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体还剩下四分之一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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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根本不是母亲对手,她十七八岁的女儿也过来帮忙,没想到母亲将她们母女俩都摔倒在了地上。她男人跳下炕来刚要动手,王叔及时赶到紧紧抱住了他。王叔是典型的北方彪形大汉,身材高大魁梧。他的出现起到了威慑作用。何况门外站满了瞧热闹的人。那年月的人有事情总是爱找“组织”。有了纠纷先是街道,再是派出所。这件事到了街道,街道主任没法处理只好上交派出所。那户人家吃了亏,却有理说不出。因为母亲紧紧抓住大人打孩子这一点不放。派出所民警一看对方损失确实比我们大,为了敷衍了事要母亲写份检讨。母亲没念过几天书,不会写检讨书。最后还是民警代笔写了一份检讨书,母亲签名才算完事。
现在回想这件事,那个女人一定是气糊涂了才下意识地打了我。想到母亲当时的情形,我完全能体会到那个女人的护犊之情。天下的父母都一样,没有不疼爱儿女的。很多年以后我见到那个女人,很真诚地叫了一声阿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后来我与她儿子成了不错的朋友。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一个热情的微笑,一句真诚的问候便弥合了岁月的裂痕。
祸兮福兮 归去来兮 6
转眼到了秋天。小海报名上学了,我怅然若失。我对母亲说,我想上学。她半晌没言语。过了一会她坐到我身边,轻轻将我抱在怀里问我:“满仔,你真的想上学?”我点头。母亲仰天长叹,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我有些害怕,改口说:“妈妈,我说着玩哩!”
母亲不禁呜咽起来,泣不成声:“满仔,你要上学,一定要上!”她搂着我喃喃地说,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当时不理解母亲的话,懂事以后才知道母亲在单位年年是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很多次单位提干时都有母亲的名字,她却主动放弃了。我想,一是因为她没有文化,二是因为我的缘故吧。王婶两口子抱着儿子到我家玩,看到母亲闷闷不乐,问她有什么事。他们得知事情的原委后,说我不懂事,尽给母亲出难题。母亲说不能怪孩子,要怪只怪她没照顾好我才出了车祸。母亲与王婶两口子就我上学的问题探讨起来。我从他们谈话中第一次听到“父亲”两个字。母亲流着泪说:“满仔带出来的时候好好的,我莫晓得跟他父亲做么子交代哦!”他们谈了很久,我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被窝里了。我看到母亲坐在那里抽烟,屋子里烟雾缭绕,很呛人。母亲见我醒了,冲我笑了笑,说:“你王叔叔的烟忘记带走,姆妈呷了两根”。我没吭声。母亲拍了拍我的头,然后钻进自己的被窝,关上电灯。第二天,母亲在单位请假去了邮局,她花钱请邮局门口专门代笔写信的人写了一封长信,寄回湖南老家。不久后的一天,母亲一进门便高兴地说:“满仔,你爸爸来信哩!”说完,她将信打开要我看。我看了半天,什么都不认识。母亲那天特别高兴,是我出车祸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她说父亲同意我回老家念书,她明天去买东西,我们后天就走。
那天母亲接到父亲的回信后,立即去了单位向领导请假,单位领导听了母亲的请假理由,当即批准了一个月假期。我临走时小海一个劲问我啥时候回来,我说很快就回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依依不舍地哭成了泪人儿。没想到我们一别竟是七年。待到重逢时我们都已经是小伙子了。
当身体剩下1/4时:少年
有风有雨有彩虹 少年懵懂泪无痕 1(1)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老家的交通十分不便。汽车在路上颠簸很久才停在一个没有站台的冷清小站。还没下车,母亲忽然眼睛一亮,站起来指着外面说:“满仔,你爸爸接你来哩!”
我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翘首以盼地朝车内望来。他很快从下车的人群里挤上车,来到我和母亲面前。母亲未语先泣,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懂。母亲这才对我说:“满仔,叫爸爸!”我当时怎么想的已不记得了,不过“爸爸”二字始终叫不出口。父亲笑了,然后蹲下来摸着我的脸说:“我儿子都快长成大人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父亲的普通话很流利,不像汽车上的陌生人“依哩哇啦”地说什么,我一点听不懂。用现在的话说父亲是标准的美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堂堂,只是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略显沧桑。父亲在售票员的催促声中将我抱了起来。母亲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一同下了车。这时一个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与母亲相拥而泣。父亲说她是我姐姐。姐姐过来叫我,我低着头没吭声。那是一条泥土公路。偶尔一辆汽车过后尘土漫天飞扬。母亲和姐姐在后面有说有笑。父亲背着我依然箭步如飞,他兴致很高,每过一个村庄或是一个路口都要介绍一番。我们走了很久,父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对母亲说:“妈妈,他累了。”母亲过来用手帕给父亲擦汗,要父亲歇息一会再走。父亲说一点没觉得累。我们走到一条河边,父亲喘着粗气说:“快到家喽!”然后沿着河边田埂小路继续向前走去。我看到前面不远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原来那就是我的老家。从车站到家里有五公里路程,父亲一直没有歇息。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我们家是那种老式的木制结构的房子。父亲背我进屋时,里面早已坐满了人。有人赶紧将我接过去放到一张竹制的床上。屋子里一阵忙活后,父亲要姐姐给众人沏茶,母亲则取出香烟和糖果发给众人。众人看我的眼神好似观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般。我听不懂他们“依哩哇啦”说什么。母亲一一给我介绍,要我挨着个地叫他们。什么大娘呀,叔叔婶婶呀,大哥大嫂呀,堂兄堂嫂呀,堂姐堂妹呀,还有侄子侄女呀,总之差不多一个排了。我“嗯嗯”地在母亲怀里撒娇,一个没叫出来,众人不免有些扫兴。众人渐渐散去之后,只有大哥大嫂和侄子侄女还在同父母交谈着。我很纳闷:大哥大嫂和父母年龄差不多,在城里应该叫叔叔婶婶的,家里咋就不一样呢!母亲与父亲小声嘀咕了几句,对我说:“满仔,去看看你大妈。”那个管我叫“满叔”的小伙子将我抱起来走了出去。我们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户陌生人家。母亲走到一个老太太跟前叫了声“大姐”。老太太与母亲说了几句,看情形好像相互问候。母亲从小伙子怀里将我抱过去,郑重其事地要我管老太太叫“大妈”,我扭捏着不肯叫。母亲气得打了我一下,然后大眼瞪着我。老太太急忙从母亲手里将我抱过去,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泪水在眼里打转。母亲与大妈一家人很亲热地聊了很久,直到姐姐跑来告诉母亲,姑姑来了。母亲才与大妈道别抱着我急匆匆回到家里。我见到姑姑时的感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姑姑将我抱在怀里不禁失声痛哭,母亲与父亲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姑姑边哭边说,浑身抽搐不止。虽然我不懂她说的话,却看得出来她很伤心。姑姑哭了很久才渐渐止住。这次不等母亲介绍和催促,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姑姑”。姑姑答应一声,将我搂得更紧了。父母一愣,以为听错了,似乎不相信我会主动叫人。我说不清怎么回事,第一次见到姑姑感觉特别亲切,仿佛认识了很久。姑姑叫旁边两个小姑娘过来,要她们喊我。她们一个是表姐,一个是表妹。表姐叫小红,我从农村回到城里以后她经常给我写信,学习上给了我极大的帮助和鼓励。母亲与姑姑对话时显得很内疚,说了很多次“对不住哩”。原来这里还有一段隐情:姑姑没有儿子,想要我做儿子,母亲不同意。父母离婚的时候我才两岁,姑姑考虑到母亲一个人去东北带着孩子不容易,曾再三请求母亲带哥哥去东北,将我留给她做儿子。母亲却执意带着两岁的我去了东北。母亲临走时私下里对姑姑说只要父亲同意,哥哥可以过继给她做儿子。姑姑只想要我,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也许正因为此,姑姑与我有一种很深的母子情结。即使在我出车祸以后,在八九个侄子中姑姑一直对我疼爱有加。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回家,姑姑一见我总是相拥而泣。如今一晃又是十年没有见到姑姑了。我每次看到“姑姑”二字便无限感慨,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有风有雨有彩虹 少年懵懂泪无痕 1(2)
我上学时学校早已开学。父母忙着找门路托人给我报名上学。姑姑要带我去她家小住几日,父母说我已经耽误半个多月了,再耽误就追不上课了。姑姑说:“我满仔聪明,落下的课要小红补上。”父母拗不过姑姑只能无奈地摇头。姑姑当即找了一只小船,带着我从水路去了她家。
我在姑姑家的几天像大户人家的少爷,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姐妹们像丫环似的被我唤来唤去。
当时,农村的生活比较清苦。由于姑父是县供销社的采购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所以家里的生活条件相对算是比较好的。他们家里养了几只鸡,姑姑要给我炖鸡汤喝,问我喜欢哪一只。我指着那只大红公鸡说它好看,一定好吃。表姐小红说那是种鸡吃不得,没有它母鸡就不能生小鸡了。姑姑说村里到处都是公鸡。饭桌上一切以我为主。我爱吃的东西姐妹们谁也不敢碰。姑姑家的凳子很高,我吃饭时只能弯着腰,低着头。姑姑见我吃饭的样子挺别扭,干脆坐到我身边亲手喂我。姐妹们见了,窃窃私语地嘀咕着,笑话我。小红姐读三年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深得父母喜爱。也许我的到来使她觉得受到了父母的冷落,情绪有点沮丧。姑姑要她教我学拼音、数数字,她小嘴噘得老高,极不情愿。她说我霸道,教我时敷衍了事,并且经常以写作业为由将此事交给刚上学的表妹。我偏偏为难表姐,她不教,我不学。表姐说我是大坏蛋,我冲她做鬼脸气她。好多年后我们回忆当初的情景,还津津乐道。姑父在赶集那天特意从县里回来看我。姑姑要他背着我到集市上去玩,累得他满头大汗。赶集回来后姑父要表姐给他洗衬衣,表姐生气地冲我直嘟囔。
周六在镇上读中学的两个表姐回来了。她们见了我好像见到怪物一样。我们不是一个年龄段,少了些孩子般的事情发生。她们经常问我城里的事情,我听不懂她们的话只好不懂装懂搪塞过去。不过我看得出来,她们很向往城里的生活。
星期天,父母和哥哥到姑姑家里接我回去。姑姑想留我多住些日子,父亲说学校领导要我星期一报到,她才勉强同意了。临走时姑姑抱着我说:“满仔,好好学习,考一百分。”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哥哥比我大十岁,正在读高中。他的学习成绩很差,总在倒数之列。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母亲临时决定带哥哥去东北。
七年后我回到城里时哥哥早已结婚从母亲那里搬走,小侄子都五岁了。
有风有雨有彩虹 少年懵懂泪无痕 2(1)
我家离学校有三里路。那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田埂小道。南方雨水多,路上经常泥泞不堪。在这条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