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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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阴煞功最高的境界是第九重,第八重的功力亦已是非同小可了。掌力一发,寒声陡起,温暖如春的洞府突然间好像从和煦的春日变成了酷冷的严冬。段仇世那么深厚的内功也自感有点凉沁沁的皮肤起栗。看杨华时,只见他虽然牙齿格格作响,但脸色仍是红润得有如苹果。段仇世放下了心,想道:“这孩子自小得母亲传他正宗内功的基本功夫,练的是童子功,比起我在他这个一年纪,可是强得太多了。看来他是可以抵受得起,用不着我替他担心了。”又想:“修罗阴煞功果然名不虚传,倘若是换了我抵敌这个姓阳的魔头,恐怕还当真不易抵敌呢。丹丘生举重若轻,这几年他的功夫精进如斯,真是我也意想不到。”
仇世却不知道,丹丘生此时也在暗暗吃惊。
丹丘生在狂飓冲击之下,兀立如山,旁人看来,似乎应付得绰有余裕,其实他是感到寒意直透心头。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魔头的修罗阴煞功似乎还胜从前,他怎的恢复得这样快呀?”上次之战,阳继孟受伤甚重,他本来以为阳继孟最少还要再过三年方能恢复原来的武功的。
原来阳继孟是得了欧阳业之助,给他服食了大内药库珍藏的“长春大补丸”,功能固本培原,见效比少林寺秘制的大还丹还快。这也就是阳继孟何以甘于自贬身份——一为欧阳业所用的原因了。
不过丹丘生虽然有点吃惊,仍是傲然不惧。这几年来,阳继盂的修罗阴煞功固练得大胜从前,他的内外功夫亦已精进不少。当下寸步不让,唰的便是一剑刺去,喝道:“你练成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又能奈我何哉?”
丹丘生的剑术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只见他的青钢剑扬空一闪,登时幻出漫天剑影,在这一招之内,竟然遍袭了阳继盂的奇经八脉一十三处大穴。
连段仇世也还未曾看得十分清楚,只听得叮的一声,接着嗤的一响,两条人影,倏地分开。阳继盂右手的衣袖短了一截,碎布飞扬,化作片片蝴蝶,但丹丘生却没乘胜追击,只见他剑交左手;反而似乎呆了一呆。
原来在那兔起鹘落之际,双方已是交换了惊险绝伦的一招。阳继孟给他那一剑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削去了一幅衣袖,曲池穴和愈气穴只差毫厘几乎给他刺着;但丹丘生却也给他用玄阴指的功夫,刚好弹着了无锋的剑脊。拿捏时候的准确那是不用说了,最厉害的是,一弹之下,丹丘生那柄青钢剑竟然是冻得有如坚冰,几乎掌握不牢!
丹丘生吃了一惊,剑交左手,想道:“原来这魔头竞已练成了隔物传功!”“隔物传功”是一种十分怪异的邪派功夫,当年孟神通就曾用过这种功夫,和天山派的老掌门唐晓澜斗得不分胜负的。阳继孟的造诣当然未及得上当年的孟神通,但丹丘生也未比得上当年的唐晓澜。是以双方各显神通,彼此都吃了对方的一点亏。阳继孟使出“隔物传功”,以玄阴指弹中了丹丘生的剑,登时便似有一股寒流,从剑上传来,冲击丹丘生握着剑的右手的寸关尺脉。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能乘胜追击,而要剑交左手的原因了。
阳继孟险些给对方刺着穴道,蹬蹬蹬连退三步,亦是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丹丘生剑交左手,说时迟,那时快,阳继孟已然又是向他扑来。丹丘生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转眼之间,但见剑光,不见人影。阳继孟倒抽一口凉气,心道:“想不到他的左手剑也是如此厉害!”
剧斗中阳继孟又再施展“隔物传功”的本领,觑个真切,“铮”的一声,见中他的剑脊。这一次阳继孟抓紧时机,一掸得手,立即闪电般的向他抓去,喝道:“撤剑!”五指如钩,辅以左掌发出的第八重修罗阴煞功掌力。
哪知他快,丹丘生更快,这一抓仍然抓了个空。丹丘生的青钢剑己交回右手,唰唰唰连环三剑,每一剑都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阳继盂第三次施展了“隔物传功”的本领,这一次却是弹不着他的剑脊了。
丹丘生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看看我的刺穴剑法。”剑招倏变,当真是“攻似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然在右。阳继孟但觉四面八方都是丹丘生的影子,自己的掌锋,却是连他衣角都没沾着。丹丘生剑尖所指之处不离他的要害穴道,阳继孟虽没给他刺着,穴道亦已感到凉飓飕的甚为难受。
段仇世是个剑术的大行家,心里想道:“金逐流号称天下第一剑术高手,可惜那年泰山之会,我只见到一鳞半爪,未窥全豹。但就我所见的看来,丹丘生再练几年,只怕也可以追得上金逐流了。”看到精彩之处,禁不住眉飞色舞,大声喝彩:“好个蹑云剑法,好个惊神指法!”
原来蹑云剑法以飘忽见长,乃是崆峒派中最难练得好的一套上乘剑法,而“惊神指法”更是崆峒派早已失传的一种点穴功大。连此时在场的崆峒派长老洞玄子也是只知其名,不懂练法的。
洞玄子看得目瞪口呆,又妒又羡:“是当年我那老掌门师叔偏心只传给他,还是他得了本派的什么秘密,连掌门师兄和我也不知道的呢?”他却不知这是丹丘生自己钻研出来的。
丹丘生天资聪颖,精通本派武功之后,潜心研究,一理通百理融,把本门失传的武功,自己参悟出来的,和原来的惊神指法不尽相同,但却是青出于蓝了。他把惊神指法化为剑法,剑指合一,用来刺穴,威力重大。即使崆峒派历代的大师复生,只怕也是比不上他。
但阳继孟是武林怪魔孟神通的衣钵传人,如今本领更胜从前,当然亦是非同小可!
斗到紧处,只见掌风呼呼,砂飞石走,剑花错落,耀眼生辉。寒光冷气,竟似凝成一团实质的似雾非雾的东西,杨华此时已是禁受不起,只能站到距离二十步之外旁观了。
阳继孟不但修罗阴煞功厉害而已,他的步法也是极为奇妙。他固然打不着丹丘生,但丹丘生那样飘忽的剑法亦是刺他不着。原来他的师祖孟神通武学最杂,阳继孟会的不过三成,但在他所会的各种怪异武功之中,有一种“天罗步法”,用之于闪避快刀快剑,如是最有奇效。
洞玄子看到百招开外,松了口气,心里想道:“看来久战下去,阳继盂大概是可以取胜了。他只须了解丹丘生的剑招,丹丘生除了应付招数,还要抵御身上所受的修罗阴煞功的奇寒。他的功力不见得比我还高,那么再过百招。他就将抵受不住了!”
段仇世亦是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想道:“阳继盂的修罗阴煞功虽然厉害,不过丹丘生所练的内功属于纯阳一路,看来也足以抵御得来。缪长风的太清气功亦不过如是。”
两个武学行家的看法不同,或许是由于他们都是希望自己的朋友得胜,故而看法各有偏颇。若然仅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则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杨华武学造诣较浅,看不出其中奥妙之处,但却是看得手舞足蹈,最为紧张。有一招丹丘生使得极险,杨华失声叫道:“好呀,看你这魔头还能够躲开?可惜,可惜,只差半寸。”原来那一剑还是刺不着阳继孟。
洞玄子忽地冷冷说道:“小鬼头吵什么,乖乖的给我躺下吧!”他认为阳继孟已是可以稳操胜算,用不着再有顾虑,于是找个借口,就来难为杨华了。
段仇世喝道:“欺侮孩子,你要不要脸!”声到人到,洞玄子刚向杨华一抓抓下,陡见寒光一闪,段仇世的长剑己是迎截他的手腕,洞玄子慌忙缩手,喝道:“我处置本门弟子,关你什么事?”
段仇世喝道:“他也是我的徒弟,你不知道么?再者,丹丘生都已给你们逐出了崆峒派,杨毕还焉能算是你的本门弟子?”
洞玄子气得面色铁青,喝道:“他曾经学过崆峒派的功夫,我就有权将他的功夫废掉!”
段仇世冷笑道:“你要废他武功那也不难,可得问过我这口剑答不答应!”
段仇世这两句话说得强硬之极,竞是完全不把洞玄子放在眼内的口气。洞玄子好歹也是武林前辈,虽然明知段仇世不容易对付,却怎咽得下他这口气?当下暴跳如雷,喝道:“段仇世,你好无礼,你以为老夫不敢教训你吗?”
段仇世冷笑道:“你可不是我的师叔,摆什么长辈架子?哼,有理敢打太公,我还要教训你呢!”
这么一说,洞玄子当然更是下不了台,登时出手!左手拂尘,石手长剑,尘剑兼施。左手是一招“拂云见日”,右手是一招“度劫金针”!
按兵器的性能来说,拂尘主柔,刀剑主刚,不同性能的兵器同时使用,最是困难。但洞玄子如能刚柔兼济,相辅相成,两招同时使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段仇世冷笑道:“臭贼道,你的功夫可比你的师侄差得太远!”身形疾起,以攻对攻,虽然没有两般兵器,却也是剑掌兼施,双手使出不同的招数。
洞玄子左手拂尘搂头罩下,段仇世一掌拍去,轻飘飘的好似并不用力,那拂尘的万缕千丝,却已给他的掌力荡开。原来段仇世以前练的是毒掌功夫,后来觉得毒掌功夫不够光明正大,改而苦练绵掌,练了七年,绵掌功夫亦已到了“击石成粉”的境界了。也好在他练成绵掌,以柔劲化解柔劲,方能对付得了洞玄子这柄拂尘,在荡开拂尘的同时展仇世右手的长剑刺出,“铛”的一声,两柄长剑碰个正着。火花飞溅之中,两人的身形都是不禁晃了一晃,虎口也都是隐隐感到一阵酸麻。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刚好功力悉敌。
洞玄子哼了一声,拂尘再起,这一次尘丝却没散开,而是聚成一束,拿来当作判官笔使,毕自指向段仇世的穴道。而右手的长剑则是剑走轻灵,用来辅助拂尖的攻击。
段仇世心头一凛,想道:“这臭贼道列名崆峒三老,倒也不是浪得虚名。这刚柔互换的功夫,使得似他这样巧妙的,在武林中恐怕也是寥寥可数了。”
原来段仇世刚才那样的奚落他,用意乃是要把他激怒的。其实洞玄子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师侄丹丘生,但决不至于像段仇世说的那样“相差太远”。若然只论本派功夫的精纯和火候,丹丘生恐怕也还稍不如他。
洞玄子是老狐狸,给段仇世那么一激,虽是气恨,却没动怒。他深知高手搏斗,决不可气躁心浮,当下沉住了气,攻守兼施,和段仇世展开恶斗!
剑影纵横,拂尘飞舞。段仇世和洞玄子这场恶斗,也是各有千秋,斗得难分难解。
杨华如在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两个师父都是他极之关心的人,他的一颗心也随着形势的变化起落。看到紧张之处,情不自禁的便是高声喝彩,或者大叫可惜。
杨华年纪虽轻,但从五岁开始练武,也已练了十一年了,不过平日练武,只是师父和他“喂招”。却未有过实战经验。此时得有机会目睹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性命相搏,不觉便拿来与自己的平日所学印证。“二师父这招推窗望月,我只道是一招普通的入门掌法,却原来也可以变化得如此精妙。”“三师父的这一招玄鸟划砂,先慢后快,和我的一出手便力求快捷不同,敢情这就是后发制人的精义?”看了百数十招,不知不觉领悟了许多武学的诀窍。
正在看得出神,忽听到段仇世喝道:“华儿,提防恶狗!”杨华蓦然一惊,只见欧阳业已是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