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p-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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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川的脑袋从大氅里探了出来,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抖:“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要的只是魂灯,我认为值得!你又懂什么?真懂就不会阻拦我!”
傅九云对她利如刀锋的话语全不在意,默默笑了起来:“川儿,我会陪着你,你要怎样,我都陪着。只是魂灯不可能。”
她的目光真像是要杀人一样,傅九云坦然受之,丝毫不闪避。她的目光便渐渐软下去了,已经用尽了所有气力和勇气,她紧紧闭上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伸手去接,被她用手按住,贴在脸上。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温柔,一旦靠近就不想再离开,她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但她没有办法。
傅九云侧躺在她身边,染血的长袖盖住她裸 露的肩膀,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襟口很快就被染湿了。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九云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调整个姿势陪她一起睡,忽听她带着鼻音轻声说:“……毒,解了没有?”
他这才想起她问的是相逢恨晚的毒,心下微微酸楚,她原来都记得。
“那点毒,还毒不死大人我。”他语气轻松,开个玩笑。
覃川仰起脸,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不过已经没有泪水了。她犹豫了一下,别过脑袋低声说:“那……伤口呢?”
他自嘲地看看肩上,血已经不流了,他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灵丹妙药,涂上去的药也没有太大的功效,伤口处高高肿了起来。
他说:“没事,不疼。”
她又不说话了,睫毛还沾着细细的水滴,微微颤抖,傅九云的心也跟着抖,情不自禁想用指尖触摸那蝶翼般的轻盈。她突然哑着嗓子说:“我这里有药。”
她确实带着许多好药,乾坤袋简直比聚宝盆的东西还多,有个小瓷瓶,里面装得尽是指头大小的白色药丸,傅九云一嗅味道便知是上好的伤药,用水化开两粒,涂在伤口上,一夜过去伤口就可以愈合。
覃川跪坐在他面前,替他把外衣脱了,微凉的手指擦过他赤 裸的胸膛,傅九云呼吸骤然一乱,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热度几乎要烧灼着她的肌肤。她垂着头,唇角有个模糊的笑靥,带着久违的调皮,小声说:“你倒真是精力充沛,血都流了那么多,还要做什么?”
他想做的当然有很多,数不清的多,只是时间不合适、地点不合适、情绪也不合适。于是只好万般不甘放开手,自嘲似的笑道:“……下手轻点,我怕疼。”
她果然就动作很轻,指尖触在伤处,像微风吹过去,尚未来得及感到疼痛便消失了。傅九云有些心猿意马,盼她别那么快涂完,还盼她用力些,这么挠痒似的触碰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月光攀上窗棂,他们两个人的影子绞成一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再也分不开了一般。覃川心底有一种无言的喜悦,还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她说:“九云,你觉得一国的公主,应该是怎样的?只需要打扮好看点,仪态摆得漂亮些,在人前显示皇家威仪就可以了么?”
傅九云没有回答,他好像睡着了,脑袋微微垂着,面容被阴影笼罩。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人告诉过我。后来大燕灭了,先生和我偶尔回去探望了一次,那里到处以妖为尊,只因为天原国信奉妖鬼之王。那些普通的子民每年都要向上进贡人菜……你知道什么是人菜吗?就是把人当做一道美味佳肴送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们。很荒谬是不是?可它是个活生生的事实。”
“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以前我是大燕的公主,受万人景仰,到底是凭了什么?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我到底有没有资格被我的子民们曾经那样拥护?”
“……你说,我用魂灯魂飞魄散永生永世受苦,不值得。对覃川来说,确实不值得,她只是个普通的没有亲人的姑娘。不过在成为覃川之前,她先是大燕的帝姬。在帝姬的心里,这是千万分值得的事情。”
药涂完了,上好的伤药,里面加了一味戏仙散,顾名思义,就连神仙不小心着道也会不知不觉陷入沉睡,雷打不醒,足足睡上五个时辰才会自己醒过来。原本她是打算在香取山走投无路的时候派上用场的,想不到居然会用在傅九云身上。
覃川替他穿好衣裳,小心把他放倒睡在枕头上,看着他祥和的睡颜,心里有许多话想说。想告诉他,放猛虎咬他只是一时气急,并不是想杀他;还想说,在香取山的日子,因为有他,还有翠丫那些可爱的人,她才能真正笑出声,好几次在梦里遇见过他,那时的心情是久违的轻松愉快。
她还想说,他要陪着她,实在是很美好很贴心的诺言。
还想说……
想说的话真的太多,只是都说了,她就要舍不得。她曾想过,熬过这些年,该死的时候就可以解脱了。可是最后这一年,她过得很美好,所以她现在已经满足了,至少不是满怀解脱的怨气离开。
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怨恨与纠缠,爱慕与憧憬,都变得鸿毛般轻。她一生一世的那些幸福,已经终止在此。
覃川将乾坤袋里的魂灯取出来,他凭着附着在魂灯上的精气神可以找到她,只要消除掉就没什么问题。
取符纸,沾血画符,贴在魂灯上。这样就是真正走到天涯海角,他也找不到了。
换好衣服,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傅九云,似是依依不舍。被傅九云打伤的猛虎躲在暗处不满地吼叫,它现在只剩一些斑驳的光点,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它在恼怒她磨磨蹭蹭,大约是因为被傅九云一掌就打伤了,不服气的很。
放了两只白纸唤出的小小灵兽守在他身边,以免出现什么意外。覃川看了他最后一眼,终于决绝地关上房门。
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了。
诛杀
说是离开,覃川倒有些被傅九云追怕了,此人说话虚虚实实,天知道除了魂灯上的精气神,他是不是还给自己落了什么别的东西。她在镇子周围绕了三四天,腹稿打了一张又一张,为自己不幸再次被抓住之后做好万全的准备。
三四天过去,毫无动静,他大约气得去天原国守株待兔了。覃川这才骑着小小毛驴,不紧不慢往西边去。赶到老先生的墓前,正是二三月间,草长莺飞,老先生的坟上不单长了野草,还开了一片野花,欣欣向荣,倒也热闹。
覃川索性把坟上的杂草稍微修剪一下,那些花儿就留着,想必先生也欢喜。
花了二两银子,从村东头请个戏班子,再添几坛好酒,半斤牛肉。覃川在吱吱哇哇乒乒乓乓的大戏声中,坐在坟前大快朵颐,路人无不侧目观之。说到底,她如今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厚脸皮,倒是跟着先生学的,他临死前什么也没交代,只笑眯眯地吩咐了一句:“来扫墓的时候,记得带美酒牛肉,如果有唱大戏的更好。”
覃川面不改色喝了四坛酒,连一丝儿酒气都没发,看热闹的戏子们倒有些脸色发白,第一次见到个活生生的酒桶,还是个很漂亮很柔弱的酒桶。吃饱喝足,她拍拍手就站了起来,朝坟墓行个礼,说:“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老人家了。以后坟头长草,坟尾开花,我就不能替你打理了,先生莫怪。”
把戏班子的钱结了,跨上小毛驴正要走人,忽听后面传来一阵惊呼,回头一看,原来是几只圆头圆脑的桃妖风尘仆仆地赶路,以前她跟先生住在这里的时候,还上山跟他们玩过,讨了许多桃子来吃。
这里的桃妖性情温和,待人从来都是极好的,可是看村民们的表情,竟像是惊恐多一些,这才是奇了怪了。如今的世道,人妖杂居,什么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在外面堂而皇之地走路,都不会有人瞥一下,短短几年,世道变了不成?
覃川骑着小毛驴迎上去,笑问:“桃子哥哥要去哪里?”
为首的桃妖一见她便眼泪汪汪,恨不得扑上来熊抱:“小川!还是你好!这些日子咱们委屈呀,大家伙见到咱们都只会吓得尖叫,好像要吃他们似的。冤枉呀!天底下谁都知道咱们桃子最好了,从来不吃人!”
桃妖别的都好,就是说话啰嗦,一件事翻来覆去能说半天,覃川听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把事情理顺。原来西方这个小国的皇帝没什么骨气,天原国大军未到,自己就先投降了。而天原国在扫平大燕之后,左相居功甚伟,原本要叫他留在大燕,做个大官儿,但大燕的百姓恨透了这位叛国丞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自己请命来这里做个逍遥闲官,把那套以妖为尊的手段搞得淋漓尽致。
前几天一张帖子送到桃妖们的洞府前,邀他们参加什么“百人宴”,用桃妖的话说,就是请他们去吃人,彰显妖怪与凡人强弱不同。听说附近稍微有点名声的妖怪们都收到了帖子,统统吓一跳,谁也不愿淌这个浑水,故而索性放弃住了多年的洞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桃子哥哥们,覃川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些躲在暗处的村民,有人不舍,有人难过,有人恐惧,有人愤恨。天原国这下搞大了,是要一统天下,塑造个以妖为尊的中原大地?
她骑着小毛驴,换了个方向慢悠悠前进。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左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用她多浪费脚程。
她记得小时候与左相倒是很熟稔的,他大儿子是皇子伴读,二哥时常带着她偷偷溜去左相家找他那几个儿子玩,有一次被左相撞见了,把他俩担心得不成,若是被父皇知道,他俩都会被禁足。想不到左相笑眯眯地替他俩保密了,在覃川最初的印象里,左相是个慈祥又风趣的大叔。
后来渐渐大了些,看他的感觉又不同了,隐约感到他极有城府,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见到他会感到害怕,此后去他家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最后,就是知道他叛国通敌。她曾有无数话想质问左紫辰父子,字字血泪。可是过了那么多年,要问的话也早没了,问不问大燕都已经消失,何必让别人看见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先生宠她,跟着学习的时候还特地写了左相的名字贴在墙上,让她每日用小刀扎着泄愤。她一下也没扎过,因为只有软弱的愤怒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帝姬也已经成了覃川,她一边随着毛驴的步子晃晃悠悠,一边想,杀完左相就赶紧吃饭,她饿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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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风和日丽,莺声呖呖,左相难得有了诗情,邀上几个文人骚客,出门踏青游玩,顺便做点诗词自娱。覃川躲在符纸造的结界里仔细打量他,因见他也显露出老态来,鬓边白发催生,便忍不住想到宝安帝。
天原国举兵入侵大燕的那段时间,宝安帝几乎是眼看着就老了下去,几个月不到便白发苍苍,病死的时候更是像个佝偻的老头儿。他做皇帝那么多年,太过信任左相,把他当做左右臂膀,谁想自己的膀子却往自己心口戳了一刀。他们父女俩,在这方面都挺天真的。
大约是近来过得悠闲自在,左相胖了几分,行动间颇为神采飞扬,左右前后都有妖力充沛的妖怪手下护着。猛虎素来以妖为食,乍见这么多口粮在眼前晃来晃去,兴奋得一直低吼。
覃川在它脑袋上拍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铁弓。
八十斤铁弓,她拉了快两年才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