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关漫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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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向应说:“这么说,洞口的瓦屋塘,便是我们挺进黔东的跳板。”
任弼时脸带喜色:“而且是一个理想的跳板。”
贺龙说:“对!李达啊,洞口一带发现敌人没有?”
李达说:“到目前还没发现有敌人重兵活动。”
贺龙说:“告诉贺炳炎,让五师打先锋,控制瓦屋塘。”
当晚,贺炳炎就接到了命令,经过一番布置后,次日上午,他亲自带一个营到达瓦屋塘的东山下面,他举起望远镜观察路边的一座突起的山峰,山上没有什么异常。他命令营长,
带人攀登上去,占住它,掩护后面的大部队经过。营长立即带二百多人往山上爬去。
然而,他们刚爬到半山坡,突然山顶上枪声大作,不少战士中弹滚落下来。营长一看不好,大声命令撤退,战士们急忙退下。营长气喘吁吁跑到贺炳炎隐蔽的地方,说:“师长!我看清了,不是小股土匪,是敌人正规军。”
贺炳炎有些纳闷:“他奶奶的,不是说没发现敌人吗?狗崽子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师长,是不是报告总指挥部?”
“你马上派个人回去报告。然后重新组织力量随我冲锋。不把东山拿下来,就会打乱整个的部署。”
“师长!你在这指挥,我带人冲!”
贺炳炎劈手从身旁的一个战士手中夺下机关枪:“少废话!重机枪掩护,剩下的都跟我上!”
他端着机枪冲在前面,二百多人紧随着他,刚到半山腰,山顶上的敌人又开始猛烈地射击。山下掩护的部队用火力压制敌人,贺炳炎率众人呐喊着,一边射击,一边冲锋,他身边不断有人中弹倒地。
突然,一串子弹击中他的右臂,血珠猛地溅起……他一哆嗦,右臂缓缓垂下……机关枪砰地落地……鲜血顺着他破烂的袖管,顺着他低垂的五指,像泉水一样喷洒到地上……
他痛苦地缓缓倒地……
营长惊呼:“师长!”随即扑过来,死死抓住贺炳炎的断臂,“师长,你伤得很重。”贺炳炎用左手抹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说:“你快去指挥冲锋,不要管我,我要冲上去!”营长抱住贺炳炎:“不行!卫生员!卫生员!快背师长下去!”
卫生员跑过来,要给贺炳炎包扎,贺炳炎火了,用左手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营长和卫生员,痛苦而吃力地说:“不要管我,你们冲,再啰嗦,老子就毙了你们……”
话未说完,疼痛使他昏了过去。
站在临时指挥部里,远处的枪声隐约可闻。李达冲进来报告,已经搞清了,是陶广纵队的六十二师,他们提前抢占了东山,控制了制高点。贺龙说,听枪声就是正规军,狗崽子动作不慢啊。任弼时说,陈诚、何键可能提前做出了判断。
贺龙点点头,关向应焦急地说,夺不下东山,就去不了贵州。贺龙断然道,既然敌人已有准备,我们只能放弃从这里入黔,而是继续北进。任弼时遗憾地说,只能这样了。贺龙说,赶快命令贺炳炎撤下来,主力部队即刻北进!
李达匆匆走了。贺龙等人正要上马,罗扬又匆匆赶来报告,贺师长负重伤。贺龙、任弼时一愣,关向应问,伤到哪儿了?
罗扬痛惜地伸出左手,用力指一指右臂。
他们是在行进途中见到贺炳炎的。冬日的山间小路上,大部队冒着风雪行军,卫生部长贺彪逆着队伍行进的方向朝贺龙等人跑来,没等贺彪喊报告,贺龙就急慌慌问道:“贺彪,我问你,贺炳炎伤得怎么样?”
贺彪摇摇头:“是汤姆枪子弹打的,中了三弹,右臂这块大骨头断了,只剩几根筋和肉皮连着……”
任弼时忧心地问:“不会有生命危险?”
贺彪说:“那倒不会。但右臂怕是悬了。”
关向应说:“贺炳炎在前面吗?”
贺彪道:“就在前面。”
贺龙说:“我们快过去看看。”
他们骑上马,打马朝前面跑去,在一个山口,追上了卫生部门的队伍。贺炳炎躺在担架上,他处在昏迷中,点点鲜血,透过担架,洒在雪地上……
贺龙等人赶上来,担架停下了,几个人围上来,蹲下,久久地凝望着昏迷中的贺炳炎。贺龙掀开被子一角,看到右臂绷带上已被鲜血染红,他于是轻轻地盖上被子。突然,贺炳炎像是有什么预感,一下子睁开眼,看到贺龙等人,他想坐起来。任弼时示意他不要动。
贺炳炎居然眉头都没皱,说:“老总、政委、关副政委,我没能拿下东山,打开西进的通道,我没完成任务,失职了……”
贺龙说:“贺炳炎,不怪你,敌人重兵早有防备。”
任弼时说:“炳炎同志,你伤得很重,要安心养伤。”
贺炳炎用力咬住下唇:“政委,我没事的,不要担心我。”
关向应说:“你流了很多血,就不要再说话了。”
贺炳炎挣扎着又笑一下:“嗨,我的血,多着呢,流不尽的。狗日的敌人,子弹软塌塌的,打到我身上,没劲!”
几个人站起来,贺龙用手势命令担架员起身。担架抬起来了,任弼时叮嘱担架员:“小同志,路上轻一点,平稳一点。”
担架员说:“首长请放心。”
贺龙从身上脱下大衣,追着担架走几步,盖到贺炳炎身上。贺炳炎眼圈一红:“老总……”
贺龙等人久久地注视着远去的担架。
自从红军突破李觉所辖的两道封锁线后,在长沙的何键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尽管嘴上说不怕陈诚告状,其实心里还是惧怕老蒋真的处罚李觉。李觉既是他的女婿,更是湘军的一名青年才俊,多年来他用心栽培,指望他将来接自己的班,如果这个时候跌一跤,那是大大的不利。
这天早晨,何键拄着拐杖在后花园踱步,他的参谋长急急跑过来禀报,派到南京去老蒋身边活动的人打回电话,说是姑爷那事,国防部马上要有结论了。
何键急问:“怎么处置?”
参谋长说:“李觉将军防守不力,记两次处分。”
何键轻松地笑了。这等于是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啦!但他马上板起脸,作严肃状:“给他个处分也好,让他记住,剿匪无小事,只要匪患不除,我们将永无宁日,唯有再接再厉,恪尽职守,为党国多多建功,方能不辜负我一片苦心。”
说完,又补充道:“把我的话发给在前线的李觉。
这时候的李觉,已经亲率湘军第十六师跑在了各部队的前面,也就是说,他离贺龙的部队最近。晚上,部队宿营,他把指挥部设在一处地主的宅院,召集几位旅长吃饭。白天,他接到了老泰山发来的电报,知道自己被蒋介石记了两次处分,对于这个结果,他能够接受,毕竟贺龙是从他的防线上跳出去的。
席间,李觉接到情报人员的报告:共军主力在洞口的瓦屋塘碰壁后,正兼程北进,我军被他们拉下大概三四天的路程。
李觉问道:“友军在什么位置?”
他的得力干将胡旅长说:“除了我们这个纵队的三个师之外,其余部队,包括中央军,都放慢了步伐。估计是被贺龙拖垮了。”
李觉道:“我们不能垮。我们湘军比中央军能跑路,我们还是要紧紧咬住共匪主力的尾巴。”
见他们的指挥官一心一意剿匪,他的部下们想到他挨了老蒋的处分,纷纷打抱不平,胡旅长说:“师座!弟兄们都对国防部处分你有意见。中央军贻误战机的事情多着呢,也没见哪个挨处分。南京那帮混蛋,就知道拿杂牌军出气。”
另一个旅长说:“这一回,我们干脆就地休整,按兵不动算了,谁让他陈诚乱整人。”
李觉伸手制止:“都不要说了!我们打仗,不是为陈诚,也不是为老蒋,是为我们自己。各部明早八时准时出发,谁动作慢,老子就处分他!”
李觉站起来,走了,众人不敢懈怠,赶紧放下筷子,回到自己队伍布置去了。
芷江县冷水铺,是一座古老的镇子,青石板铺地的街道,古老的木板屋,显得宁静而超脱。红军来了,往日宁静的冷水铺一下子热闹开了。1936年的阳历新年,任弼时、贺龙他们就是在冷水铺度过的。不时有人燃放鞭炮,偶尔传来杀猪的声音,给这个新年平添了些许乐趣。
临近中午,任弼时在自己的临时住处写一篇有关根据地建设的文章。警卫员小徐提着一个小竹筐进来:“首长,开饭了!”任弼时问:“什么好吃的?”小徐说:“白米饭,梅菜扣肉,辣椒炒腊肉,煎鸡蛋。”
小徐把东西摆到任弼时面前,任弼时抬头看一眼:“这么多啊。”小徐说:“今天是阳历新年嘛,炊事班多做了一点。”
任弼时端起米饭,夹了点菜,吃起来:“你们有吃的吗?”小徐说:“有,都一样。”任弼时点头。小徐又问:“首长,香吧?”任弼时大口嚼着:“好香,好香。”
吃到半饱时,罗扬匆匆赶来,说贺炳炎师长的伤不能再拖了,必须做手术,贺老总叫他过去,商量一下。任弼时紧吃两口,放下碗,站起来就走。小徐急得不行,说首长,你还没吃饱呢!任弼时摆摆手,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小徐,你把那两个没动的菜,送到侦察连去,让杨连根吃了它。”
杨连根前两天来找任弼时,坚决要求到侦察连当兵,说在侦察连干有意思。任弼时就把他调到侦察连了。说心里话,任弼时非常疼爱这个孩子,经常惦记着杨连根。他让小徐把菜送给杨连根,小徐却不同意:“首长,还是留着,等你回来吃。”
任弼时板起脸:“让你送就去送。今天过节,杨连根会想他的爷爷奶奶。当兵的,吃饱肚子就不想家了。”
他和罗扬来到红二军团临时指挥部,卫生部长贺彪也在场,他问贺彪:“能不能保守治疗?”谁都知道,一个军人,丢掉了右臂,就不能打枪了,就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战士了。
贺彪沉重地摇头。贺龙闷头吸烟,说:“我的意思是,尽量把他的胳膊保住。”任弼时说:“我也是这么个想法。贺彪同志,是否进一步观察一下?”
贺彪表情困难地说:“政委,老总,贺炳炎的右臂已经断了,留着不仅没用,反而还有生命危险。”
任弼时说:“老贺,你拿主意吧。”
贺龙在屋子里踱步,突然他停下,咬咬牙:“做!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做!”
任弼时郑重地点点头。贺彪说:“那我就去准备准备。”贺龙说:“贺彪你先等等!”贺彪停住脚。贺龙道:“贺彪同志,你是我们红军中的华佗,大伙都叫你神医……”
贺彪插话道:“老总!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贺龙瞪他一眼:“你少废话!”
贺彪立正:“是!”
贺龙道:“你听清楚喽,我和任政委,就把贺炳炎交给你这个神医了,他要是有一点闪失,我决饶不了你!”
贺彪愣怔着。贺龙猛一瞪眼:“你聋了?”
贺彪咬咬牙:“是!”
这时,一位医生模样的人急慌慌来到门口喊报告,贺彪说:“梁医官,进来吧。”
梁医官进来,向贺龙、任弼时敬礼,然后表情为难地说:“贺部长,麻药全用光了……”
贺彪一惊:“什么?一支也找不到了?”
梁医官点点头:“而且,也没有手术用的锯子……”
贺彪恼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