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口棺材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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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了解得更多些,于是她便读第二页,一段前言似的文字:
韦萝妮克,我愿生活在您身边。我之所以教养您的儿子——我本来应当憎恨,他是另一个人的儿子,而我却爱着他,因为他是你的儿子,这同我长期以来保持着的衷情是一致的。我毫不怀疑,您会重做您儿子的母亲。那时,您将会为弗朗索瓦感到自豪。我尽力从他身上涤除他父亲的痕迹,而弘扬您高贵和庄重的品德。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我为之奉献出我的身心。我高兴这样做。您的微笑将是对我的报偿。
韦萝妮克心头荡漾着~种特别的感觉。她的生命又升起了一线祥和的光明。这个对她来说讳莫如深的新奥秘,如同马格诺克的鲜花一样,令人感到温馨和安慰。
于是,她每天翻着记事本,每天了解其对儿子的教育。从中她看到学生的进步和老师的教学方法。学生和蔼可亲、聪明、用功、温顺、体贴人、重感情,同时自觉和肯动脑筋。老师则亲切、耐心,字里行间隐含着某种深情。
每天的诉说,表现出感情越来越奔放,表达得也越来越无拘无束。
弗朗索瓦,我爱的儿子——我可以这样称呼,是吗?弗朗索瓦,在你身上可以看到你的母亲。你纯洁的眼睛像她一样清澈透明。你的心灵同她一样正直和纯朴。你不知道恶,甚至可以说也不知道善,因为善良已溶进了你美丽的天性之中……
孩子的一些作业,也被抄录在记事本里。孩子在作业里谈到他母亲时表现出热烈的爱,并渴望马上找到她。
“弗朗索瓦,我们会找到她的,”斯特凡在作业后面批道,“那时候,你就会懂得什么是美丽,什么是光明,什么是生活的魅力,怎样才叫赏心悦目。”
接下来是些关于韦萝妮克的趣闻轶事,有些细节连她自己都忘掉了,或者有些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有一天,在杜伊勒利宫——那时她十六岁——很多人围在她周围看她,惊叹她的美貌。她的女友们为她受到赞美而感到高兴……
你展开她的右手看看,弗朗索瓦,在她的掌心中有一道长长的白色伤疤,那是她小时候被铁栅栏尖儿划破的……
最后几页不是为孩子写的,肯定也没有让他读过。爱情是用毫不掩饰的词句表达出来的,表现得坦诚、炽热、疯狂、痛苦,崇敬中怀着企望。
韦萝妮克合上记事本。她不能再读下去了。
“是的,是的,我承认。‘杜瓦边’,”她轻声地说,小狗扮着滑稽相,“是的,我的眼睛满含着泪水。尽管我不像别的女人,我对你说句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话,我还是动心了。是的,我回想起这张如此爱我的陌生的脸庞……定是哪个童年时代的朋友,我未曾察觉到他对我的暗恋,甚至连他的名字我也一点想不起来……”
她把狗拉到跟前。
“两颗善良的心,是吧,‘杜瓦边’?不会是老师或学生犯下我所目睹的那种滔天大罪。如果他们做了我的敌人的同谋,那一定是身不由己和不知情罢了。我不相信有什么春药、咒语和迷魂草之类的东西。但不管怎样,这里总有某种奥秘,是吗?我的小乖狗?那个在鲜花盛开的骷髅地种植婆婆纳花,并写上‘妈妈的花’的孩子是无罪的,对吧?奥诺丽娜极力谈论他是有道理的,是吗?他会回来找我的,是吧?他和斯特凡都会回来的,是吗?……”
令韦萝妮克感到宽慰的几个小时过去了。生活中她不再孤独。现实已不令她恐惧,她对未来满怀信心。
第二天早上,她告诉“杜瓦边”,要它留在自己身边,不要走开:
“现在,我的乖乖,你领着我去吧。去哪里?到那个给斯特凡·马鲁送食物的陌生朋友那里去。走吧。”
“杜瓦边”只等韦萝妮克一声令下,就直冲通往石桌坟下面的草坪跑去,走到半路上,又停下来,韦萝妮克跟上后,它又向右转,走到一条通向悬崖旁的废墟上的小道。
它又停下来。
“就这儿吗?”韦萝妮克问道。
小狗趴下来。在两块靠在一起,爬满长春藤的大石头底下,有一丛荆棘,荆棘下面有一条像兔子洞穴似的小通道。“杜瓦边”钻了进去,不见了,过后又回来找韦萝妮克。韦萝妮克刚才回隐修院拿了一把砍刀来砍荆棘。
半小时后,她终于清理出来阶梯的第一级台阶。她跟着“杜瓦边”走下台阶,接着又走进一条长长的岩石地道,右边有些小孔透着亮光。她踮起脚看,这些小孔正好对着海面。
她这样走了十分钟,又下了几级台阶。地道变得狭窄了。小孔,所有的小孔都是开在顶上,无疑是为了不让人从下边看见,现在光仍从左右两边照进来。
韦萝妮克这才明白“杜瓦边”可以从岛的另一个地方来往。地道沿着狭窄的岩石地带连接着萨莱克岛和隐修院。而地道两边是拍打岩石的海浪。
然后它又上了几级台阶,来到大橡树林的山岗下,上面有一个叉路口。“杜瓦边”选择了右边的地道,通向大西洋岸的地道。
左边又有两条小路,都是黑洞洞的。这个岛一定有着许多这样看不见的通道,韦萝妮克想到她正在朝阿尔希纳姐妹说的黑色荒原下的敌人住处走去,心里不禁一惊。
“杜瓦边”一路小跑地在她前面走,时不时地回头来等她。
她小声地对它说:
“是的,是的,我的乖乖,我来了,放心吧,我不怕,你领我去找的是一个朋友……一个在那里避难的朋友……可是为什么他不出来呢?你为什么不给他作向导呢?”
地道到处都一样,四壁是细小的凿痕,是拱顶,花岗岩地面,由于海风的不断吹拂很干燥。四壁没有任何记号和标记。只有几处地方露出黑色的火石顶尖。
“是在这里吗?”韦萝妮克问“杜瓦边”,它正停在那里。
地道到了头,像间房子那么宽,光线从一扇狭窄的窗户射进来,显得很昏暗。
“杜瓦边”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它站在那里,前腿搭在地道尽头的墙上,竖起耳朵听。
韦萝妮克发现,这里的墙壁不是花岗岩的,而是用大小不同的石头加上水泥建筑的。这一工程明显地是建于另一个时代,无疑是比较近的时代。人们筑起了一道真正的墙堵住了地道,地道肯定连着另一边。
她又问:
“是这儿吗?”
然后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听见了轻轻的说话声。
她靠近墙壁,一会儿她打了个哆嗦。声音提高了,歌声听得更清晰。有人在唱一首儿歌,她听出来,歌词是这样的:
妈妈摇着孩子说:
别哭了,宝贝,
你哭的时候,
慈悲的圣母也会哭。
韦萝妮克轻声地说:
“这个歌谣……这个歌谣……”
这正是奥诺丽娜在贝梅伊唱过的那个歌谣。那么现在还有谁会唱呢?留在岛上的一个孩子?弗朗索瓦的朋友?
歌声继续唱道:
你要是唱和笑,
圣母也会笑。
合十吧,祈祷,
慈悲的圣母马利亚……
唱完最后一句后,静寂了一会儿。“杜瓦边”更仔细地听,像是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真的,就在它呆着的地方,传来了有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石头的声音。“杜瓦边”急得拼命地摇着尾巴,好像在肚子里吼叫,因为它懂得打破沉寂是危险的。突然它头顶的一块石头从上面搬开了,露出一个相当宽的洞口。
“杜瓦边”两条前腿伸直,后腿一蹬,一下子就窜了上去,身子一曲一伸爬行着,消失在里面。
“噢!是‘杜瓦边’先生。”孩子的声音说,“事情进行得如何?‘杜瓦边’先生,为什么你昨天没来看你的主人?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同奥诺丽娜散步了吗?哎!你要是能说话,嗯,我可怜的老伙计,你就能告诉我这一切!那么首先,让我们来看看……”
韦萝妮克的心猛烈地跳动,她跪在墙根。刚才说话的难道是她的儿子吗?她一定以为弗朗索瓦又回来了,并且藏起来了。她想看看他,但看不见,墙很厚,洞口有一个拐弯。然而里面说的一字一句,每个音调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去瞧瞧,”孩子说,“为什么奥诺丽娜不来救我呢?为什么你不带她来这儿?可你,你已找到我了……还有外祖父,他一定担心我!……可是,出了那样的事?那么,你毕竟不改初衷,嗯,我的老伙计,‘杜瓦边’,是吗?一切会越来越好,是吗?”
韦萝妮克听不懂。从她儿子——她毫不怀疑这就是弗朗索瓦——的说话中,好像根本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是他忘记了?他的脑子里没有保持他发疯时干的事情的记忆?
“是的,那是一种疯狂行为,”韦萝妮克坚持认为,“是的,他当时是疯了。奥诺丽娜没有说错……他疯了……而现在他的理智已经恢复了。啊!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她听着,用整个身心和颤抖的灵魂倾听着那可能带给她愉悦和失望的一字一句。
也许黑暗即将笼罩她,迷雾越来越浓重;或者就是她苦苦挣扎了十五年的没有尽头的黑夜即将结束,光明即将重现。
“当然,”孩子继续说,“我们一致同意,‘杜瓦边’。只不过,若是你能带给我一些确切的消息,那么我就会高兴得不得了。一方面,尽管我让你带了很多信给外祖父和奥诺丽娜,可是都杳无音信;另一方面,也没有斯特凡的消息,这使我很不安。他在哪里?人家把他关在什么地方了?他不会饿死了吧?喏,‘杜瓦边’,请回答,前天你把饼干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了?你好像神色不安?你往那儿瞧什么?你要走?不?那又为什么?”
孩子停住口。过了一会儿,又用很低的声音问:
“你带人来了?……有人在墙根下?”
小狗低沉地叫了一声。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静默,弗朗索瓦也在听。
韦萝妮克如此激动,以至于担心弗朗索瓦会听到她的心跳。
他轻轻地问:
“是你吗,奥诺丽娜?”
又没有声音了,他又说:
“是的,是你,我肯定……我听见你的呼吸……你为什么不回答?”
韦萝妮克一阵激动。从她听说斯特凡被关起来,同弗朗索瓦一样都是敌人的受害者时起,她眼前豁然明亮起来,头脑中便闪过一些模糊的猜想。那么她怎样回答这种呼叫呢?是她的儿子在问她话,她的儿子!
她喃喃地说:
“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啊!”他说,“……有人答话了……我知道……是你吧,奥诺丽娜?”
“不是,弗朗索瓦,”她说。
“怎么不是?”
“是奥诺丽娜的朋友。”
“我不认识您吧?”
“不……不过我是您的朋友。”
他犹豫着,他是不是不相信呢?
“为什么奥诺丽娜不陪您一起来呢?”
韦萝妮克没料到他会提这样的问题,但她很快就明白,如果刚才她无意间作的假设是正确的话,那么就还不能把真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