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思+蚁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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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遇到李琪的时候,她刚起床洗漱回来,手里还端着脸盆。我说明来意,她对这次调研似乎没有什么兴趣,态度很冷淡。后来她想了想,说:〃我还是接受你的调查吧。〃她带我去她的寝室。小屋只有十几平方米,比较凌乱。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三张上下铺、六个小柜子、两三个桌凳,仅此而已。塞满这些东西之后,房间显得拥挤不堪。
李琪收拾出了一张可以用来写字的桌子,我们面对面坐了下来。我先给她一份自评量表填,她略看了一下量表上的题目,便低头认真地填写起来。她头发有点凌乱,用一条皮筋简单束着,五官没什么修饰,身上的衣服很普通,给人的感觉有点邋遢。看上去,她的生活过得很没有规律。
我看到她在问卷上填的出身是〃外地农村〃,毕业于外地的一所普通大专院校。当被问起怎么会想到来北京工作时,她的回答令我有些意外。李琪说,她来北京,并不是单纯想来大城市生活工作,而是因为北京有更多的学习机会。几年的高等教育,并没有教给她充足的东西。〃学校教的东西跟现实完全不一样,跟社会是脱节的!〃她很激动。
其实对于李琪的话,我也有同感。我大三了,在学校里也学了不少东西,可是平心而论,在学校里所学到的东西,并无助于我找工作。现实工作中,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比高中生有什么优势。在大学的课堂上,教师似乎不承担理论联系实际的义务。在社会观念中,大学生的学历代表了一种知识上的高度,只不过,企业家所需要的,不只是你的学历,还有你的能力。我想,高等教育和社会人才定位观念的脱节,才导致了小月河如此庞大的学生群体的出现。
李琪目前的工作是幼儿园老师,工资只有一千五百元。看到我一脸惊愕,她忙解释说她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学习。她说得很诚恳,仿佛幼儿教师这个工作的确很高深,值得她好好学习。可是我看得出她诚恳背后的无奈。我不相信她不需要钱。她只是在用无奈的谎言欺骗自己,以使自己窘迫的生活状况得到一点安慰。
在来小月河之前,廉思师兄组织我们所有调查员在一起开了座谈会。在会上我曾说,如果是我在北京只能过着艰难的生活,我就会离开北京,去个小城市找个轻松点却也能活得很好的工作。只要梦想不要太高,生活就不会太累。李琪有着美好的梦想,这使她能够忍受北京的艰难生活。我只能真心地祝福这些努力生活的人们。
第60节:幸福是一种态度
他们的梦想飘在北京,于是千辛万苦在这里打拼,等待着与梦想邂逅的那一天。
题记
幸福是一种态度
1。 有一种幸福
张 欣
今天天气没那么冷了,我们来到了比唐家岭更偏远的地方土井村。这里真的就是农村了,土砖瓦房,狗群聚集,尘土飞扬……
有个叫孙联的男生在接受我们的调查后,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的住所看一看。我随他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上了个楼梯,看到了一个公共阳台。阳台非常宽敞,不但能晾衣服,摆杂物,还安置着两个狗窝。孙联又带我去了他们的公共厨房。厨房也非常宽敞。孙联笑着告诉我,这些设施是一大帮男生共有的。一套大房子被分成许多小房间出租,阳台和厨房是公用的。
孙联住在其中的一间小屋,并不宽敞。但他很喜欢这个地方。他笑着说:〃这一层楼上住的基本都是年轻人,邻居之间都互相串门,熟得很。大家周末一起打打牌,看看电视,聚在一块儿玩玩电脑,聊聊天,特别热闹……〃
在闲聊中,孙联提到这里有一项奇怪的〃村规〃:每个月都有一批〃流氓〃挨家挨户收水费,按人头算,每人十块钱。十块钱不多,为了省麻烦,大家都会给。可是他们收取水费的手段就像是黑社会收保护费似的,相当暴力,据说还曾经打过孕妇。一次,有个人到这里找朋友玩,正好遇见这些收水费的,他当然不愿意交钱。结果这人就被收费的人给打了。对这样的事儿,住在这里的人都忍气吞声,大家都是寄人篱下,没人敢惹这群地头蛇……
作为一个旁观者,可能觉得他们的幸福指数不亚于生活在城里的人。他们的生活挺简单,挺快乐的。这里房租不高,离上班地点不算很远,生活开销也低,周围住的又是同龄人,只要不在乎那每月的十块钱〃水费〃,日子相当逍遥滋润。
但人有不同的理解和信念。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因为经济条件的制约才住在这里。如果他们能赚得更多,能租得起城里的房子,他们更愿意离开,去市区住上一间温暖的小屋。他们暂时乐观又开心地生活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们相信,以后有更好的日子在等待着他们。
第61节:生存在北京(1)
毕业三五年,生存的压力使他们渐渐改变。三五年之后的我们,又将变成什么样子呢?
题记
2。 生存在北京
何希子
初冬的北京清晨,寒风刺骨。我们几经曲折,终于找到马连洼。推开那扇原始的大门,看着里面的小区,我怀疑自己已经离开北京,身处一个边远的贫困村:几排平房横竖交错,中间狭窄的路上污水横流,整个小区只有一个半露天的公共厕所,还是那种古老的蹲坑式。
我们的调研群体,就住在这里。平房被整齐地间隔开不大的单间,铁门只容一人进出。我们来得太早,大家都还没起床。我一路敲下去,那些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在我敲到第七扇门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开了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他个头不高,瘦,脸上有点胡碴,表情很谨慎。我赶紧说明来意,他看了看我,轻声说:〃进来坐吧。〃
我跨进铁门,顺手把门带上。只听身后〃哗啦〃一声,门上的玻璃碎了。风马上灌了进来。这个突发事件搞得我有些发懵,赶紧诚惶诚恐地连说对不起。那男子却说:〃没关系,经常这样。〃
我转过身,屋子里面又黑又挤。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电脑显示器,周围堆满了东西:书,不知道装了啥的瓶瓶罐罐,餐具似乎一切能放到桌子上的东西,全被堆在了上面。桌子旁边有张单人床,床上坐着一个裹着被子的女孩,见我走进来,她客气地把被子掀起一角,让我在床沿坐下。女孩戴着一副大眼镜,头发扎成个马尾。床的另一侧放着很多票据。房间太小,男主人只好靠门站着。我有点局促,坐立不安。
这对情侣都是中国农业大学本科毕业的。女孩毕业以后一直租住在这个地方,现在从事的是财务工作,难怪床上放着那么多的票据。两人工作的地方都离这里不远。我问男生:〃您也住这儿吗?〃他犹豫了一下,说:〃哦,我在别的地方还有住处。〃
女生默默做完心理量表,抬头笑道:〃这题可真不少,方方面面都细得很,你们真打算把我们给剖析透了啊?〃
男主人无聊,推门出去了。我坐在床沿,开始就问卷进行访谈。女孩的话不多,只针对问题作答。她说自己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省下钱来,早点买上房子。如今毕业五年,钱攒得差不多了,可能不久就会搬走了。毕竟工作了好几年,说起话来很有分寸,言语之间我能听得出她内心的谨慎。在做到有关政治倾向的题目时,她很犹豫地说:〃你们这个调查结果万一反映到上面去,说我思想态度有问题,不是良民怎么办,还是选择相信政府吧。〃我解释说:〃这个调研只是用于纯粹的学术研究,我们要的是您最真实的想法。〃她摇着头笑笑,还是坚持了原来的答案。
这是个踏踏实实的女孩,有着切合实际的小理想。她默默攒着自己的梦想,期待有一天这样的生活能够得到改善。
第一份问卷做完,已近中午。我们小组几个人决定午饭后再继续下午的工作。饭桌上的话题离不开刚刚访谈的对象。说起上午的见闻,大家颇为感慨:那些房里冻得要死,屋子像是漏风的,坐在那里穿戴整齐还是觉得冷可〃蚁族〃每天一下班就要回到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但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大都平和乐观,不但没有对生活的怨气,相反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饭后回到〃聚居村〃,我看见一间房开着门,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站在里面聊天。我上前自报家门,被很热情地请进了屋子。与上午那家相比,这间屋子宽敞明亮得多。床是上下铺,下铺刚刚铺好,格子床单,清爽可人。上铺是空的,搁了几件行李,立着几本有关汽车维修的书。床对面是一张写字桌,上面铺着桌布,简单干净。屋里的两个女孩都来自河南,是大学同学,在这里做邻居。她们搬来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本屋的主人瘦瘦小小,头发不长,就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很小的马尾,烫成很细很小的卷,染成了棕黄色。她穿短款羽绒服,牛仔裤,脚上一双小靴子,虽然毕业,却还是一副学生打扮。这女孩是1987年出生的,说起话来稚气未脱。答问卷时,她就像个小学生在做题目,认认真真,有问必答,对每个答案都仔细地推敲一番,不确定的时候,还会把自己的情况向我叙说一遍,然后问我:〃你说是选哪项好呢?〃有些问题她可能没有思考过,就会挠挠头:〃这个问题没有想过啊……你别急,我想想啊。〃
第62节:生存在北京(2)
她是学文秘的,家在农村,从小被妈妈带大。现在她有个做汽车维修的男朋友,上铺的那些汽车维修的书就是她男朋友的。
问卷做完,我起身告辞,她俩很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留下你的手机号啊?我们经常经过你们学校,有机会还想去找你们聊聊呢。〃我遵命留下了手机号,两人很高兴:〃我们刚到这里,不认识什么人,不然就多喊点人来帮你们做问卷了。大冷天的,多辛苦啊!〃
这两个女孩给了我很不一样的感觉。上午的调查对象,工作了五年多,经历了各种事情,早已告别天真烂漫,连填一份问卷都小心翼翼,尽量不给自己找麻烦。而这两个女孩呢,仍然保存着青春的朝气和待人的真诚。她们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倒是有着自己的乐趣。她们每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收入,可也能省下不多的钱去逛街买漂亮衣服,收拾屋子整理房间。正因为心态不同,两处住所的氛围也天差地别。上午那间屋子黑暗而压抑,很久没有整理,可能主人忙于工作,根本无心打理;下午这间屋子却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情趣。
天色渐黑的时候,我结束了一天的访谈。疲惫之余,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访谈的情景。离开〃聚居村〃时,我回头看了眼这个地方。如今我们满怀斗志,可是三五年之后,当我们渐渐适应这样的环境,开始与现实妥协时,不知道还有多少精力留给我们的理想?没错,我们尚在读书,可三五年之前,他们正和我们一样。如今他们的理想被压在现实之下,他们很可能就是三五年之后的我们。
第63节:出村进村
北京,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名称,更多的时候,她代表着一种奋斗的信仰。
题记
出村进村
我们的传统哲学是要求不计出身,
可是一个人的出身往往是他一生的烙印。
他的起点,他的观念,他的归属感,这些东西都影响着人的道路。
这些离开老家,迁入北京农村的〃蚁族〃们,应当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我们都在思索。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