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关漫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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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弼时大口吸烟:“是啊,到目前为止,我也没考虑清楚。但可以预料,下一步,中央一定有重大行动!”
当天上午,在红六军团临时指挥部,任弼时宣布了命令:军政委员会为红六军团最高领导机关,由任弼时和萧克、王震三人组成,任弼时为主席,军团长萧克,军团政治委员王震,参谋长李达,政治部主任张子意,政治部副主任袁任远。红六军团下辖第十七、十八两个师。十七师辖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三个团,师长萧克兼,政治委员王震兼。十八师辖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三个团,师长龙云、政治委员甘泗淇。
任弼时宣读完命令,没有人鼓掌。所有与会者都是表情凝重,陷入沉思,几乎都在低头抽烟,气氛十分沉闷。
任弼时说:“萧克、王震同志,你们讲几句吧。”
萧克说:“弼时同志,还是你来讲吧。”
任弼时没有推辞,他站起来,扫视着会场,声音低沉地说:“同志们!红六军团这次行动,将是非同寻常的!我们是在做必要的退却,但绝不是逃跑!我们将要告别长期哺育红军的湘赣人民,离开无数先烈用生命和鲜血建立起来的根据地,冒着酷暑,踏上新的征途!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任弼时停顿一下。萧克、王震带头起立,所有人都站起来,目光炯炯一齐望着任弼时。任弼时继续道:“可以想象得到,前面等待我们的,是强大敌人的围、追、堵、截!是山川江河的层层险阻!是无后方的长途行军、作战!路漫漫其修远兮,同志们!从现在起,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要求,全军团要日夜不停加紧做好各项准备,随时准备出发。但是一定要记住:这次行动暂时要严格保密!”
任弼时日夜秘密做着大转移的准备。他的夫人陈琮英暂时还蒙在鼓里。陈琮英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宝贝儿子湘赣身上。这天,院子的树阴下,她抱着儿子湘赣,一脸陶醉地变着法儿逗儿子玩,终于,小湘赣甜甜地一笑,她更加乐不可支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陈琮英柔柔地说:“乖儿子,你听,是爸爸回来了!”
话音未落,任弼时已到了门外,他滚鞍下马,把马缰绳和马鞭子扔给警卫员,小声地吩咐:“小孙,你就在这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我家。”
警卫员似乎已经猜测到了什么,郑重地点点头。任弼时刚要抬手推门,突然又收回手。他透过门缝,看到了儿子甜甜的笑脸,看到了陈琮英幸福的表情……他痛苦地摇摇头,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但他随即调整一下自己,伸手推门,进入院子,掩上大门,故作轻松地说:“琮英啊,老远就听见你唧唧喳喳的,怪不得别人给你起外号叫小麻雀!”
陈琮英道:“是啊!有了儿子,我更快乐了不是?”
任弼时往前走两步,想了想,复又回身把大门闩上。陈琮英有些奇怪地:“弼时,今天回来这么早,太阳莫非从西边出来了……哎,大白天你闩门干什么?”她的目光突然与任弼时焦灼而威严的目光相遇,立即噤了声。
任弼时的目光忍不住久久地落在儿子身上。他上前两步:“来,我抱抱孩子。”陈琮英疑惑地把儿子交到丈夫手上。
任弼时的目光停留在湘赣脸上,慈爱地哄逗着儿子。然而,孩子却突然哭了起来。任弼时不知所措,陈琮英接过儿子,哄着。任弼时迟疑道:“琮英,湘赣……满五个月了吧?”陈琮英自豪地:“五个月零十八天!”
“噢,转眼都这么大了……”
“我嫌他长得慢呢!弼时,你看我们两人都三十多了,按理说孩子本该上学堂了。”
任弼时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五个多月了,可以断奶了……”
“断奶干什么!只要我奶水不绝,我会一直喂下去!喂得他又高、又壮!”
“我三个月的时候,就断奶了……”
陈琮英愣一下:“弼时,你今天怎么了?”
任弼时扭过脸去:“琮英,你可能也得到了一点消息……红六军团马上就要突围,我作为中央代表,一同随军行动。”
“那,我呢?”
“你负责红六军团的机要工作,按规定,必须一块跟着走!”
陈琮英预感到了什么:“那,湘赣呢?”
任弼时沉默着,颤抖着手点烟。陈琮英突然落泪:“弼时,还记得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苏明吗?”
任弼时强忍着泪点点头。陈琮英哽咽道:“1928年底,在上海,为了从国民党的监狱里把你营救出来,我到处奔走,孩子患肺炎,顾不上送她去医院,她就那么夭折了……快六年了,我不知多少次梦到过她……现在,我不想再丢掉这个儿子。我带着他走,不用你们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丢下他!”
陈琮英紧紧地抱住儿子,仿佛怕谁突然把他抢走。任弼时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琮英,你忘了吗?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曾经宣誓过,为了革命,我们没有什么不可以付出,包括我们的生命。”陈琮英大声道:“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但我不想丢下孩子。孩子太可怜了……”
她流着眼泪,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任弼时说:“陈琮英,你是母亲,但你更是一个红军战士!”
陈琮英猛地一怔,接着泪如泉涌。
宽阔的广场上,数不清的人在进行出发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有的擦拭武器,有的准备干粮,有的在打草鞋,有的用担架往外抬伤病员……人们很少说话,气氛很是沉闷,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离愁别绪……
任弼时、萧克、王震等将领在人群里穿行,不时对路遇的人叮嘱几句,同时他们也小声地交流着。萧克说:“我军团主力已经推进到遂川县的横石、新江口一带隐蔽待命。”任弼
时道:“我看,我们应当向中革军委建议,提前行动。我们愈机密,愈神速,愈是对我们有利。”
萧克和王震均表示同意。
这时,七八个女红军战士唧唧喳喳议论着,向前走来,为首的是李贞。走在李贞身边的是何梅,她容颜俏丽,体态轻盈,一身粗布军装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韵。何梅在红六军团政治部负责宣传工作,是六军团有名的文化人。李贞是红军学校的组织科长,她虽然算是个“老革命”了,但她顶佩服有文化的人,她和何梅是最好的朋友。
何梅眼尖,透过各色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任弼时等人:“贞姐!快看,任书记他们在那儿!”李贞道:“好!我们快去找他们!”她们呼喊着,朝任弼时等人身边跑去,把他和萧克、王震等人围住。何梅口齿伶俐,由她代表众女兵发言。她说:“任书记、军团长、王政委,我们想跟主力一块走!可是,军团政治部的同志说,我们的事,军团首长还没研究呢!我们坚决要求跟主力走!”
众女兵们一致要求,跟着主力走,不要丢下她们。任弼时、萧克、王震都犹豫着。任弼时说:“姑娘们,不要怪军团首长,是他们难下决心啊!这次行动,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原则上尽量少带女同志。不是不相信你们,确实是形势所迫。前路漫漫,你们能走得了多远呢?”
李贞急了:“任书记,我代表姐妹们说句话:我们当初来参加红军,就没想到会离开它!就好比何梅吧,她父亲是南昌城里的大资本家,可她就是因为向往革命,才偷偷跑出来投奔红军的,至今家里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走上这条路,我们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红军!”女兵们七嘴八舌:“是啊!我们一辈子不离开……”
萧克说:“留下来,一样可以为革命做工作嘛。”何梅说:“可我们觉得,跟主力走,我们作用更大!首长,我们保证,不会成为负担的,相信我们吧!常言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好女儿,也要志在四方!”
任弼时感慨地:“这话说得好啊!……”他明显地被感动了。王震大声道:“姑娘们!你们的事情只是还没研究,没人说不带你们走嘛!”何梅说:“可是我们等不及了!”
女兵们一声声地附和。萧克表态:“那我们抓紧研究!”任弼时略一沉吟:“萧克、王震同志,依我看,刚才就算研究过了,好不好?”
王震、萧克点头。女兵们明白过来,高兴地欢呼雀跃。萧克吩咐:“赶紧准备,随时都要出发!”何梅说:“首长,我们早都准备好了啊!”
女兵们笑着远去。
此时,任弼时家里,陈琮英正含泪默默地为儿子收拾衣物。床上,小湘赣睡得正甜。当地农会派来的两个中年妇女已经来到院子里,等着抱走孩子。
小湘赣似乎有不祥的预感,睡梦中骤然哭起来。事不宜迟,两位中年妇女进屋,抱起了孩子。陈琮英捂住耳朵,她头发凌乱,双目失神,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那两位乡下人打扮的中年妇女,一人抱着孩子,一人拎着物品,急急往院外走。陈琮英撕心裂肺地喊道:“等等!”
两位妇女停住脚步。陈琮英扑过去:“让我……再给儿子喂一次奶吧……”
天空阴云密布。大路上,两匹快马急驰。任弼时的坐骑冲在前面。一个货郎挑着货担在他视野里出现。两匹马跑过货郎了,任弼时突然想起什么,勒住马,掉转马头,下马,小跑到货郎跟前。货郎满脸堆笑:“老总,您要什么?”任弼时一眼看到了货担上的长命锁,银制的,闪闪发光。他伸手抓过:“就要它!”
他丢下一块银元,然后上马。到了家门口,飞身下马,手里拿着那把长命锁,撞开家门往里跑:“儿子!湘赣!……”
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他跑进卧室,看到床上已空空如也,地上有些凌乱,已经没有了儿子的身影!
他愣在那里,像一尊木雕。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儿子的欢声笑语,眼前出现了他们夫妻俩逗儿子玩耍的一幕幕情景……他的双眼蓄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没有滚落下来。
陈琮英背对着他,俯身在窗前,呆呆地望着远方。她眼里已经没有泪了。
任弼时镇定一下,收起那把长命锁,仔细放进口袋里,扶扶眼镜,然后他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双肩:“琮英,我任弼时谢谢你了……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再把儿子找回来,啊?……”
陈琮英沉重地摇摇头。她回过身来,久久与丈夫对视着,二人眼里都是歉疚与抚慰。陈琮英似乎比丈夫还要平静:“弼时,当年我们相爱时,我问你,我能不能成为一名好战士,你说不一定。”任弼时道:“琮英,现在我要说,你不但是一个好母亲,更是一名好战士!”陈琮英坚强地笑笑:“弼时,送走儿子,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更难过。”
她伸出手,替他擦去眼角的一颗泪珠。夫妻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的儿子从此杳无音信。
南京。蒋介石闭目仰躺在沙发上,在收听新闻。女播音员的声音很是温柔:“中央社消息:在国军强大兵力围攻之下,江西的共匪已完全呈溃败之势,相信有蒋委员长的英明领导,全面肃清匪患已指日可待……”
佩戴上将军衔的陈诚在侍卫引领下来到客厅门口。陈诚这时候的身份是国民党第三路军总指挥。他双腿一并:“报告!”蒋介石抬手关掉茶几上的收音机:“辞修,请进。”陈诚规规矩矩地说:“报告委座,据确切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