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胆雄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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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了将近半个更次,查不出任何可疑的人。
货主姓杨,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佩了一把狭锋刀,相貌平凡,外表老实。
“诸位老爷,你们到底在查缉什么人?”杨货主在一旁,畏畏缩缩向正在盘问殒伙计的人问:“我们还有一位掌鞭,一个脚头,病倒在北面的定州,他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老实人……”
“给我闭嘴!”在一旁的另一黑衣人,不耐地吆喝,“我们在查缉几个不法歹徒,有男有女。最重要的要犯,是一个叫曹世奇的年轻人,另一个女的,叫尚绿云。你们这些人中,最好没有要犯混入。”
“不可能的,老爷。”杨货主愁眉苦脸,“沿途皆有人跟着走,其他的人小的不能负责。”
跟来的旅客中,共有六位有坐骑的客商,这六个人目下正受到严厉的盘诘,没有一个是携有兵刃的人,每个人都有根有底,身家清白。
“不是你的人,当然不要你负责。”
“后面本来还有一个人的。”一位打手说。
那时,镖局还不曾蓬勃发展,商旅聘请保护的人,称为打手,保护家业的人,称为护院。
“是怎样一个人?”黑衣人急问。
“一个年轻人,穿得不怎么出色。”打手据实回复。
“人呢?”
“远在里外就落在后面了,大概快要跟来啦!”
立即有五个黑衣人,乘了健马向北追踪。
不久,车队继续动身,没受到留难,仅耽搁了半个更次而已。
车队过了真定府,那是第三天的事了。
骡车星散,货主与打手,携带了马匹行囊,飞骑向南赶,沿途在官府的马驿换马,以一天三百里脚程直奔南京。
皇帝驾崩昭告天下的消息,是在驾崩三天之后传出京都的,也就是曹世奇一郡食客,遭遇凶险变故的同一天。
三郡主所率领的神龙谍队,在真定以北等候从京都南来的专使,被曹世奇的事分了心,一怒之下全力搜索走脱了的九个人,替被杀死的五个爪牙复仇,反而把对付专使的事耽误了。
当然,在估计中,专使不可能来得那么快。
负责断路搜查的人,大多数是真定卫派来襄助的便衣官兵,夜间严搜曹世奇几个重要疑犯,并不知道三郡主真正要对付的人是何来路。
他们完全不知道,三郡主所要对付的人,就是车队杨货主一群特殊人物。
这群人不曾化装易容,但真正的身分完全加以改变了,各项证件都是真品,但姓名身分都彻底国加以改变了。
假使有三郡主的人在场搜查,很可能认出主事人杨货主的真正身分呢!
一连串巧合,结果完全不同。
天亮之后,进入一望无涯的平原地带,无边无际的麦地,远伸到天尽头。
西面的隐隐青山,是太行山伸展的脉,似乎相当遥远,其实不足百里。
见路即走,谁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麦地、旷野、树林、村落……不接近三五里之内,是无法看到的,平阳地带其实视界有限,没有任何特殊的景物做指标。
如果没有太阳,连东南西北也无法分辨。反正只要找到稍宽的道路,向南走就错不了。
近午时分,前面出现一座规模不小的村庄,四周有庄墙围绕,有高高的庄门楼,一看便知是一座大田庄,不是客商与闲杂人等,可以自由出入的庄院。
要保持行踪秘密,就不能与村庄的人接触。
庄院四周果树围绕,近庄门才能看清格局,真像一座小城池,关闭庄门便与外界隔绝。
庄门是闭上的,似乎不见有把守的人,略一思量,他策马进入通向庄门的大道。
至少,他得向庄中人打听去向,像这样盲人瞎马般,在全然陌生的地方,见路即走不知身在何处,漫无目的乱闯,不是怎么愉快的事。
距庄门还有百十步,沉重的庄门突然缓缓开启,三个魁梧的壮年人,手中有丈二长的钩镰枪。
这玩意有枪尖当枪使用,也弯钩可以对付马足,更可以将人钩倒生擒活捉,是相当具有威力的长兵刃。
一看枪杆,便知道三个人的臂力必定惊人,不是白腊杆,是浑铁一体成型打造的,重量惊人。
“本庄不欢迎陌生人。”中间那人声如洪钟,“转回去,不许接近。”
他在二十步外勒住坐骑,还真不敢逞强乱闯。
在这种远离城市的村庄,通常是土豪的庄院,地方上的土皇帝,陌生人经过即使不逞强,也可能发生意外。
“在下迷了路,想向诸位打听消息。”他本来就不想进庄歇息,打算问清去向立即就道。
三个壮汉用凶狠的目光盯视着他,互相低声商量片刻。
他感到诧异,这三位仁兄,为何用这种凶狠的目光盯着他?他身上没携带刀剑凶器,该是无害的陌生人,而这三个人的凶狠目光有何用意?
“你要打听什么?”壮汉似乎无意拒绝他的请求。
“这里是什么地方?”
“望高庄。”
“贵庄前面这条路,向南通向何处州县?”
“两里外路一分为二,左走普州,右至赵州,远得很呢!阁下要到何处?”
普州,他毫无印象。赵州,是南北大官道的一处重要歇脚站,名气甚大的州城,地属真定府,但已远在府面两百里以上了。
他心中暗喜,居然鬼使神差,接近了赵州,表示已经到了真定府以南啦!
“到赵州。”他欣然说,“谢谢兄台指引。”
兜转马头,他宽心地策马南下。
庄门楼在他走了之后,树起一根旗杆,升上一面红色三角旗,下面另有方形白旗。
四年前景唐赛儿在山东举兵,所举起的旗号就是红兵旗。军装也是红白两色,有别于记军的红旗红战袄。
如果他怀有戒心,便会发现路是向西南伸展的。
五个黑衣骑士,听杨货主说,另有一个年轻人,跟在车队后面,在到达检查站前便落在后面没跟来,便沿官道往北追寻这个年轻骑士。
当然白费劲,曹世奇已经机警地从岔路溜走了。
五骑士不死心,一口气赶到新乐。
新乐另有监视站,形成小街的房屋暗影中,共有五个骑士,监视夜间往来的有有否可疑。
先前骡车队由于人数甚多,监视五个人不敢妄动,因此用警哨与灯号,通知南京检查站的人出面拦截检查。
夜色暗沉,要追赶一个有心逃避的人谈何容易?直追到新乐,一无所见。
在新乐守候的五个人,听到南面骤急的蹄声,策马从隐蔽处驰出,准备应变。
信号声先传到,五个黑衣骑士狂冲而至。
“怎么一回事?”守候的人听到信号,戒心消除,为首的人收了兵刃喝问。
“有一人一骑十分可疑,可能反向北逃。”缓下坐骑的第一名骑士大声回答,“是跟在骡车队走的人,你们可曾发现往来走的人马?”
“没有呀!今晚似乎不见有北行的旅客。”
“糟!恐怕在半途看出警兆,越野逃掉了。”黑衣骑士下马,神色不安,“希望不是三郡主要捉拿的人,不然麻烦大了。”
“算了吧!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把守的五个人也先后下马,将坐骑拴回棚架暗影中,“咱们可不是汉府的家奴护卫,上面交代所要查缉的人又语焉不详,派咱们出面听候驱策,其实目的在于吓阻而已,咱们犯得着冒丢命的风险,替汉府卖命吗?”
“汉府的三郡主,也管不到咱们这些人呢!歇息吧!快四更天,五更咱们就撤,你们大可行亮再走,我这里有酒有肉。”
十个人不再理会监视过往旅客的事,在小店前的凉棚将带来的酒菜取出,有说有笑等候天亮。
北面,传来了蹄声。
“有一人一骑,北面。”有人警觉地提出警告。
“别穷紧张好不好?你听,是小驴。”另一位同伴说,“你听说过是否有所谓江湖英雄豪杰,乘小驴在江湖称雄道霸的?”
片刻,已可看清北来的人了,果然是一头小驴,懒洋洋要死不活,驴背上的人身材矮小,也显得懒洋洋的在驴背上打瞌睡。
把守的五个人中,总算相当负责,派出一个人到了路中,拦住了小驴。
“唷!你们不是拦路打劫吧?老身呈些破烂衣物,做了三十年穷缝,值得你们抢吗?”
驴背上的老太婆,生了一头白发,撒起野来居然气大声粗,虽则声音沙嘎,中气不足。
“去你的死老虔婆,你倒是比我还要凶。”拦路的黑衣骑士笑骂,“半夜三更你在这条路上走,可得小心碰上鬼。”
“老身活到六十岁,什么鬼没见过?老身本来就是穷鬼,鬼应该怕我。白天太阳晒得受不了,只好夜间赶路啦!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当然不怕鬼啦!老得快要进棺材,马上就要做真的鬼。你要少活三二十年,咱们可得和你乐一乐。”骑士让出去路,口中缺德,“你要到什么地方?”
“从保定来,到顺德府投靠我那个做长工的痨病鬼女婿,日后进土也有人披麻戴孝,全部家当都带来啦!你要不要同济老身几文做棺材本?”
老太婆的驴背垫后面,吊着几个破烂包裹,可能真是全部家当,也一定是穷缝的剩余物资:破布。
“去你的!我还想向你要买路钱呢!”拦路骑士挥手赶人,“到顺德还要走十天半月,快走吧!这里是新捞县,你只走了一半路,走走走!”
“新捞县,我知道,快到真定府了,哦!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新乐县,属真定府。这一带的人,土腔与官话有一点差异,外来的人会摸不着头脑。
新乐县的乐,读捞(第四声),而不是快乐的乐,也不是音乐的乐。
南面的柏乡县,柏不是柏树的柏,叫搬,搬乡县。
京师的土话不是官话,官话是中原语系带有些凤阳腔。
真正的京师土话,与中原语第仍有差异,南方人听得懂的人,恐怕就没有几个。
京师北迁仅五年时光,十万富户在京师落户,正是南北语言大整合时期。
官话以中原语系为主(中原语系指黄河中下游共通的语言系统),加上朱家皇朝凤阳家乡的腔调。
以后满清入关,又揉合了远东腔,官话又出现些小变化。南方人当了官,坐公堂说起官话来,闹出的笑话一箩筐。
日本人在明代,在中国最为活跃,曾经帮助丞相胡惟庸谋反,准备在朝贡里金銮殿以特制的蜡烛内藏火药,把朱元璋炸死。
有明一代三百年,日本人一直就在中国翻云覆雨,因此,明代的官话,在日本也相当风行。
时到五六百年后的今天,日本某些古老优剧中,仍可听到这种腔调怪异的大明官话,虽则字的发音与意义不同。
平剧中的铁公鸡,也机器人几个主角的口中,听到这种令人发噱的怪腔怪调官话,与日本那种优剧伶人的腔调几乎是全同的。
秦始皇雄才大略,是中国大一统的“始”皇帝,他的“书”同文,是维持大一统的最高明最伟大的手段。
可惜不曾实施“语同音”,以致天下方言,至少也有两千种以上,永远无法真正“大一统”,永远会为了听不懂,或着误解了对方的语言而大打出手,甚至动刀枪杀人盈野,永远把不同语系的人当成非我族类。
秦始皇地下有知,一定会为了这件事没能实施而后悔。
老太婆自称是保定府的穷缝婆,当然知道新乐县叫新捞县,没走错地方。
“我们在这里等几个人。不,捉几个人,几个有刀剑杀人如儿戏的歹徒,有男有女。”黑衣骑士扭头说,“你在路上,可曾发现骑马带了刀剑的人?”
“有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