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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笥眩弧敖裼辍保侵感屡笥选�1915年修建这个“来今雨轩”的时候,是有相识的新旧朋友都来欢聚一堂的意思。
评梅听了,默不作声。心想:他请我们到这来,大概也有这个含义吧?也许还有更深一层意思?——我是杜甫,他就是那个姓魏的朋友啰?她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小鹿听罢,笑道:
“高君,我是梅姐的‘旧雨’,那是没的说了。你哪?你是梅姐的‘旧雨’,还是‘今雨’?”
君宇说:“是‘今雨’,也是‘旧雨’。”
小鹿说:“所以,咱们必得到这来欢聚一下,才名副其实喽?”
高君宇笑笑:
“你很聪明。”
说完,他看看评梅,评梅似乎并末注意听,也没看他一眼,仍旧沉闷不语。
进了餐厅里,高君宇点了些酒菜。这时,一个卖报人,背着装报纸的布袋,手里擎着一叠报纸走过来,放到他们面前,一声不吭,从布袋里再取出一叠擎着,自顾离去,到别的餐桌转去。那叠报纸里,除了北京出版的《京报》、《晨报》、《世界日报》等,还有上海的《申报》、《新闻报》,以及天津的《益世报》。
评梅仍旧抑郁不乐,从她怅惘茫然的眼神中,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苦闷和悲哀。她还是不说话,只把那叠报纸拿起来翻着,看着。
小鹿的嘴,闲不住。
“高兄!”工夫不大,“君”字变成了“兄”字,显然,这亲近多了,仿佛“旧雨”一般。
“高兄,看您这稳当劲儿,小时候一定挺老实的吧?”她说。
高君宇笑笑:
“不,一点也不老实!只是有点傻。当地一些人,管我叫‘二尕汉’,也就是傻小子的意思。”
是的,高君宇小时候真的不老实。听了一些梁山泊英雄聚义,以及太平天国的故事,他曾经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曾经手持木制的大刀长矛,做义和团痛打洋鬼子的游戏。
“那么。”小鹿又问,“你家中有妻子吗?就是说,你结婚了吗?”
评梅挪动一下遮在脸上的报纸,可劲儿瞪了小鹿一眼。小鹿见了,撅着小巧好看的小嘴,说:
“我问问嘛,问问都不行?”然后,转过脸儿,立刻笑嘻嘻地冲着高君宇,“暖,高兄,这事保密吗?要是不保密,你就说说好不好?”
高君宇坦坦荡荡,哈哈一笑:
“这有什么可保密的?我,结婚了,家中有妻子。”
“是父母包办吗?”小鹿又问。
君宇点点头,神色黯然。
小鹿把脸伸过去,双手拄着下巴,十分认真地发问道:
“那,你们幸福吗?就是说,你们很相爱吗?”
评梅偷偷用劲儿踩了小鹿一脚,心想:他幸福不幸福,相爱不相爱,管我们什么事?
谁知小鹿挨了一脚,蝎蝎虎虎地叫唤起来:
“哎哟哟,踩死我了!”
这一声叫唤不要紧,惹得临近几张餐桌上的食客,都扭过头来瞅他们。
评梅哭笑不得,白了小鹿一眼,然后,又用报纸遮住自己的脸,不声不响。小鹿说:
“怕什么?我问问怕什么?”
她又转向高君宇:
“高兄,你愿意毫无保留地讲讲吗?”
君宇苦笑一下,——不但要讲,还要毫无保留!本来是悲剧性的痛苦婚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紧逼不舍!……
九年前,高君宇十八岁。在父亲高配天的一手包办下,强迫他与本县神峪沟村李存祥的女儿李寒心成婚。无论高君宇怎样抗议,高配天认定“父母之命不可违”,便更加强硬:高君宇必须与李寒心成婚!婚礼之日,高君宇大哭大闹,寻死寻活,死活不穿新郎官的那身长袍。而且大喊大叫:宁肯死,也绝不拜天地,绝不入洞房!气得高配天五脏欲裂,七窍生烟,昏厥倒地!邻里乡亲,说的说,劝的劝,高君宇想:父亲年迈,体弱多病,如果真把他气死了,家中难以支持,各方情理不容!算了,至多我这一辈子不言美满婚姻,没有幸福爱情也就是了。做个人牺牲吧!高君宇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不由得仰天一声长叹,泪如雨下,答应成婚。以后的事情,恍如在梦中,穿衣,拜堂,一切任人摆布。
这次婚礼,在高君宇少年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创伤,造成了他一生的不幸!婚礼当夜,高君宇刚刚迈进花烛洞房头一脚,便咕嘟咕嘟大口吐了三口血,从此一病不起,险些丧了命。后来,病情稍有好转,他借口换换环境,移地以求静养康复。高配天觉得儿子婚后身体极差,心情也极坏,便允许他移地静养治疗。
谁知,高君宇从此一去不回头。他到了太原,多次给父亲高配天去信,要求取消这桩婚姻,释放那个可怜的女子!父亲终究不答应。两年以后,民国五年(1916年)秋,高君宇从太原直接来到北京,考取了北京大学英语系。父亲高配天得知这信息,便从山西一路送君宇到了北京,父亲终究是疼爱儿子的。君宇向父亲表示,决心终生不认李寒心为妻,以此向封建礼教挑战。自己也不再另觅佳偶,不再求得美满。父亲拿他也无可奈何。
“五四”,是罗曼花盛开的时代,高君宇又是“五四”时期的风云人物,北京大学好几个女友追求他,他终因夙志在心,毫不为其所动。
小鹿听完,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说:
“高兄,真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痛苦。”
评梅在不知不觉之中,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她不知眼前这个稳重沉静的青年,也有如此不幸的遭遇,内心也有如此巨大的悲痛,她不禁从心底里涌起一阵同情的感慨。
这时,酒菜已经上来了。
那卖报人,不失时机地走过来。
高君宇忙把一个铜元放在报纸上。卖报人把那叠报纸,连同那枚铜元一起拿起来,仍旧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走自己的。
小鹿把三只杯,满满地斟上了红艳艳的葡萄酒。
“高兄,”她很认真地难过起来,“我不该逼迫你说起过去,使你又陷在痛苦里。”
“没什么!”高君宇宽容地笑笑,弦外有音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和痛苦。但是,如果我们每个人都陷在个人的痛苦里,那世界还成什么样子了?‘人生在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啊!”
评梅有非凡的记忆。听了高君宇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蓦然一惊,——这是鉴湖女侠秋瑾①说过的。高君宇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吧?这个人,深沉敏锐,气度慷慨,大度宽宏,总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如果,吴天放的丰神气质也像他一样,我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不幸和痛苦了吧?
①秋瑾(1875一1907)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女。字璿卿,号竞雄,又称鉴湖女侠。组织光复军反抗清政府,1907年失败被捕,7月15日于绍兴轩亭口就义。有《秋瑾集》行世。
可惜,这些令人敬重爱慕的丰神气质,却偏偏生在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上。而生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我产生爱慕的感情。至多,是敬重而已。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对他不了解,还是因为他没有翩翩的风度,潇洒的仪表?也许。不过,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青年产生想了解他的愿望了:一次初恋的挫折,心灵的创伤,足够我痛苦一辈子的了!
唉,少女的初恋,人生第一次的爱呀!它常常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啊!
反正,我绝不再恋爱,绝不再结婚!今生今世抱独身主义!我可以和任何青年来往,但绝不再爱。如果谁想爱我,只能在我的“独身主义”利剑面前,陷在永远痛苦的深渊里!
不但是高君宇,不但是小鹿,就是石评梅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她和吴天放决裂以后,经过痛苦地思索,是在今天,是在此地,她下了“独身主义”的决心。她在心中默默地吟诵着,——
心头的酸泪逆流着,
喉头的荆辣横梗着;
在人前——
都化作了,轻浅的微笑!①
①这是评梅1924年7月22日在山西平定山城写的《微笑》一诗,共十节,这里引用的是最后一节。这首诗最早发表在《晨报》副刊《文学旬刊》1924年8月1日第2版上。署名评梅。
那天,他们很晚才从中央公园出来。
高君宇约请评梅星期天去陶然亭玩玩,说他有几个铁路上的工人朋友也去。
评梅默默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七章
第七章
陶然亭。
北京城西南,永定河畔,黑窑厂南面,有一座宫殿式样的庙宇,这就是有名的“古刹慈悲禅林”,即慈悲庵。慈悲庵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建筑,东西南北诸殿各有三间。南殿为前殿,也是正式的山门。
山门内檐,垂挂着江藻手书的“陶然”两个鎏金大字木匾。清代康熙年间,充当窑厂监督的工部郎中江藻,在慈悲庵正殿西跨院内建了三间西厅,供他休息。他从白居易的“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诗中,取其“陶然”二字,将此西厅命名为“陶然亭”。
这里,城南,没有市里的喧嚣却有城郊的沉静。且有荷花亭亭,芦荡环绕,泉声潺潺,新水浅绿,树木森森,景致幽绝。骚人墨客,商旅游人,借读的赶考举子,失意落魄的秀才,每每汇集于此,把酒赋诗,尽情陶然。
陶然亭畔便是荒野,从清末到民初,这里,新坟旧墓,遍地累累,片片芦苇,森森树木,杂草蔓延,蚊蝇滋生。真可谓四野萧条,八荒凄凉。
然而,荒野僻静,却易于隐蔽。陶然亭成了仁人志士进行革命活动的好地方。
戊戌变法中的康有为①、梁启超②、谭嗣同②,辛亥革命前后的秋瑾、章太炎④,都在这里留下过他们的足迹。1920年,二十七岁的毛泽东⑤,从长沙来到北京,1月18号和湖南辅社同人,就是在这里聚会的。同年8月,二十二岁的周恩来⑧,领导天津觉悟社,来到北京,和李大钊领导的少年中国学会等五个革命团体,也是在这里开会商讨中国革命前途的。这里,是李大创、高君宇、恽代英⑦、邓中夏等多次召集秘密会议,进行革命活动的地方。
①康有为(1858一—1927)广东南海人。原名祖怡,字广厦,号长素。1895年联合六百举人举行公车上书,要求变法。1898年支持光绪帝发动百日维新。主张保皇,反对共和,攻击群众运动。1927年病故青岛。其思想对近代思想界有重要影响,著作甚丰。
②梁启超(1873—1929)广东新会人。字卓如,号饮冰室主人。从学于康有为,随其师发动公车上书。参与百日维新,失败后逃亡日本。1913年归国拥护袁世凯,出任司法总长。后策动蔡锷反袁,出任段祺瑞政府财政总长。新文化运动时期,开白话文风气之先。1929年病逝北京。一生著作基本,有《饮冰室合集》行世。
②谭嗣同(1865—1898)湖南浏阳人。字复生,号仕飞。清末成为维新运动的激进派,失败被捕。1898年9月28日与林旭等六人在北京莱市口就义,为戊戌六君子之一。有《谭嗣同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