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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我的父亲张恨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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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来渝者,各战区人士均有,家乡消息,当不致完全断绝。兹征求读者将所得家乡信件,删去私人事项     
  ,交本刊公开发表。其有必须修润之处,编者可代为之,文字但求逼真,毋须多事修润。(一经发表,当     
  较平常叙述、批评文字倍酬,以答雅意。其有新自前方来者,将所见闻分别记载见赐尤所欢迎!)     
  父亲的老友,重庆《新民报》同事陈理源叔叔,在帮助我们搜集当年在《新民报》的文稿时,于此“     
  启事”亲缀按语。“这个征稿启事,为《最后关头》副刊主编人的恨水所写。启事登出后,效果甚好,使     
  这个副刊收到所需稿件甚多,增色不少。”     
  有很多读者喜欢父亲的“关头语录”,寥寥几十字,却是寄托遥深,短小精悍,一针见血,我也非常     
  喜欢父亲的这种小文章,大手笔的文风。其实早在20世纪的20年代,父亲就以《寸铁》为名的“小专栏”     
  ,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警句。我现在摘录几条《关头语录》,以飨读者:     
  穿着中山服,夹着大皮包,胸襟挂上一块徽章。这样的姿态,于北伐时出现于武汉市上,表示一种朝     
  气,现在你若看到,作一种什么感谢呢?问问读者。     
  公务员聚拢在什么地方,就繁荣着什么地方。换一句话说,也就毁灭了那地方。     
  做官,也是一种工作,并不是可鄙视的事情。但在中国,由今日一直向上数,做官绝不是工作。有之     
  ,则办事员与录事耳。     
  官,一方面受着人们的尊敬与钦慕,一方面又受着人们的鄙视与咒骂。     
  将太太放在香港,老太爷、老太太放在家乡(包括沦陷区),爱人放在北碚,本人在重庆鬼混,这必     
  是汽车阶级。     
  评价委员会,必须官办,官办之后,必有官样,所以物价比不评价时还要贵。连我在内,鼓吹组织评     
  价委员会的人,害了市民与难民。     
  “关头语录”犀利辛辣,父亲的杂文更是“当头棒喝”。所谓“祸从口出”,打中了当权者的痛处,     
  他自然不高兴,你能“笔没遮拦”,他就能“封条上门”,因而《最后关头》被迫于1939年5月3日停刊,     
  经过多方周旋,才于同年8月13日复刊。父亲于复刊之日写了《久违了》一文,委婉而巧妙地向读者托出     
  了停刊的底细及他无可奈何的强烈愤怒:     
  日子是这样的容易过去,本刊与读者不相见,已经有一百天了。这一百天,不可小看了它,积十八个     
  一百天,便是一个五年计划。对这一百天的消逝,我们是守财奴一般的看法,颇为舍不得。     
  一百天之间,我们不知道读者的感想如何?若就我们自己而论,仿佛像那些禄蠹,三日无官则遑遑如     
  也。许多日子不扯几句淡,真整得难受,在这里也看出新闻记者是一条劳碌命。不像古来言责之官,如御     
  史太史等等,十年不开口动笔,依然吃饭睡觉,其肥如猪。     
  今年不闹抗战八股,抄两句诗来结束这段闲文。“带一分憨(叶平)情更好,不多时别兴尤浓”。与     
  诸公共勉之。     
  父亲说的闲文,看似滑稽突梯,其实是痛苦欲泣,这种反面敷粉的手法,深深地打动和感染了每一个     
  读者。他苦心撑持的《最后关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走过了一年,因而他在《关头一年》中说:“光     
  阴真快,《最后关头》这小副刊,产生一年了。回顾当日第一次上场白,声明我们当兴奋呐喊,不要无病     
  呻吟,直到今日,总算遵守着这几句话,没有忘了。”文章的最后,他暗示读者:“谈到穷苦大众的文字     
  ,也有。只是戏法人人会变,各人巧妙不同”,正是“孔子作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其实,又恶知       
TXT小说下载站每天更新请到110114下载 第50节:最后关头的《最后关头》(5)       
  仲尼难言之隐耶?”     
  父亲在《最后关头》上发表的诗词,极受广大读者喜爱,直到现在,还会遇到一些诗词爱好者拿这些诗     
  词见问。其中最脍炙人口的是《读史十绝》,可算是一字一血,沉痛之极。由于许多诗词爱好者对《读史     
  十绝》情有独钟,故抄录如下,以飨同好:     
  剑客哀铃夜雨风,三郎梦醒恨无穷。     
  误人便是杨丞相,应悔嘉名锡国忠。     
  楚人舍得楚人弓,幸未燃箕一剧终。     
  莫为皇孙千古恨,巴山犹有建文峰。     
  (峰在重庆南温泉东北角)     
  浪续金貂又一群,大金台畔笑纷纷。     
  不知珠履三千客,几个吹竽食使君?     
  无复萧萧易水歌,顿传海上失荆轲。     
  哄堂博得秦庭笑,不料图穷是议和。     
  六朝何事不沧桑,巷口桃花惨夕阳。     
  肠断中原烽火遍,人间犹有半闲堂。     
  苻秦一击几生还,功在儿曹事等闲。     
  北望两京终未复,风流误煞谢东山。     
  江南国运付笙歌,榻畔能安日几何?     
  却笑仓惶辞庙客,只知挥泪对宫娥。     
  寇入居庸困凤池,景阳钟吼有谁知?     
  群臣误我今方悟,泣向煤山事已迟!     
  汴京宫殿壮威仪,劫火熊熊九鼎移。     
  南渡君臣终不悟,临安犹有党人碑。     
  三镇空称托命臣,江河无复阻胡尘。     
  可怜绝代侯公子,只作桃花扇里人。     
  有人说由于父亲有历史癖,毕生穷经读史,所以长于借古讽今,用典是信手拈来,妥帖巧妙,如若天     
  成,正是学富五车,才能寄托遥深,厚重沉痛。话虽不假,其实父亲更喜欢抒发感情的性灵之作,他的许     
  多抒情诗词,都是被人“佳句蒙碧罗”,诵而再三的。不但此也,他的打油诗、竹枝词更是俚句入诗,妙     
  趣横生,令人掩口葫芦。     
  当时重庆政府曾提出“一滴汽油一滴血”的口号,然而达官贵人及夫人之流,仍然是“口号由他,好     
  车我自坐之”,父亲写诗讽刺:     
  偶 见     
  满天细雨湿尘埃,警报无声店铺开;     
  车子飞驰三十里,夫人烫发入城来。     
  所谓此中有人,呼之欲出,因而不胫而走,直到前几年,我仍在美国的中文报纸上,看见有人撰文谈     
  论这首诗。父亲用诗句吟诵社会相,众生相也是入木三分,令人唏嘘太息:     
  邻家杂诗(六首)     
  老吏西来发半稀,艰难蜀道欲忘归。     
  设摊白日西风里,又向街头卖旧衣。     
  屋草垂垂怯朔风,斋窗病卧一哀翁。     
  弥留客里无多语,埋我青山墓向东。     
  蜀语珠圆可入林,妇孺半是改乡音。     
  灯前一语巴山雨,直欲家园梦里寻。     
  细雨柴扉久不开,荒村犬吠梦初回。     
  一星灯火疏林下,有客城中负米来。     
  黄昏人语隔村喧,野祭数家效故园。     
  一帛纸钱一壶酒,白杨树下作中元。     
  家书来报是丰年,升米依然值串钱。     
  博得老妪望明月,羡他犹向故乡圆。     
  好个“羡他犹向故乡圆”,父亲通过乡居所见,把流离失所的难民,对故土的思念,作了绘声绘色的     
  描摹,月仍能照故园,而人却只有梦中寻,深深地感动了每一个背井离乡的人,让人心酸,又令人不忍卒     
  读。     
  《最后关头》虽然受到了广大读者赞许和欢迎,但它却是艰难坎坷地走了3年,真个是行一步一步难     
  ,举步维艰!终于《最后关头》守不住了,这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来自内部的“新闻检查”。在“奉命弃     
  守”之后,父亲并没有屈服,明说不行,我就暗说,正面揭露不可,则采取旁敲侧击,他坚持认为“那些     
  间接有助于胜利的问题,那些直接间接有害于抗战的表现,我们都应当说出来。”所谓“戏法人人会变,     
  各有巧妙不同”,父亲在1941年10月9日《最后关头》弃守之后,立即办了一个类似聊天的专栏,《上下     
  古今谈》。这一谈,又轰动了重庆,成为家喻户晓,街谈巷议的话题。《上下古今谈》于同年12月1日与   
 读者见面,即日刊出《开场白》一文,以后每日一篇杂文,大约持续三年半之久,累计发表     
  杂文1000多篇,百万字以上,父亲利用他渊博的历史知识和敏锐的洞察力,上下古今,纵横捭阖,以古喻     
  今,巧妙地讽喻了当局的腐败和社会的黑暗。父亲的杂文与众不同的是短小精悍,读起来如对故友促膝密     
  谈,既亲切,又趣味盎然。文章多因事而发,读者自会发出会心的微笑,而当事人明知所指,又不能对号     
  入座,徒唤奈何而已!           
 第51节:巅峰之作《巴山夜雨》(1)       
   巅峰之作《巴山夜雨》     
  《巴山夜雨》,是父亲病前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而且是一部非常重要的著作。此书完成后,他就突     
  患脑溢血,一病3年,恢复写作后,身体状况及记忆力都大不如前,因而能标志他创作水平的最后一部书     
  ,就是《巴山夜雨》。说它重要,还不仅如此,因它是父亲有意在内容上和形式上进行一次新的探索和尝     
  试,是他刻意对自己进行一次新的挑战。从书的内容、形式、文风,都和父亲所有的作品不同,可以说章     
  回小说在这部书里,完全是新的姿态出现在读者面前。这样一部重要的探索力作,最后的重要巅峰之作,     
  却被许多读者和研究者忽略了,当然这和他生前没有来得及出单行本有关。台湾学者赵孝萱女士却对《巴     
  山夜雨》,推崇备至,赞誉有加,说此书是“张恨水的最重要代表作,是他一生作品最高巅峰”。①     
  早在1945年5月16日,重庆《新民报》在庆祝父亲50寿辰的专刊中,于第三版发表了一则消息:     
  张 氏 宏 愿     
  恨水先生谈,彼将集中精力,在此五年中,写一分量较重之长篇巨著。其题材已选定,闻背景即张氏     
  所居之南温泉,将以其自身之生活为经,而以此一小社会之种种动态为纬。     
  不用说,读者看了这则消息,就知道父亲所指的“宏愿”,就是创作酝酿已久的《巴山夜雨》了。《     
  巴山夜雨》书名,借自唐诗人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     
  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它的寓意,自然是描述国难之际,流浪川东的异乡人,渴求和平,企盼归期的     
  苦恋。     
  《巴山夜雨》的构思,是抗日战争接近尾声,动笔则是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8年抗战的炮火,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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