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技术 -沃尔夫冈·科尼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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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标志。这种原产地标签并不是从德国产生的,而是英国议会在1886年通过的一项法案,这个法案要求所有来自外国的产品都必须标明原产地,这主要是针对德国产品的,因为在那时英国人的印象中,德国产品首先是质量低劣,其次是经常仿制英国的优质产品。例如,某些德国制造的刀具,德国人经常在上面打上标记,冒充是英格兰制造的。但非常有意思的是,这种英国国会在1886年炮制的带有歧视性的原产地标志,不久就变成了一个优质产品的标志。这表明在十九世纪最后的十年德国的工业已经从低水平走向了高水平。德国与英国的不同在于,在英国工业是靠老产品在老市场中获得成功的,老产品、老市场。在十九世纪末英国的工业是非常成功的,赚了很多钱。这些老产品是钢铁、纺织品、电报装置等等。德国的不同在于,在德国发展转向了来自新工业的新产品,新工业生产的新产品。这些工业特别是指那些所谓的以科学为基础的工业,尽管我对把所有那些工业归于以科学为基础的工业的名下的说法是否恰当表示怀疑,但姑且这么说吧。作为以科学为基础的工业,我一般是指化工、电器或其他的如光学等,我想说的是化工和电子。德国的公司和美国的公司一样,生产各种各样的产品,无所不包,从灯具到机器,到复杂的电气系统,包括发电厂、传输系统。化工业、电器业,这些新产业、新产品与德国工业的发展是紧密相关的。
下面我想谈谈与技术的发展有关的重要因素。从比较英国、法国、美国、德国的角度来谈这些因素。我想考虑几个我经常称之为在工业化过程或工业的发展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在开始我就说过,不要相信单一因素的解释,以我的观点,应该采用多因素的解释。首先,我要谈谈科学因素。当然大家都知道十七世纪的科学革命,科学革命是在工业革命之前发生的,可以这么说,科学革命与工业革命有一定的关系。然而,如果仔细研究一下英国的工业革命,就会发现实际上科学对其发展的贡献是很小的。十八世纪后期的大多数发明家,重要的发明家,是来自于工匠和其他行业,一些业余爱好者对某些特殊的发明做出了贡献。在其中很少发现有科学家,这并不是说知识在工业和技术的发展过程中不发挥作用,但是有时这也只是一些实用知识,而发明家和革新者不是以系统学习的方式来获得这些知识的,他们更多地是通过交谈,当他们遇到问题时,他们就去请教别人或在书中查找或求助于同行,对发明和革新并没有系统的科学训练,只是通过交谈来获得知识。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可以用比较英国和法国来说明。在十八世纪,法国在许多方面的科学比英国先进。有很多例子,科学家在法国做出的发明,没有获得成功,只有传到英国之后才能获得成功,这说明要转移到另一种工业、社会、经济环境中。例如氯气、苏打的新生产过程,煤气灯等。所有这些都是在法国发明的,却在英国获得成功,并对其工业化做出了重要贡献。当然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科学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我以德国为例,说过以科学为基础的工业的概念,这说明科学变得更为重要。但是我想强调的是,光靠科学是不够的。科学所处于的环境和背景更为重要,在科学家和工业家之间必须要有沟通交流,如果只有发达的科学而没有与工业、经济的交流,也许你能获得诺贝尔奖,但却不能工业化。沟通过程、转化过程是非常重要的,而且经常是需要双向的交流,不仅仅是科学向工业转化,而且往往还需要从工业向科学转化。如资金、设备、实验室等等。无论如何,只有强大的工业才能使发明变为市场上的新产品,只靠科学是不行的,虽然科学起很大的作用,但靠它自己是做不到的。
我下面想讨论一下工程教育。工程教育,我们应该知道,英国和美国的工业革命是在基本上没有工程教育机构的情况下发生的。在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上叶,英国和美国并没有进行工程教育的机构,这意味着当时最先进的国家也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工程师。它们有工程师,但他们是在工业中一步一步自己学的。在英国的大学中只有教力学的教授,而这些课程与工业并没有什么联系。在美国有像西点军校这样的军事学院,但西点军校只为公共机构或军队培养工程师,并不为工业所需要的机械工程、化工工程等培养人才。只有到了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在美国和英国开始设立工程学院,著名的有1861年建立的麻省理工学院(MIT)。然而,英国和美国的新的工程学院是非常注重实用的,它们提供的是一种工业培训和学院教学相结合的一种教育方式。例如在英国,工程师往往是部分时间在工业企业,部分时间在学校,这在英国被称为三明治体制。另一个例子,在英国从事实际工作的工程师也认为听课很重要,他们往往白天工作,晚上到工程学院听课。我使用了注重实用这个词,注重实用也意味着在工程学院中,实际工作也在教育中占有很大比重,所有的工程学院都有自己的车间和装备良好的是实验室。车间工作、实验室工作在美国和英国是很受重视的,因此我想把这种工程教育的文化称为实用文化,实用工程教育文化。在法国和德国这些工业化的后进者,在十八世纪就存在着古老的、传统的工程教育体系。这个体系是由政府建立的。矿业学院、军事学院、公共建筑学院。这些机构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政府提供技术支持,修建道路、水路等等。在德国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开始建立新的技术学校,这些学校后来就成为今天的综合性技术大学。创建这些学校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在工业化的进程中赶上英国。然而,当你去了解那些毕业生的工作和生活时,你就会发现绝大部分毕业生并没有进入工业界,而是进了公共服务机构,只有很少一部分进入工业界,绝大部分工业界的工程师都是自学的。这种情况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有了变化,只有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工程教育才对工业化进程发挥重要作用,但在此之前却不是。对于德国和法国的情况我称之为技术培训的学院文化。直到今天,当你遇见一个德国、美国或英国工程师时,你还能发现这种文化的差异。例如当他们给你名片时,在美国或英国工程师的名片上,首先会表明他是某个专业协会的成员。例如电气工程研究会会员或美国机械工程师协会会员,通常不会提及他所毕业的学校。这就与德国的名片不同,在德国和法国的名片上,你会看到,德国名片上会写着受训于某个大学或某个德国的技术学院。在法国的名片上会写着某所著名的技术学院的具体的名字。这个区别在于,在德国我们认为绝大多数的技术学院都是处于同一水平上的,而在法国却有极大的差别,有的学院不值一提,有的学院却声名显赫。
做一下总结性的评价,谈一谈从中能学到些什么?从历史中学习,是历史学家经常遇见的问题,当然我们也需要证明我们的工作以及我们的研究机构的价值。我想做三点评价:第一点是,我相信在历史中没有普遍适用的定理,我们所能期望的只是要努力找出一些规则,这些规则既不是非常精确,而且还有赖于空间和时间,并随着时空的改变而改变。在十九世纪正确的规则,在二十世纪就可能是错误的。这意味着,我给出的可能是一些负面的结果。我认为历史通过显示没有定理可循,而可以使我们避免一些错觉。而且可以帮助我们少走一些弯路,那些假预言家们所指示的错误的道路。我想说历史并不能给我们指示正确的道路,但我希望历史可以使我们避开错误的道路,这是我最最主要的观点;第二点是,我想我已经告诉你们,在工业化的过程中,有很多种成功的路,空间上的不同,时间上的不同,美国的情况就与德国的不一样。但是,历史所做的工作是为我们提供了许多的可能性,它为我们显示了历史中存在着什么样的可能性,给了我们很多的选择余地,并且有可能证实。这些选择和可能性中所包含的因素,以使你可以根据你自己的传统和可能性,制定出适当的战略,而且这会使你找到使用你的战略的方法。当然这种战略是一种新和旧的结合,模仿和创新的结合。西方在十九和二十世纪是这么做的,我想在二十和二十一世纪,发展中国家也会这么做。我要说的最后一点是,我认为,历史显示了灵活性的重要性,因为我们在开创未来时,并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当我们发现自己的方向不合适或导向歧途时,我们必须要灵活地改变方向。我们应该将我们的社会,以最灵活的方式组织起来。我们要准备随时改正错误,我们最好能以这种方式来构建我们的经济和社会,使之尽可能多地有自我纠错的能力。
我们从历史中不能学习细节,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应该怎么行动,但我们却能学习一般的战略。例如,灵活性,避免走弯路。以这种方式来学习,能帮助我们塑造未来。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