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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误尽三生-第76部分

小说: 误尽三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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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僵持。
  突然官兵后面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有新的人马加入。
  然后有人排开众人,缓缓向我走来。
  在空山朦胧的晨雾中,他的月白衣袖和青色发冠在山风吹拂下染上了寂寂秋意。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你竟是亲自追来,要亲手置我于死地么,崖云太子?
  不自禁退了一步,有碎石跌落断崖,无声无息便失了踪影。
  “别动。”他向我伸出手来:“不要再退,过来我这边。” 他伤势未愈,长途跋涉令他脸色败坏。初秋天气,他额上薄薄一层细汗,汗湿的眉宇青黑忧郁,眸光黯淡。
  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摇摇头。
  他蹙了蹙眉头,又踏前一步。
  “不要害怕,随我回京吧,一切都解决了。”
  身侧的秋风簌簌翔回,他衣袂翩然,人是瘦得很了,似乎随时都可乘风归去。
  他忽然明白了,眼眸闪烁如碎落一地的星光。
  “你……是不是已不再相信我?”
  我瞧着他迅速萎落的脸,眼中干涸,无泪可流。
  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
  若非政治家手中的棋子,便是终于被消灭的皇室耻辱。这就是我的宿命。
  ——永远不会是名垂千古的英雄,只能在史册中遗臭万年。
  这一场场权力斗争的游戏,欲避无从。
  在这白雾弥漫的清晨,我站在断崖之上,逼近面前的是苟且偷生,身后却是浩瀚天地。
  有禅院的晨钟自远处传来。
  我眨了眨眼,雾气在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如同泪水。
  幽露如啼眼,烟花不堪剪。
  望不尽的殊途,何处是归路?
  我忍不住一笑,还是流云千丈堪独卧啊。
  纵身便往崖下跃去。
  惊风拂面,这一去,可是那失落了良久的白山黑水日碧月烟波?
  在众人惊呼声中,我觉得手腕一痛,已被人捉住,顿时从幽远天际落入人间。
  身子晃晃的悬在崖外,只有一只手被崖云牢牢捉住。
  他扑倒在地,半个身子倾出崖外,用力过猛,脸都发青了。他咬牙对着我的眼睛,苍白面孔上沉静的眼眸明亮近乎凄厉,一种坚强的执着。
  我本想拼命挣扎,他的汗水一点点滴在我脸上,忽然间我看见他肩头白衣又已渗出血红花朵。
  闭了闭眼,放弃了挣扎。
  众人围拢过来,要将我两人扯上崖去。
  便是此时,一道巨光横贯长空。
  所有幸存的人在若干年后仍然记忆犹新,那闪光从东往西,从山崖往山陵方向穿去,犹如一片月光,破开了山腹。
  天与地都在瞬间崩塌了。
  我正好闭上了眼睛悬在半空,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接着被提到空中,仿佛要飞到什么地方。抓住我那只手攀了上来,紧紧揽着我的肩,跟我一起飞了起来。在两人身后,碎裂的山石紧迫而来。
  一着地,断木就在四周砸落下来,碎石好像雨点般打在身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头顶透入一线天光,朦胧看到竟是被掩埋在山腹之中。
  幸好压在身上的断枝碎石不算太多,我慢慢钻了出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刚才还存心要死的人,现在却想努力活下去。
  如果可以自由的活下去,我站起来,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一片死寂中我听到细微的动静,旁边还埋着一个人。
  我想了起来,当时抓住我的人是崖云。
  伸手往下摸去,他被埋了半身,无法动弹。
  他离我这么近,离死亡这么近。
  我可以自由走动,而他不能,若我杀他,他绝无还手之力。
  即使不杀他,把他留在这儿,也没有人能救到他。
  然而他却挣动一下,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到有点痉挛,无限痛苦,似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握上面。
  恍如宿命。
  这是我在梦中握住的手。
  是在深水潭畔握过的手。
  昔才死死挽留我生命的手。
  也曾生死相依过的那只手,我……无法放开。
  我俯身对他说:“你放开我,我要扒开这些杂物。”
  他低声道:“不用了。”语气寂然。
  我有点生气:“什么不用。你还得去当你的皇帝呢,可不能这样就死了。”
  他不肯放开我,我便用另一只手捡了较粗的树枝,往埋着他的杂物撬去。
  突然脚下的土地一阵摇晃,似乎踩着的并非实地,随时还会崩塌下去。
  我的腿一软,不由蹲了下去。
  偶然的震动又停止了。
  这时他忽然松开了我的手,“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我弯身扒拉开一堆树枝,露出了他的腰,我拽住他胳臂,往外便拉。他腿上有东西压着,动不了,只得放开,再捡起树枝用力挖。
  “你走吧!”他再度重复,语气有点焦躁。
  我不理,手掌被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忽然间他手臂一挥,打在正在挖土的手上,痛的我跳了起来。
  崖云冷冷道:“我不要你管我,你马上离开。”
  “我可以把你救出去。”我倔强的说:“我曾经穿过这个山腹,我可以把你带出去。”
  他什么都不再说,只是在我又伸手扒土时,又狠狠打了我的手一下。
  我眼泪汪汪的瞧着他。
  他俊秀的脸苍白如纸,漆黑眼眸中是从未见过的决绝。
                  劫灰3
  我想起了一些事。
  我想起了兰溪,欺骗了我,却不曾真正下手伤害我的人。以及崖云,离开陵州前他邀我同车,静静与我相视。
  我想起他的目光。
  沉静之中却有千山万壑。
  他答应我珍重自己,让我等他回来。
  他在大殿之前长跪不起,愿以太子名位赎我罪名。
  单薄的身姿犹如风中之烛,如幻象般触手即散。
  突然之间,悲从中来,难以自持。
  便在此时,黑暗的深处传出轻轻的脚步声,一盏烛火赫然亮在山腹深处。
  然后我们都看到了那持烛的男子,他黑如暗夜的双目在烛下宝光流转,映照着他宁静的眉目与衣衫。那么寂然的神色,仿佛从不自知他的风华已映亮了整个黑暗的山腹。
  如此过人风姿,我只从兰溪公子一人身上见过。
  他抬目看着我,又看看半埋在地下的崖云,最后注目在我身上,眉端隐隐一丝讶色:“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温柔轻适,仿佛云在青天水在瓶,让人好感顿生。
  “我……我叫王雪,他是崖云。你可否来帮帮忙?”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人是个好人。
  他果真走过来,将烛台交在我手,俯身扫开那些碎土枯枝。他双手收在袖中,姿态潇洒,毫不费劲的便刨了个大坑。
  他将手伸给崖云时,崖云却蓦然问道:“你是谁?”
  他凝视救他的人,语气忽然变得凝肃。
  那人笑笑:“不管我是谁,现在我只想救你。”
  他把崖云拉了起来。
  崖云的左腿被碎石压在底下,弯曲着,几乎快折断了。那人用肩膀支撑起他的身体,示意我们跟他走。
  他搀扶着崖云,让我拿着烛台在前面照路,在他的授意下,那看似封闭黑暗的山腹被我们走出一条活路。
  我不住回头看他们两人。
  真的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是否就是牡丹要我来找的人?
  他的姿态他的言行于我有种淡淡的熟悉,宛如宿命。
  突然之间,脚底下的岩石又起了震动,一波接一波的,从地底往上扩散。
  “怎会如此骚动?”那人低声自语,忽然停住脚步:“可否告之你们真正的身份?”
  我不禁一怔。
  崖云已开口道:“我是当朝太子帝崖云。”他竟然毫不掩饰,语气过于沉静,反而觉得像一种正面的挑衅。
  我捏紧衣角,猜度着这人的反应。
  这人果然有点惊讶,随即注目于我:“那么你呢?”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温柔的问:“你的肩头可有个不会消失的红印?”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的笑容柔若春风。
  恍惚间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觉点了下头,想想又道:“原来有的,现在已经失去了。”
  他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又走了一段,他让我停下,伸手往右侧洞壁按了按,原本毫无异样的洞壁忽然敞开,露出一个密室。
  随着烛影摇曳,密室内的桌椅,台面上翻开的一本书,喝了半杯的清茶,都像梦境一般渐渐浮现在晕黄的烛光中。
  他拉过一张椅子,让崖云坐下,又从角落里搬出另一张椅子,请我坐下。返身自角落的炭炉上取过沸水,注入茶壶中,找出杯子,斟了三杯清茶。
  这连串动作他做得又娴熟又优雅,看得出来他习惯凡事亲为。
  他等我喝了口茶,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盆来,盛着浅浅的清水。
  拿着一支银针刺破自己食指,当着我面把鲜血滴入盆中,然后将银针拭干净,递给我。
  我惊慌的看着他。
  他只是朝我微笑。
  我只好拿起针来,照样子刺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来。
  一滴,两滴,缓缓与他的鲜血碰触,然后相融,凝成一朵血花。
  三人注视着这种结果,一时室内寂静无言。
  我见到他脸上笑容不改,但眼神内却光华变幻。
  他久久不发一言。
  我轻轻道:“你是不是不想我来?”
  他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宁静:“我只是太过吃惊。”
  他微笑着道:“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三年,都几乎以为失约是理所当然的了。”
  是谁与他约定?
  又是谁要偿还?
  他悠然解答:“我的名字叫薄清波,是你的父亲。”
  长公主与大臣私通所生下的女儿是与离国皇室无关的血脉,离乱之时,长公主以指蘸丹砂,在幼女肩背处按下指印,示意钱庄下任钱主由幼女继承。
  小三当年跟我说的话在脑海中电闪而过,我瞧着这个人,这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忽然觉得世事变幻,但冥冥中自有一线牵引,不论你如何挣扎,都不过是网中人。
  薄清波道:“我答应你的母亲,在这里为她守着一些东西,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始终没有来取。”
  “我想她定然是出了事。而她曾要我立下不见她一面便不能出山的誓言,不过是要我无法确定她的生死,好独自活下去。”
  他淡然说着一个悱恻的爱情故事,声音却宁静清和,仿佛不过是在说云卷云舒,荏苒在衣。
  “她一向是任性而自私的,却让人无法拒绝。”
  烛光浅淡,茶香飘渺无定。
  三人一时默然,心事苍茫。
  薄清波忽然微微一笑,眉间俱是萧瑟之意。
  “她虽已不能来了,但她却让你来了。”
  他掏出一柄黄铜钥匙,轻轻放在我手。
  “这是她托我保管的东西,现在,交予你。”
  他深深凝视我:“但我希望你有生之年都不需要用到它。”
  我瞧着手上这柄钥匙,年代久远的花纹已被磨蚀得一片模糊,唯那铜色却是铮亮,是被人常年擦拭摸索所致。
  我抬眸看着“我的”父亲,这可是那个任性女子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薄清波似乎看穿我心中所想,微笑道:“我最珍爱的东西藏在这座山里,不是这柄钥匙。”
  那么……?
  我的视线四投,想找出这钥匙可开启的门户。
  忽然,我看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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