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鼠之槛 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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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的话,你也会去到那里喽?”
“是的,隐居老爷吩咐小的每周去为他按摩一次。老爷的脚不太好。这阵子不太景气,不能够因为要走些远路,就埋怨什么哪。只要有客人惠顾,小的都会很感激。”
男子用力按上我的腰。
“呼……可是按摩师傅,这里的旅馆老板也说过,那一带好像有什么出没不是吗?你不怕吗?”
“出没?”
“孩童的幽灵之类的。”
“哈哈哈,幽灵的话,就算出现小的也看不到,一点都不怕的。”
“哦……”
说的也是。
意思是,他与视觉上的怪异无缘吗?可是男子接着这么说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出没,或许就是那个吧。”
“什么?”
我忍不住回头。
这类话题就是会挑起我的兴趣。
这种时候,我总是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真是个俗物。
“老爷,您把身体扭成那样,小的没法子按摩啊。”
“哦,抱歉。那个……”
我恢复姿势,再次问道:“发生了什么那一类的事吗?”
“不,应该是无聊的恶作剧吧——小的被老鼠给迷骗了。”男子说。
“老鼠?你说的是吱吱叫的那个老鼠吗?”
听到我幼稚的问题,按摩师“对对对”地愉快回应。
“那是大前天晚上的事了。小的前往笹原隐居老爷府上,事情就发生在回来的路上。从隐居老爷府上直通旧街道的路,是一条相当陡急的坡道。从那里稍微往旁边偏离一点,有一条野兽踩出来的小径,斜向通往街道。那条路虽然狭窄难行,坡度却平缓许多。小的已经走了五年,非常熟悉,而且距离也短一些,所以小的总是走那条路。”
的确,那条险径对健全者来说也不轻松。同样是路,坡度较小的也比较安全吧。
“大前天也下了一点雪,今年的雪下得似乎比往年多呢。然后小的慎重地走在那条兽径上,结果就像这样……”
男子从我身上放开按摩的手,我转过头来看他。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
“什么东西?”
“道路正中央有东西挡住了。小的以为是积雪,用拐杖戳它,但是不像。小的战战兢兢地拿脚去拨弄,感觉却像……”
“却像?”
“有个人蜷缩在那里。”
“人蜷缩在雪径正中央?”
“很奇怪吧?结果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声音说:那是贫僧杀的尸体。”
“平生?平生是在说什么……?”
“就是和尚的自称。”
“哦,贫僧啊。咦?意思是有个僧侣……在、在路中问告白他杀了人?”
“是的。不过小的只听得见,并无法看见,所以也不晓得那是不是真的和尚。”
“那样的话,那物体是不是尸体也……”
“是的,其实小的并不确定。那个和尚……不,自称和尚的那位先生,喃喃自语地说了许多像是和尚会说的深奥话语,听得小的一头雾水。所以小的才会觉得自己被捉弄了。于是小的便对那位先生说:竟然捉弄盲人,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
“就是啊,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可是,你刚才说被老鼠给迷骗……?”
“是的。不一会儿,那个和尚就说自己是老鼠,而死在那里的是牛。”
“牛?那个物体有那么大吗?”
“没有。看那个高度,体格恰好就像老爷这样吧。所以即使那真的是尸体,也一定是人。竟然说它是牛,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可是,小的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毛骨悚然?”
“如果那真的是人的尸体,而出声的人是杀人犯的话,就等于小的和杀人凶手两个人面对面了。而且当时是夜晚,又是在无人的山中小径。”
“这……”
的确,那或许是极为凶险的状况。
“和尚一边问着:‘你怕死吗?你怕死吗?’一边逼近过来。小的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地逃跑了。”
“然后你怎么做呢?”
“小的叫醒派出所的警察先生,赶回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小的被责骂又被嘲笑,凄惨极了。人家还说我大概是被狸子迷骗了。”
“所以你刚才才会说是被老鼠给迷骗了?”
“因为对方都这么自称了。可是这是真的,不是小的在做梦。那个老鼠和尚最后说的话还残留在小的耳底呢。”
“他说了什么?”
“渐修悟入终归是件难事。小的目不识丁,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是指禅宗要悟道很难的意思吗'注一'?悟人指的是进入‘悟’的境地吧,禅宗则是那个要坐禅的禅宗吧。我想他的意思可能是禅宗行不通的话,就改信念佛宗'注二'之类的吗?不懂呢。可是……”
注一:日文中“渐修”与“禅宗”发音相同。
注二:指融通念佛宗、净土宗、净土真宗等。相信阿弥陀佛的救济,念颂其佛名,以期往生净土的佛教宗派。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对双眼不方便的人下手的低劣恶作剧了吧。背后有什么内情吗?或者只是单纯的玩笑?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件过分的事。比起恐怖,我更觉得生气。
“不过,如果说那一带有妖怪出没的话,那么前天小的遇到的那个,也是它们的同伴吧。”
男子悠哉地说道,接着道歉:“哦,不小心手停了。”再次揉起我的脚来。
因为舒服,我的话不知不觉间变少,接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话,按摩结束了。
我支付费用,想要送他到玄关口,却被恭敬地婉拒了。我完全是出于纯粹的感谢之意,但是这种态度或许真的很奇怪。无可奈何之下,我说我还想麻烦他来,询问他的名字。男子惶恐地回答:“敝姓尾岛。”
我读着带来的书,看了三十分钟左右,不知不觉间困了。当我再次打起瞌睡的时候,京极堂毫无先兆地回来了。
还是一样一脸不悦。
“京极堂,你……干吗?”
“什么干吗?我回来了。”
“这我知道。真是的,连个联络也没有,害我们都担心死了。”
“胡说,你不是在睡觉吗?”
“哪里是胡说了?就算担心,觉还是得睡啊。我正在想如果今天你再不回来,明天就要过去看看情况呢。而且千鹤夫人……对了,你快去给千鹤夫人……”
“不必了,隔壁好像已经睡了。”
才刚过十一点,但纸门另一头确实已是一片静默。我觉得在接受按摩治疗的时候好像还有话声,可能是睡着了吧。
京极堂总算解下行装。
“话说回来,你吃饭都怎么办的?而且昨天你住在哪儿了?笹原老翁那儿吗?工作能够进行吗?”
“不要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总之我先去泡个温泉再回来。”
京极堂拿着更换衣物和手巾,离开了房间。
相反,老爷子抱着一组寝具走了进来。他似乎已经准备要睡了,一身奇怪的打扮。仔细想想,在这种时间突然回来,实在是给人平添麻烦。
“不好意思。客人,我来重新铺床。”
因为我盘踞在房间正中央的被窝上,若是不让开,老爷子当然无法铺床。我不甘愿地爬起来,披上棉袍,在角落的小茶几旁坐下。香烟扔在小茶几上,我抽出一根叼住。
抽上一根烟之后,我清醒了过来。
就在这当中,换上浴衣的京极堂回来了。
总是和服打扮的朋友就算穿了浴衣,外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我再抽出一根香烟。我问京极堂要不要抽,他便也抽出一根,点火深吸一口气“呼”地大大地吐出烟来。
“啊,话说回来,雪也下得真是大。我想你这懒骨头今天一定睡了一整天吧?”
“我……呃,嗯,睡了一天。不管这个,你那边怎么样?”
“哦。今天从笹原老先生那里牵了电线过去,在里头装设了电灯。距离很远,工程浩大。然后搭了一座帐篷,用来暂时摆放搬出来的书籍。”
“怎么,原来工作还是可以进行啊。我还以为工作又因为下雪而中断,然后你遇难了呢。”
“真过分,随便想像别人冻死在荒郊野外,还说什么担心我。又不是去南极探险,待在室内怎么可能会遇难?”
“室内?”
“我的工作是鉴定书籍啊,我才不会去做那种电气工程类的事呢。我从十四岁的时候就打定主意,绝不做任何体力活。所以在电线牵好之前,我一直待在笹原老先生家,后来则是待在仓库里。”
“怎么,原来是这样啊,真像是你的作风。然后呢?宝藏怎么样了?看起来有赚头吗?”
“嗯……”
京极堂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不行吗?”
“不,关于这一点——那真是座伤脑筋的仓库。”
“伤脑筋的意思是……”
“里头或许有不能够存在的东西。”
我说“你那种说明我听不懂”,京极堂便说“无所谓”。他不想说。这个朋友性情乖僻,想说的事会说上十倍以上的量,但是对于不想说的事,却是惜字如金。
总觉得有点不甘心。虽说出于不甘心也挺奇怪的,不过我换了个话题。
首先我转述从老爷子那里听到的笹原某人的来历。但是京极堂似乎从雇主笹原某人的父亲隐居老爷那里听说了一些内容,反应冷淡。
接下来我说出“不会成长的迷路孩童”的事。
京极堂绷起脸来,说:“那个女孩是什么呢?”
他好像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样?很不可思议吧?这里的老爷子说他曾经亲眼见过那个女孩,也听过她唱歌。然而同样的事情在十几年前也发生过,那位笹原的隐居老爷把它记录下来了。而且听说这事还不止一两次。”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那当然是妖怪或幽灵之类的喽。”
我故意说出违心之论。
当然我不是认真的,这是为了引诱乖僻的朋友高谈阔论些没用的大道理。
可是,我的算计落空了。
“关口,看样子你也学聪明了。没错,这么想就对了。”
“你在说些什么啊?你不是最痛恨这类虚浮不实的街谈巷议了吗?”
“我最喜欢了。你是不是根本就搞错了什么?我痛恨的是心灵科学、超能力这类荒诞不经的伪科学,或是以它们为前提的谬误的怪异认识,对于民间的口头传说和信仰,可是一点都不讨厌。”
的确,京极堂极度厌恶心灵科学与超能力。
然而他似乎承认妖怪幽灵迷信咒术之类,也敬爱宗教与科学。每次听他说明,我都觉得好像懂了,但是到现在却还是无法透彻地理解。我想要在今天彻底弄个明白,所以索性发问:“就是这里我不懂。究竟是哪里可以、哪里不行?把你的基准告诉我吧。”
“基准?”
京极堂露出嫌恶到了极点的表情。他捻灭烟灰缸中还在冒烟的烟蒂。
“你这人真是麻烦哪。假设那个身穿长袖和服的迷路孩童是幽灵好了,那么她就是心怀怨念而死的女孩的魂魄——到这里是可以的。所以人类有灵魂,死后也依然能够持续保有意识——这部分也当做没问题好了。问题是接下来:所以灵魂能够以科学加以证明,那个女孩就是证据——这就不行了。还有……不,这个世上是有科学无法说明的事物的,那个女孩就是证据——这也不行。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