉,酒意一层层漫上来了。肩上还在一阵阵撕扯似的疼痛,索性就让它这么疼着,血也让它那么流着,这样他才能把心里那些破碎支离的语句连起来。
  其实只是不想她活得那么累,四年来都是那么咬紧牙关逼迫着自己,不许软弱,不许退缩。那样的耀眼只会令人感到心疼。明明是想要被人陪着,却那么倔强,宁愿感激也不肯接受,宁愿离开也不肯依赖。
  心底有一种涩涩的疼,不光是为自己,纵然曾经一笔一划细细替她描绘心底珍藏的美梦,盼她感到慰藉;纵然是紧紧地拥抱她,无声地告诉她这里有他可以依靠;纵然她通通不领情——这些都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是他心甘情愿。
  他只是为她这种拼命似的倔强难受,伤害别人也伤害她自己。正如他狂怒之下说出伤人的话,如今便只有独自品尝悔恨的苦果。
  怀里的乾坤袋掉了出来,傅九云拿在手里仔细看。这里面装着魂灯,起初他猜不透她到香取山做什么,感到失去魂灯的那个瞬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传闻阴山有神龙口衔魂灯,招引万千妖魔鬼魂。魂灯以人魂精魄为火,万年不熄——她要做什么,他竟不敢想象。倘若她活着就是为了这样死去,就算她再怎样刻骨的仇恨他,这东西也不能给她。
  最后一坛烈酒,一滴不剩。傅九云霍然起身,迈步上楼,伙计们战战兢兢地过去收拾残羹,忽见他回过头,目光冷冷地扫过来,众人吓得脚有那么点儿发软。
  “门窗都钉上了?”他问了一句。
  众人赶紧点头:“都钉好了!后院里三个狗洞也都堵上了……”
  他点点头:“很好,都拆了吧。”
  “……”
  他们确定这位大人是耍自己玩。
  傅九云推开门,覃川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蜷缩在床上,动也没动一下。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分明感到她颤了一下,脑袋往大氅里缩,不想见到他。
  他没有碰她,甚至没有看她,隔了很久很久,他才低声道:“川儿,世上诚然有些事情是值得搏命去做,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人有轮回,了结了苦楚的一段,总还有全新的一段等着他。可是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值得死后魂飞魄散,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她不说话,埋在大氅下的身体纤细柔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闷闷地不肯抬头。
  “我不会叫你忘掉仇恨,可是我想你跟着我能少些心事。有些幸福虽然很短,也很肤浅,但是你值得有。你不爱我,那也无所谓,总之都是我自愿。魂灯……不能给你,我会把它封印起来。你若要恨,不如来恨我,我不需要你千里迢迢万里跋涉,你看,我就在你面前,杀起来,也是一刀了事,简单的很。”
  覃川的脑袋从大氅里探了出来,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抖:“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要的只是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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