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罗平的裁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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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但是我们能够经常去看他。他还是老样子。唉!我们不能说他精神失常,可我们也不能说他头脑清醒。健康中心的主任都说他明显地好多了。证明是:他帮助看门人,花工……他甚至还去城里采购东西,因为特别缺少人手。总务是一位漂亮的女人,他们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单间,这样就免得他与病人们接触。他有时意识特别清楚。他会回忆起往事,他谈得很有理智,好像是别人教过的一样。然后,突然间,他的思想混乱了,他又在某种内心的梦幻中消沉下去。这真可怕,尤其是当人们想起他是一个多么出类拔萃的人的时候。所幸的是,在他发病初期表现出来的狂躁、粗暴已经在他被从巴黎转到夏特尔之后就完全消失了。他是安静的。他给我们指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所产生过的不快。他从来不忘记向我们打听你们的情况,我们当时就认为,常此以往,这种情况就无法让人忍受了。现在正是我们重修昔日的信赖和友好关系的极佳时候。我敢肯定,如果他看到你——你知道他是多么想念你的——这次相聚的冲击对他或许是有益的。这就是为何我对我们全体聚集在公证员处的会面寄予如此大的期望的原因。
我希望你能看到,几个月后,马蒂亚斯能够回到兰斯,我本人准备接受一位新的被保护人。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我就会把拉斐尔接到我的身边。但首先我得复员。因此,明天我会坐十二点三十三分的火车去部里,三点三十九分,我会到达蒙帕纳斯。由于我没有时间到芒特去走一趟,所以特别恳请你能来车站等我一等。待我拜会过部里之后,我打算去蒙代伊家看一看。我另有信给他们,内容与我在这封信中跟你讲的相同。我是从公证人贝朗式那里得到你的地址的。弄到它确实还费了一些劲呢。
亲爱的伊莎贝尔,我必须说明,只要一想到要再见到你,我就高兴得不得了。我常常想我们过去的假期生活。我们那时多么无忧无虑!我们多么融洽!城堡包容了我们多少梦呀!现在它怎么样了?它可能会被炸毁,已经变成废墟了。在整个战争年代,我心里发紧地盯着地图,看着军事行动的进展。我们美丽的韦基…蒙科尔内从来没有不标在战火区域之中的。如果它被毁,那我们的青年时代就被这些废墟裹挟着埋葬掉了。
期待早日相见。我亲爱的伊莎贝尔,我深情地拥抱你。
费利西安
附言:我差一点忘记把马蒂亚斯的地址给你了:三十一号,雅各宾人街…勒芒。
罗平把信放下。在他的机灵的大脑中,一个计划已经生成了。费利西安信上写的日期是前一天的,那就是说,他今天要坐火车了。很好姊妹俩被刚刚得知的情况弄得激动不已,匆匆地跑到火车站去,赶回巴黎,像她们的表兄要求的那样,去蒙帕纳斯接他。太好啦。去监视旅行者,打搅他们的相互拥抱、眼泪、感情的吐露,尽管很少吧。然后再去尾随三人小集团?这绝没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应该做的是,在半路拦截医生,也就是说在火车上。费利西安同样也会惊奇地看到警探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向他询问蒙代伊家的情况。可是无论惊奇与否,只好随它去吧。罗平觉得自己应该行动了,要在他们重逢之前采取行动,尤其是在韦贝尔之前行动。为能把医生幽禁起来,他会高兴得发狂的,因为他很快就会把手伸过来的。这只老狐狸,韦贝尔。
罗平始终被这种奇妙的预感支配着,它使他获得过如此多的成功。他知道,从内心深处,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第一个审问费利西安·多夏安。其中有一点一定要弄清楚:如果拉斐尔有病,那么他的表妹贝阿特里斯这一边就没有神经错乱的表现吗?也许在这个家庭中有这种毛病?一个共同的祖先或许是一个酗酒者?表面看来,与五十法郎的钞票或者恐吓信没有任何联系。可是只要拼命地把那些好像不能并存的东西搅到一起,罗平才能从其中发现真情。现在他开始对这个奇怪的、破裂的家庭感兴趣了。对如此隐居的伊莎贝尔,对这个半痴呆的拉斐尔,以及这些难以宣布的遗产继承问题感兴趣了!
他看了一下时问。糟糕!费利西安已经上火车了。他转身进到客厅,又认真地审视了一下照片。少校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认出他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他把所有的门关起来,拖着那条腿,朝火车站走去,也不管自己的尝试到底能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否则他不会弄错的。去巴黎的特别快车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开走了,这正好说明了姊妹俩为何如此匆忙了。他看了一下出发时刻表。下一班车到得太晚,他无法从蒙帕纳斯火车站再换上车。“说到底,”他想,“我这里在自找麻烦。可又为了挣到什么呢?什么也没有。绝对没有。说到底,这件事已经成了与自尊心息息相关的事情了。阿希尔是对的,当他说我是无可改悔的人时!”
他慢慢地折回身,但突然又觉得有希望了。一辆出租车已经在人行道旁停了下来。司机正在帮一位老妇人下车,然后不无吃力地把一只捆着的箱子从车顶的行李架上取下来。也许并没有一切全完。就在司机把箱子提到过秤处时,罗平认真研究了一下贴在墙上的时刻表。从勒芒来的特别快车到达朗布依埃的时间是两点五十五分。现在时钟指着一点十五分。如果能够追上特别快车,他就会有四十分钟时间用来找到医生,并跟他谈话。可是这能行吗?汽车够不够快呢?在等司机回来的这段时间,他检查了一下出租车。这是一辆潘阿一勒瓦索牌车,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了,它的底盘好像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司机回来了。
“您有空儿吗?”
“那要看啦,您去哪儿?”
“去朗布依埃。”
“见鬼!这可不是近路。”
“二十法郎小费。如果我们在差一刻三点赶到的话……二十法郎是您的,十法郎是‘它’的。”罗平补充道,同时把手放到了发动机罩上。
“上车吧。”
汽车十分急地发动起来了,罗平马上就意识到要误火车。在两点十分时,出租车刚刚穿过凡尔赛。
“我们肯定赶不上了。”
“妈的!我可不能开得再快了。”
“奖金加倍。”
车子稍微快了一点,二十分钟后开过了特拉普。罗平手里抓着表。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埃萨尔那一段在修路。”司机沉着地说,“不过只要不爆轮胎,还是能准时到达的。不要太激动。我,从凡尔登……”
罗平根本就没有听。他当时真想把这位好人打蒙,坐到他的座上,抓着方向盘,加大油门。汽车在一段最近刚铺了石子的路面上颠簸着。一辆蒸汽压路机停靠在一边。两点四十分。
“这里是勒佩莱。”司机说道,“您看我们走得不错吧。”
村庄一闪而过,出租车到了朗布依埃。两点五十三分。罗平甚至在汽车尚未在车站停稳之前就把钱塞进了出租车司机的手中,然后一跛一跛地跑了起来。
两点五十四分。他买了一张头等车票。在特别快车刚在弯道上露面时就走到了月台上。
“因为我们的少校旅行是享受减价待遇的,”罗平推断着,“他就决不会在三等车厢里。我应该到二等车厢或头等车厢去找他。”
火车很长。他在最近的一节车厢上了车,穿过车厢和折篷,他在寻找费利西安·多夏安。车上乘客很少,没有一个像少校的。他走到头等车厢,突然在列车的首部站住了。多夏安就在这里。独自一人呆在车厢里,他在睡觉,头垂到了胸前,军大衣半敞着。罗’平把门推向一边。进去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是费利西安·多夏安先生吧?”
他俯下身子,嘴角上挂着极友好的微笑。车子的颠簸使军官的脑袋摇晃了起来。军大衣敞得更开了。制服上装上染了血。罗平马上就明白了。多夏安已经死了。心脏的地方挨了一刀,制服的两粒纽扣之间划着的细细刀痕证明了这一点。
处于这种情况下,罗平知道,一定要保持高度的冷静。他沉着地朝车厢走廊上望了一眼。外面没有一个人。车厢在特拉普调度站的轨道上颠着。很快就要到凡尔赛了。没有时间好浪费了。他又回到了死尸旁,用扒手般灵巧的手指搜着死者的身。在钱包里,有一封信,折叠的几何形状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可怜的人,他也收到了一只小纸船。他惊愕地打开它,看到:
该轮到你走啦。
这一次,事情的发展结果很凄惨。像蒙代伊一样,军官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威胁的严重性,否则他肯定会在给伊莎贝尔的信中有所暗示的。这两个人的无忧无虑的行为举止,并非不令人感到奇怪,他们对已经十分明显的恐吓掉以轻心了。其中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他们这两个人,本应该扔掉这滑稽的纸张的……难道蒙代伊在声明他没把这恐吓当一回事时,是在撒谎吗?因为最终,他把这封信放在了文件夹中。而多夏安却极认真地把它放到了钱包里。两个表兄弟恰恰是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会面了。是巧合吗?……
罗平把信又放进钱包里,把钱包又放回死者的口袋中,然后把军大衣的对襟往一块儿扯了扯。他忙乎着,同时密切注意着自己身后发生的一切。但是没有一个旅客露面。他重新关好包厢的门,走到另一节车厢去。此时车子快到凡尔赛了,速度也已经减了下来。最起码的谨慎告诉他应该在这儿下车。真遗憾!多好的机会,可以在蒙帕纳斯火车站看到怪异的小姐的机会失去了。她每周一,是要跟姐姐一块儿吃奶油果子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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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罗平的调查
刚到勒芒车站一会儿,罗平就在车站餐厅里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他在蒙帕纳斯买的报纸。一件事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名军官在四百一十二次特别快车上被杀》,这是《日报》的标题;《晨报》的通三栏的标题是:《悲惨的特别快车》,而《小巴黎人报》的惹人注目的标题是:《神奇的、血淋淋的小纸船》……早晨的旅客们聚集在车站餐厅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打开的报纸,仔细地看着车厢的照片和倒霉的多夏安的照片。
“我就像现在看您这样地看到过他。”一个伙计对站在酒吧前的一位检票员说道,“他就坐在那儿,在第二张桌子那儿。我给他端了一杯牛奶咖啡。当我想到一小时之后……”
可是,如果说标题都很吸引人的话,那么内容就显得很贫瘠了。警署表现得很慎重。它当时认为火车上的惨案与蒙代伊作为牺牲品的那次袭击之间有着某种联系。现在,好像人们想杀害蒙代伊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了。在这两件事中,罪犯肯定是同一个人。而正是这一点让罗平感到不安,因为他很清楚,蒙代伊是属于意外受伤的,是由那个……杀人犯,可以说,是以某种方式走到他们前面去了。他之所以成功地杀害了多夏安,是因为他还没有对蒙代伊发起进攻。可是怎么能下断言呢?蒙代伊不是还处在危险之中吗?……罗平犹豫了。他总不能去把