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民日记___作者:阿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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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切依然如故,抖动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和我说话。他颇为激动,想不到我能再三来看
他一个老头子。而我一时也不好意思说破,只是同他闲扯。到后来耐不住了,才假装随口问
起,那个山村姑娘还来帮你收摊子吗?
他说:“噢,这两天没来,她是出来找她的情哥哥的,这么大一个都市哪里去找,再说
就一定在南京?有3天没见她了。”
我顿时有无限的懊丧,看头上,一片枯黄的叶子掉落,又一片紧随其后,旋着飘下。我
告辞要走。老郑头摇着手说,不要忘了常来走走。
我开着车,思想却溜号了。我有一些有限的同各等女子接触的经验。那时我已经同丽亚
好上,但我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远不像现在这般豁达混帐,我不能忍受亦真亦假的
关系。一个朋友对我说,现在你钱不缺了,有一个女孩,不错的,你愿意见见吗?没关系的
,现在什么时代了?我不过介绍一下,接下都是你们的事。
我答应了,记得当时是为了报复丽亚,她从来没和周欢彻底断过。
女孩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身子很丰满,脸上有些雀斑。当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帅。”我说:“不知道。你知道你吗?”她一
点没生气:“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我长得很普通;但你知道我是一个处女。”她的神情像是
对我宣布一个商品货真价实。我不出声。
过一会她又补充:“我这年龄还有多少是处女?我在医院里当护士,我知道。”
我说:“谢谢你告诉我,但似乎没多大意思。”
她有点着急:“你不相信?这完全是真的,你可以……”
“我没有不相信。我为什么要不相信?”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眼里很纯,身上有一股处女才会有的香气。我故意用邪气十足的声音
说:“那么你愿意了?”
她停了一会,问我:“你有女人吗?”
“有。”
“那我们不公平,你要我来我就来,要我走,我只好走。”她叹了一口气,“不过,我
还是愿意。”她向我挤过来,“现在社会上都讲价格,你出什么代价?”
“你说呢?”
“我不好说,你说。”
我们沉默了一会。她说:“我在医院里做,有时要上三班,加班费少得可怜,都不好意
思说出来。一个月就拿几百元钱,上专卖店买一件衣服都不够,我的小姊妹都穿专卖店的衣
服。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工人,厂里效益不好。我都要靠自己。我不是去做三陪,随便什么烂
人都可以,我要找一个对心的人,以后分开了,还能互相记起。小姐妹对我说,这不算什么
了。你看你出什么代价。不要认为我不好。”
我一点都不觉得她不好,她出卖自己的处女宝,也不是向随便什么人都卖(有幸我被她
看上),她当然要待价而沽,先谈好价,免得碰上无赖,这是太天经地义了。我从口袋里抽
出几张百元的人民币,递给她。她接过来,好像是嫌少,但还是很快放进口袋里去。她说:
“你不光长得帅,还是一个好人。”
我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她惊诧地说:“你怎么要走了,还没有……”
我说我要走了。她抓住我的衣服,好容易才放开,好像已经是我的情人了。她把她的电
话抄在一张纸条上,交给我,叫我一定不要忘了打给她。可是我回到家中发现纸条已经掉了
。号码一点记不得。我想也好,她还留着处女宝,还可以叫人出代价。
就在我明思乱想的时候,耳朵边突然嘎的一声,吓我一跳,一辆卡车刹住了,离我不到
1米。司机从车厢里伸出脑袋,恶狠狠地骂:“你疯了吗,要钻我的车轮于?”我不敢分辨,
调转车头打弯。
一个甜润的声音响起:“啊呀,太危险了,你怎么啦?我看着卡车过来,你不让开,反
而迎着它开。”我抬起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别人,就是我要找的紫玲。
第一部 '1993年12月16日 星期四'__②
我惊喜地说:“你怎么来的,你到哪去了,我正在找你呢。”
她说:“我去找人的,找啊找,找了好多地方,突然就看见你,刚才你太危险了。”
我不好意思:“是啊,我还从来没这样昏过头。”我正眼打量,她的杏眼里还留着许多
惊恐,使她平添了一种婉约之美。我从没见过比这还要无邪的眼睛,我想我们这个都市里再
也找不到这样的眼睛了。它黑白分明,闪出一种清纯的光亮,把那张鹅蛋脸整个地照亮了。
她身上满是清新的山野气,她的举手投足,话声笑语好像都同城里人不一样,是那些天天逛
商场,涂化妆品的人不可能有的,好像同我在书法中追求的东西暗相通。我发现自己已经神
思遐飞了,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是紫玲的气韵,多少是我的想象。
我问她出来有多久了,她那个地方远不远。她—一回答了我。她说,她那个地方离南京
不近也不远,通过她的描述我仿佛看到了她的水乡,那是黄宾虹笔下的山水画,又具有苏东
坡黄庭坚的韵味,水蓄藏于山间,屋居于篷下,烟云蒸腾,山岚涂墨。那里的女孩子都是水
漉漉、亮晶晶的,她们在山里水边劳作,身上寄附着山鬼的野魂、可是她讲到当前的情况却
让我吃惊。“现在我们好多人都出来了,有些村子的女孩子差不多走光了,到南边去,到大
城市去,到北京上海,只剩下妇女在家。听说有一个画家来,他10多年前来过,一直记得我
们这个地方,他想再画些女孩子,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很伤心地走了。”
我也叹口气,说:“现在哪里都在变,叫人高兴,也叫人失望。”
“我到南京快半年了,还是不记路,到处是高楼大厦,好像都差不多,只有这个地方记
住了,和别处不一样,摸到这里就认识了。”
我推起车子,和她一起慢慢走。天已经有些暗了,冬天就是这样,白天是兔子的尾巴。
我问:“你说出来找人,找什么人呢?”
她似有点害羞:“是找村上的一个哥哥,他出来已经有两年了。”
“村上一个哥哥,”我重复了一遍,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了哥哥的含义。“那你为什么
就在南京找呢?”
“他来信就说在南京打工,两个月前,有人还在南京见过他。他曾经对我说,他喜欢南
京的山水,和我们家乡有些像。我想我会在南京找到他。”
她的眼里有一种柔弱却又坚决的神情,我甚至有点嫉妒,被这样的女孩子孜孜不倦地寻
找是多么幸福。她差不多可以说是当代的孟姜女了。我想她和那个护士小姐不一样。在我眼
里,她成了我精神王国中的某个图腾。
前边是一个开放的小公园,虽然幕霭徐徐地降临,我犹豫一下,还是停了车,果决地引
她走进去。园中也有一潭水,但覆盖了落叶,木好分辨哪是水面哪是地面。我说小心。她哦
了一声,却只顾自己走,一跳一蹦,像山野的鹿。我刚走到水边,她已经跳在一块水中的石
上了。我说,过来呀。水边有一块平卧的卵石,我想找一样东西垫了让她坐,她却早坐下了
,我说冷吧。她说,不冷。
四周是直立的松柏,传来两声归鸦的鸣叫,水叶下偶有气泡,不知是不是鱼。她讲了不
少她的故事:“我们那个地方特别野,小时候男孩女孩都在一起玩,大了突然分开了,再长
大了,又想在一起,却吵吵打打好热闹。哥哥是几个山村最大胆最灵气的。山里来了野猪,
毁坏好多庄稼,哥哥就说打野猪。他同几个小伙子夜里上山,蹲在山石后面,我夜里怎么也
睡不着,就偷偷起床,同邻居一个女孩摸上山去。哥看见了我们,哄我们走,说你们怎么来
了,猎猪是男人的事。我们不肯定,坐在石头上用背对着他们。后来他们软下来,我就把布
包兜底一翻,苞米棒劈里啪啦倒出来。哥他们的眼睛都亮了,说妹子送好吃的来了。他们折
了干树枝,燃起火,烤苞米了。我们只顾说笑玩,苞米都烤焦了,大家才想起吃,新嫩的苞
米真是好吃。我一看,哥的嘴边全黑了,脸上也有黑的。我笑他,他干脆手抹了黑灰,把脸
都涂黑了,找笑得肚子都痛了。他就抓住我,往我脸上涂,起先我不让,后来我自己涂。大
家都涂起来,都是脸上一道道黑,在月光下唱呀跳呀,玩疯了。把猎野猪也忘掉了。我们一
起跑到山下的水边,用水洗脸。哥蹲下去把睑埋进水里,呼噜噜响。我走过去,扑通一声,
从后面把他兜底翻进水里。”
我忘情地看着她,她的脸庞在暗色中慢慢地迷朦,她的声音和晚风调皮嘻笑。我已经不
在听她讲什么了,她故事的内容在我的听觉中漏过去,像细沙在筛子中的筛选去掉,留下的
是她的声音她的感情,牢牢地嵌在我的记忆的屏幕上。
“连着两天我们都这样闹,到了第三天,野猪出来了,一下我们都呆了。一个小伙子拿
起猎枪,没想到浸了水,打不响了。真是危急,野猪的牙齿白晃晃的,哥一下跃起来,抓了
一把钢叉,冲了上去……”
我的目光溜到她的手上,我发现她的手长得很大,不由抓了过来,放在我的手掌上,指
对指,掌对掌,两人的手对贴在一起,我说:“你看,这里超出,这里也是你长,你的手都
要比我大了。”
她也看,看了笑,说:“从小干活,手不大抓不住柴。”
我摸着她的指头,一个个地捏,好像鉴赏家在欣赏十根玉牙。她的指头颀长而有力,指
肚一边有半硬的皮,而指背上却光洁滑腻。她也不动,由着我捏摸。
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难以言说的情感,但还是放了她的手,说:“你都到哪些地方方找
了?”
“什么地方都去过,他在乡里学过木匠,有人对我说很可能在装潢公司上班,我就瞄准
装潢公司找。可是,找了好些个公司都没见着。”
我同她一起考虑,她的情哥可能在哪里,我说南京的装潢公司有公家的,也有私营的,
有大的,也有很小的,至少有上千家,盲目找一个人确实太容易。我沉吟一会说:“我可以
帮你一起找他。”
“太好了,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她伸出手,似乎想抓我的手,其实并没有。“我地
方不熟,你对南京熟,一定能够找到他。”看到她欢喜的模样,我又生出一点妒意,后悔自
己不该承诺,但说了就必须去找。
我说,我们找一家地方吃饭吧,我请你。真的?她说,我的肚子真有点饿了。
我们出了公园,走不多远,进了一家小餐馆,里面很个净,服务小姐倒上茶水.递上菜
单。她喜欢吃鱼,能把鱼刺吃得干干净净,每根小刺都银白透亮。她还喜欢吃野菜,比如芦
蒿,她说这东西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咬一口就香到心里。有意思的是她不吃猪肉,一盘水煮
肉端上来,她筷子都不挟一片,我说,早知道我就不点了。她说你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