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28 公寓女郎(第三个女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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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知道,一个男人再婚也是很普通的事。尤其是他与太太分离已经那么久了。
他带回来的这个太太,是不是他以前要跟你母亲离婚想再娶的那个女人?” “喔,不是,这个女人很年轻的,她也很漂亮,而且摆出一副我父亲是她一个人的那种气势!” 她停顿了一下,又用一种全然不同有如孩子般的语气说:“我以为他这次回来喜欢的会是我,对我特别关心——可是她却不许他这样。她反对我,她要把我挤出去。” “可是在你这个年纪,这不要紧呀。这不是很好嘛。你现在并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你可以自立谋生,好好地享受人生,选择自己的朋友——” “在我们家,你是不晓得的!我指的是选我自己的朋友。” “如今女孩子在挑选朋友方面,难免要忍受别人的评论的。”白罗说。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诺玛说:“我父亲跟我五岁时记得的全不同了。他以前常陪着我玩,成天跟我玩,他也很欢天喜地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愉乐了,他成天发愁也很凶——完全变了。” “我猜,这大概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人是会变的。” “可是人就该变得这么厉害吗?” “他的外貌变了吗?” “没有,那没有。喔,一点也没有。要是你看见他座椅后挂的画像,虽然是很年轻的时候画的,可是跟他现在一模一样,可是又全不是我所记得的他。” “可是你该知道,亲爱的小姐,”白罗柔声地说:“人绝不会像你所记得的那样。随着岁月,你把他们想作你心中所盼的那样,也像你以为你记得的那样。要是你要记得他们该是和蔼、快乐与英俊,你会把他们想得远远超过了实在的情况。” “你这么想吗?你真这么想吗?”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脱口而出:“那么你看我为什么要杀人呢?”这个问题其实来的很自然。早就在他们之间存在了。白罗感到,他们至少来到紧要关头了。 “这就可能是个有意思的问题了,”白罗说:“而且也可能有很耐人寻味的理由的。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该是医生,那种有这方面知识的医生。” 他反应得非常快。 “我不要看医生。我绝不要去看医生!他们要把我送去看医生,然后把我关进一个好寂寞的地方,再也不放我出来了。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她现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是不能送你去的!你不必惊恐。你可以完全照自己的心意去找一个医生。你可以把你跟我说的事告诉给他听,你可以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许会给你说出个原因的。” “大卫也是这么说的。大卫也是这么说我应该去,可是我想——我想他不了解。我一定得告诉医生——我也许想要干一些事……”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我常常记不得我做过的事——或是我身在何处。
我会一下子迷失一个钟头——两个钟头——我什么也不记得。
我有一次在走廊上——在一个门外,她的门外的走廊。我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她朝着我走过来——可是她靠近我的时候,她的脸却变了,根本不是她。她变了另外一个人。” “你记得的可能是个恶梦。人在梦中,是会变作另一个人的。” “我不是作恶梦。我把手枪拾了起来——是落在我的脚边的。” “在走廊上?” “不,是在天井里。她过来从我手中拿走了。” “谁拿走了?” “克劳蒂亚。她带我上了楼,给了我一些苦东西,叫我喝下去。” “那时你的继母在哪里?” “她也在那儿——不,她不在。她在克洛斯海吉斯。或许在医院里。就是在医院里他们发现她被人下了毒——还说是我下的。” “不一定是你——也可能是别人。” “又会是谁呢?” “也许——是她丈夫。” “父亲?父亲怎么会要毒死玛丽呢?他对她忠心极了,迷她迷得要死!” “家里还有旁人,不是吗?” “罗德立克老舅公?胡扯!” “这很难说,”白罗说:“他也许心理错乱。也许认为毒死一个美丽如女间谍的女人是他应尽的义务。谁晓得呢。” “那才真有意思了呢,”诺玛说,她一时似乎放开了心情,说话的语气非常自然。“罗德立克舅公的确在上次大战中涉入许多间谍的事。还有谁在家里?苏妮亚?我想她或许能作个美丽的间谍,可是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类。” “的确,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要她毒死你的继母。我想也许是佣人或是园丁?” “不会,他们只是偶尔来一来。我想不会——反正他们是不会有什么理由的。” “也许是她自己下的毒。” “自杀,你是说?就像那另外一个一样?” “是一种可能。” “我无法想像玛丽会自杀,她这个人太理智。再说,她为什么要自杀?” “是呀,依你的看法是,如果她要自杀,她会把头伸进瓦斯烤箱里,或是把床铺好,安安稳稳躺下去,然后服下大量的安眠药。对不对?” “这个,这至少更自然一点。所以说了,”诺玛很认真地说:“那一定是我了。” “啊,”白罗说:“这我倒觉得很有兴趣。好像是,你简直情愿这该是你,你喜欢这种想法:是你自己的手下了这种或那种致人于死的毒剂。不错,你一定很喜欢这种念头。”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怎么可以?” “因为我认为的确如此,”白罗说:“否则,为什么你可能杀了人的这种念头使你感到这么刺激,这么快意?” “你胡说。” “才怪呢。”白罗说。 她拿起手提包,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里头摸索。 “我不要在这儿听你对我说这种可怕的话。”她向女服务生打了个手势,她过来在账本上写了写,撕下之后,放在诺玛的盘子旁边。 “请让我来。”赫邱里·白罗说。 他敏捷地抽过账单,想要自口袋中取出钱包。那女郎又把账单抢了回去。 “不要,我不要你付我的账。” “随你的便吧。”白罗说。 反正他已经看到他要看的东西了,账单是写两个人付的。
因此,外貌华丽的大卫似乎并不反对由痴爱他的女孩子来付他的账。 “喔——原来今天请朋友吃晚早餐的是你呀。” “你怎么晓得我是跟朋友一道的?” “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可不少呢。” 她将硬币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我要走了,”她说:“我不准你跟踪我。” “我看我也跟不上,”白罗说:“你该还记得我这大把年纪。要是你在大街上跑,我是准追不上你的。”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听见没有?你不准跟着我。” “你至少可以让我为你开门吧,”他摆了一个很漂亮的姿态说道:“再见了,小姐。” 她怀疑地瞄了他一眼就朝街头快步走去,不时还回过头来查看。白罗站在门口望着她,但并没有加紧脚步去追她的企图,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时,他又回入了餐室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码子事?”白罗自言自语道。 那名女服务生朝他走了过来,一脸的不高兴。白罗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为了安抚她,叫了一杯咖啡。“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他喃喃自语着:“不错,的确有些蹊跷。” 一杯米黄色的液体放到了他的面前,他啜了一口,作了一个苦脸。 他在想,不知此刻奥立佛太太在哪儿。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三个女郎第九章。 奥立佛太太坐在公共汽车里。尽管一阵追踪之后,满腔兴奋,却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在心中称之为孔雀的这青年跑得可真快,奥立佛太太却不是一个走路很快的人。沿着河堤,她保持廿码左右的距离,在后头追随着他。在沙伦交叉口他转入了地下道,奥立佛太太也进入地下道。在斯隆广场他钻了出去,奥立佛太太也追了出去。在一处公车站上,她排在他身后三、四个人的队伍里。他上了公车,她也跟了上去。他在叫作世界尽头那站下了车,奥立佛太太也跟着下车。他钻进国王大道与河边之间的一片迷宫般的街道中。他转进一所像是营造厂的院子里,奥立佛太太躲在大门口外监视着。他又转入了一条巷弄,奥立佛太太给了他片刻的时间,然后又跟了上去——却不见了他的影子。奥立佛太太侦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一带地方显得破旧不堪,她往巷内慢慢走去。这条巷子还通往另外一些巷弄——其中有几条是死巷。她已完全迷失了方向,就在又转回营造厂院前的时候,在她身后有人说了话,着实吓了她一大跳。那声音很客气地说:“希望我走的速度不致太快。” 她慌忙转过身来。骤然,这一阵子原本蛮好玩,虽说并不认真却兴味十足的追踪,全然改了观。她此刻所感受的,是一阵突如其来全未料到的恐惧。是的,她非常害怕,气氛一时间弥漫了危险。不错,这声音倒是挺轻快的,但是,她知道后面隐藏的却是愤怒。那一种突发的愤怒,令她想起报纸上经常报导的各种纷乱的情景。老妇人被一群青年暴徒袭击。阴狠、残酷的年轻人,心中积满了仇恨与伤害的欲望。
她所跟踪的正是这样一名青年。他早知道她在那儿,给她一个空档之后,跟踪她到这巷子里来,他此刻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出路。这正应了变化无常的伦敦的本色:一刻前四周还汹涌着人潮,此刻却呼救无人。下一条街一定会有人的,附近的人家也该有人,但是离她最近的却是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一个拥有一副强悍、残酷魔掌的人物。她感到就在此刻,他要用他的手了……这只孔雀。一只骄纵的孔雀、穿着一条黑天鹅绒的潇洒紧身长裤,轻柔、嘲讽带取乐的声调后面隐藏着愤怒……奥立佛太太深深地喘了三口气之后,作了一个闪电般的决定,她迅速采取了一种想像中的自卫。稳当且毫不迟疑地,她朝身旁靠墙的一只大垃圾箱上坐下来。 “老天,你吓死我了,”她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在那儿。希望我没有惹你不高兴。” “那么你的确在跟踪我?” “是的,我承认我是跟踪了你。我想一定很惹你生气,你听我说,我原想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敢说你一定气得不得了,可是你实在大可不必,实在不必要。你听我说——” 奥立佛太太在垃圾箱上坐得更稳实了些:“呃,我是写书的。我写侦探小说,而今天早上我心里的确很烦。事实上,我到餐室去是喝杯咖啡,想把脑子清理清理。我这本书刚写到我在追踪一个人。我是说我小说中的主人翁在跟踪一个人;我心中在想:‘说真的,对跟踪的事我其实一点也不懂。’我是说我经常在书中用这种字眼,也看过好多谈跟踪人的书;我想知道是否有如有些人写的书中说的那么容易,或是像另外一些人写的那么完全不可能。所以我想:‘那么,真是的,唯一的方法是我自己试试,’因为除非自己亲身尝试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去体会的。不然,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或是跟丢了一个人会不会心急。结果,真巧,我一抬头,就看见你坐在我前面的桌子那儿,我就想——希望你不要又着恼——你该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他那怪异、冷酷的蓝眼晴虽然仍在不放松地瞪着她,但她却感到先前那股逼人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